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相继在2007年、2008年中央一号文件、2013年党的十八大报告、2015年《关于引导农村土地经营权有序流转发展农业适度规模经营的意见》中强调健全并发展多种形式的农地流转市场,市场机制成为配置我国土地资源的重要手段。由此,我国农地流转服务平台逐步建立、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快速发展,但是农地的有序流转问题依然未能有效解决,很多区域尤其是经济欠发达地区,农户农地流转依然存在许多问题,呈现很多并不完全遵循市场交换原则的行为。农地流转组织流转严重不足,自发流转仍占据主流;农地流转中介组织的选择中政府搭建的正规服务平台备受冷落,熟人构成的私人平台依然是主流;流转对象的选择中龙头企业和生产大户的比例非常有限,仍然倾向于亲朋邻居。制定农地流转政策时对所有地区都仅仅只考虑市场化因素而忽略社会规范、人情、关系网络等因素,一味只追求建立完善农地流转市场是否合理?影响农户农地流转过程中的决策还有哪些非市场化因素?究竟还有哪些深层次的原因影响着农户农地流转不完全市场行为?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对非市场化因素的影响程度是否会具有调节作用?政府应该如何干预农户决策?这些都是为加快推动我国农地有序流转亟待解决的问题,但是现有学术界对这些问题缺少系统而深入的研究。鉴于此本文以社会嵌入为研究视角,以农户农地流转中存在的问题为研究对象,以新经济社会学的社会嵌入理论、社会网络理论为理论分析工具,以吉林省936户农户调查数据为研究基础,对当前农村普遍存在的农户农地流转不完全市场行为的深层次原因进行系统研究,以期为政府能够遵循不同地区农户农地流转特点,因地制宜的制定出有效的农地流转政策提供理论依据。本文的主要研究工作和结论可概括如下:1.基于元分析的农户农地流转行为文献评述。通过主效应分析我们发现促进农户农地流转(包括转出和转入)行为的因素有年龄、文化程度、家庭总人数、非农收入比重、人均耕地面积;而农业劳动力人数则是阻碍农户农地流转行为的主要因素。促进农户农地转出行为的因素有文化程度、非农劳动力人数、非农收入比重、耕地面积;阻碍因素是农业劳动力人数。促进农户农地转入行为的因素有文化程度(定序)、农业劳动力人数、耕地面积、与城镇的距离;阻碍因素有文化程度(连续)、非农收入比重、人均耕地面积。2.农户农地流转决策的完整过程。农户农地流转决策的完整过程,分为三个层面:(1)农户农地流转行为及规模。第一阶段是农户是否进行农地流转即农户决定转入农地、转出农地还是既不转入也不转出;第二阶段农户决定转出或转入规模的大小。(2)农户农地流转组织模式选择。在第一层面决定流转的农户通过什么组织来进行流转,无中介、人情关系网络、内生型中介还是外生型中介。(3)农户农地流转对象选择。主要针对转出农户,其流转对象会选择有血缘地缘关系的亲友邻居亦或是无血缘地缘关系的普通农户、种植大户、农业企业农业合作社。3.样本描述统计分析。结果显示调研样本农户农地流转不完全市场特征明显。在936户样本农户中54.60%的农户发生了农地流转,转出农户的比例高于转入农户的比例;户均农地转入面积高于户均农地转出面积;转入和转出的方式均呈现出以转包为主的多样化的趋势;样本农户中签订书面合同的比例很高,周期以短期为主;吉林农户农地流转过程中不完全遵循市场交换原则特征明显,农户是在综合考虑了内部动机(经济动机和非经济动机)和外部动机之后做出流转各种决策,且大部分农户是持有多重流转动机;人情规则在农户农地流转过程中仍然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农户农地流转组织模式倾向于人情关系网络、内生型中介组织;转出农户流转对象选择关系特征明显。4.社会嵌入因素指标体系的构建研究。分别构建农户农地流转行为及规模、流转组织模式选择、流转对象选择的社会嵌入因素指标体系,社会嵌入因素由政治、认知、文化和网络嵌入四个维度构成,其中的网络嵌入因素是先分别构建农户农地流转行为、流转组织模式选择、流转对象选择讨论网络,再测度出各讨论网络中整体结构特征(网络规模、网络密度、网络异质性)及个体间关系特征(关系强度、关系质量)。5.社会嵌入因素对农户农地流转行为及规模影响的实证研究。(1)Logistic模型估计结果表明社会嵌入因素对农户农地流转行为有重要影响作用。首先,政治嵌入因素即地方政府的支持有助于农户农地转出和转入行为的发生。地方政府对农地流转的大力支持与合理引导会增加农户农地转出和转入的信心。其次,认知嵌入因素即农户的认知度的提高有助于农户农地转出和转入行为的发生。当农户认为农地转出重要、且其自身接受的非农就业培训较多、非农经验丰富时会转出农地。当农户认为农地转入重要、且其自身接受的种植技术培训较多、种植经验丰富时会转入农地。再次,文化嵌入因素即农户所在农村地区农地转出/转入的浓厚氛围有助于农户农地转出/转入行为的发生。农户所在农村地区农地转出/转入氛围越浓农户转出/转入行为发生就越频繁。最后,网络嵌入因素中关系强度、关系质量、网络密度和网络规模均正向影响农户农地转出和转入行为决策,网络异质性则存在负向影响。关系强度高、关系质量好、异质性低、密度高、规模大的农地流转行为讨论网络将有助于农户做出农地转出和转入决策。(2)Tobit模型估计结果表明社会嵌入因素对农户农地流转规模有重要影响作用。首先,政治嵌入因素即地方政府的支持有助于农户转出较大规模农地,但对转入规模没有影响。地方政府对农地流转的大力支持与合理引导会扩大转出农户的转出规模。其次,认知嵌入因素即农户的认知度的提高有助于农户转出和转入较大规模农地。当农户认为农地转出重要、且其自身接受的非农就业培训较多、非农经验丰富时会转出较大规模农地。当农户认为农地转入重要、且其自身接受的种植技术培训较多、种植经验丰富时会转入较大规模农地。再次,文化嵌入因素即农户所在农村地区农地转出/转入的浓厚氛围有助于农户转出/转入较大规模农地。农户所在农村地区农地转出/转入氛围越浓农户转出/转入规模越大。最后,关系强度、关系质量正向影响着农户农地转出和转入规模;网络异质性负向影响着农户农地转入规模;网络密度和网络规模正向影响着农户农地转出规模。关系强度高、关系质量好、网络密度高、网络规模大的农地流转行为讨论网络有助于农户转出较大规模农地;关系强度高、质量好、网络异质性低的农地流转行为讨论网络有助于农户转入较大规模农地。6.社会嵌入因素对农户农地流转组织模式选择影响的实证研究。Logistic模型估计结果表明社会嵌入因素对农户农地流转组织模式选择有重要影响作用。首先,政治嵌入因素即地方政府支持影响着农户农地流转组织模式选择。当地方政府非常支持组织化流转农地时,农户在农地流转组织模式选择上会倾向于外生型中介组织,而对内生型中介组织倾向性较弱,对人情关系网络的倾向性最弱。其次,认知嵌入因素即农户认知度会影响着农户农地流转组织模式选择。当农户对组织化流转农地重要性、自身技能经验认知度较高时,其在农地流转组织模式选择上会倾向于外生型中介组织,而对内生型中介组织倾向性较弱,对人情关系网络的倾向性最弱。再次,文化嵌入因素即农户所在地区组织化流转农地的氛围影响着农户农地流转组织模式选择。农户所在地区组织化流转农地的氛围较浓时其在农地流转组织模式选择上会倾向于外生型中介组织,而对人情关系网络和内生型中介组织的倾向性较弱。最后,网络嵌入因素中的关系强度、网络密度、网络异质性和网络规模影响着农户农地流转组织模式选择。关系强度高、异质性高、密度高、规模大的农地流转组织模式讨论网络将有利于农户选择正规中介组织。7.社会嵌入因素对农户农地流转对象选择影响的实证研究。Logistic类模型估计结果表明社会嵌入因素对农户农地流转对象选择有重要影响作用。首先,政治嵌入因素即地方政府的支持有助于农户农地转出主体多元化。地方政府对农地转出主体多元化的大力支持与合理引导会增加农户农地转出主体多元化的信心。其次,文化嵌入因素即农户所在农村地区农地转出主体多元化的浓厚氛围有助于农地转出主体多元化。农户所在农村地区农地转出主体多元化氛围越浓农户将农地转出给非亲友邻居的社会主体的现象就越频繁。再次,网络嵌入因素中关系强度、网络异质性、网络密度和网络规模均正向影响着农户农地转出主体多元化程度,关系质量则存在负向影响。关系强度高、关系质量低、异质性高、密度高、规模大的农地转出对象讨论网络将有助于农户农地转出主体的多元化。8.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地区农户农地流转情况、社会嵌入因素对农户农地流转影响程度差异性分析-基于T检验模型的验证。T检验模型结果表明相比低经济发展水平地区,高经济发展水平地区的农户农地流转行为频繁,组织化程度和主体多元化程度均高,但是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对行为和规模差异的影响不具有统计学意义,而对组织化程度和主体多元化程度的差异影响具有统计学意义。社会嵌入因素的四个维度政治嵌入、认知嵌入、文化嵌入和网络嵌入对农户农地流转的行为、规模、组织模式和流转对象的影响程度都随着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而减小。促进农户农地有序流转的政策建议是:加强对农户有序流转农地的支持力度和合理引导程度;提高农户对农地有序流转重要性的认知度并开展非农职业技能和种植技术培训;培育良好的农村农地有序流转氛围;重建有利于农户有序流转农地的讨论网络;培育具有地方特色的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培育具有地方特色的农地流转中介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