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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3月24日,北伐中的国民革命军攻入南京城。与此同时,城内发生了大规模的抢劫袭击外国人及其机构(包括领事馆)的事件,美英两国军舰随即以“护侨”为名炮击南京,此即所谓的“南京事件”。南京事件是北伐开始以来国民政府与列强间发生的最严重的一场冲突,牵涉到南北政府与英美日法意等列强。由于外国通讯社的夸大报道和外国政府对中国局势做出了过于严峻的估计,英美等国实施了空前规模的撤侨行动,并几乎将一起中外冲突引向军事危机。 以往对于南京事件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中外关系史领域。而研究者出于各自的政治立场,对于事件的解读则大相径庭,主要可以分为排外事件说、帝国主义侵华说和共产党阴谋说几种。本文通过对南京事件亲历者们对事件过程的描述所作分析,试图发现各种互相矛盾的叙述与其背后隐藏的利益之间的关系;通过对各种政治势力对事件责任的相互攻击和推诿来观察北伐期间中国复杂的、并处于不断变化中的政治格局。同时本文也对南京事件的发生过程和责任问题作了一定探讨,基本认定南京事件乃是南方革命军士兵因违反军纪抢劫外国人财产而引发的。但由于事件发生于北伐这一中国民族主义运动与列强对华协调的“华盛顿条约体系”相冲撞的特定历史时期,故其能够在紧张的背景下形成危机,并与各政治派别的利益相融合而形成多样化的叙述框架。此外本文还对南方政府与列强交涉南京事件,由一开始的“革命外交”到后来的技术化处理的“常人外交”过程作了简单梳理。近年来,专门论述南京事件的论著较少,学者们往往将其置于更广泛的专题中加以讨论,研究的方式亦更为新颖。罗志田先生的论文《北伐前期美国政府对中国革命的认知与政策》(《中国社会科学》1997年第6期)将研究重心转移到了美国方面,发现在处理南京事件这样伤害中国人民感情的冲突时,不但列强有各自的利益考虑,即使美国政府内部也意见不一。在王立新的著作《美国对华政策与中国民族主义运动》(《历史研究》2001年第2期)中,南京事件被看作是中国民族主义急剧发展并与列强发生冲突的结果。杨天宏的《北伐期间反教暴力事件及其责任问题》(《历史研究》2004年第1期)则把南京事件视为一起严重的反教暴力事件,进而讨论由谁来为事件负责任。将南京事件等同于一起纯粹的反教事件,不敢苟同,但其从在华教士这一视角展开研究颇有启发。 本文除了就南京事件本身进行探讨外,还将其置于更为广阔的历史背景中去,试图探悉当时的社会政治生态。本文通过对南京事件后国内外言论的研究,发现北伐期间中外政府之外交政策与各方舆论之间有着深刻的互动关系;北伐时期所要打倒的“帝国主义”国家并非所有列强,而是主要指向英国;外国传教士的报告将南京事件渲染为义和团运动再起,但他们后来却又阻止了事件的进一步恶化。这些讨论反映了北伐期间外国在华存在深刻影响着中国的权势结构与政治走向,且影响方式复杂。当中国民族主义运动高涨时,列强之间、列强与中国各政治派系进行了紧张的角力与磨合,但其方向已不是维持列强协调对华的旧条约体系,而是重建中国相对稳定的社会政治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