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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族文化是一个有着独特的载体、历程和印记的体系。由于苗族长期没有文字存在,苗族古歌成为这个体系中最重要的口头传统,承载着苗族人建构自身文化系统与地方性知识的重任。苗族古歌包含着信仰崇拜、万物起源、日月形成、族源迁徙、人神衍生、英雄创业、天文历法、生活征战、人伦风俗等丰富的文化内容与符号,构筑起苗族神秘、丰实而独特的文化时空。本论文基于文献的收集、整理和阅读,在总结和分析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以中部苗族方言区的古歌为主要研究对象,选取东部苗族方言区、西部方言区的部分古歌,以及本人田野调查收集的苗族古歌为参考文本,以文艺学、美学、民族学等学科的基本理论与研究方法,尝试对苗族古歌进行全面而系统的审美研究。主要内容如下:第一,界定苗族古歌的内容与分类,在分析其与苗族原始思维、神话与仪式关系的基础上,提出“吟唱苗族古歌是一种特殊的仪式”的观点。这种特殊的仪式呈现为歌者、吟唱方式、吟唱内容、传承方式、演述场所、吟唱过程的仪式性展演,是苗族先民对天地万物的崇拜、对祖先英雄的缅怀、对情爱丧逝的倾诉、对习俗伦理的规范的共同文化心理的表达,是传承苗族文化信仰、规范、习俗、历史和知识的重要手段,更是苗族古歌形成独特的审美文化的重要原因。第二,吟唱苗族古歌是苗族先民实现“人神沟通”的重要途径,也是实现审美动机达成的手段。人神之间沟通的建立源于原始思维作用下形成的苗族原始信仰体系。吟唱苗族古歌的审美动机是接受神谕,为神代言,实现人与自然的和处,得到神的庇护,强化共同祖先、血缘与命运的族本意识。第三,苗族古歌是这个无文字的民族实现对族群讲述与教化的重要方式和内容。苗族先民通过歌唱的、乐舞伴随的、仪式展演的、叙事与抒情中的苗族古歌唱述,实现对族群有关伦理与规范、生命存在与生命观念、族群团结意识、爱情婚姻观以及历史、知识与生存技能的教化,并在这种原本以功利为目的的教化中,升华成为文学的审美诉求。第四,苗族古歌复杂多义的美学特征总体上呈现为“混沌与秩序”杂糅的特点。苗族古歌的审美想象表现为混沌的世界、混沌的人物形象、混沌的叙述三个方面。苗族古歌的美学形态表现出与中国传统美学范畴高度统一的特质,蕴含了“中和与率性”“雄浑与沉郁”“稚拙与浪漫”三组相映成趣、互为补充的审美形态。在此基础上进一步阐释苗族古歌审美意识特殊性,这种特殊性首先表现为:恶劣生存环境下,渴望超自然力量的拯救,对神的情感在仪式中表现成幻化的神形,并形成最初的集体无意识——“恐惧”。“恐惧”呈现在苗族千百年共同的精神和现实世界中,苗族先民出于对战争、死亡、资源困乏的恐惧以及安全的需要而产生恐惧,深植内心的“恐惧”成就了苗族古歌动人心魄又耐人寻味的诗性气质和和审美精神;其次,在苗族古歌中投射的审美活动中,充满了人们对向往神圣、返回世俗的文化认同和审美意识,他们在艰苦的现实生活中深切领悟到“神圣是向往,而世俗是生活的本来面目”的人生真谛。因此,苗族古歌既有神圣的唱颂,又有生动的世俗情怀与生活情态的表达;最后,苗族古歌的审美意识从娱神最终走向了娱人,从庄重神秘、取悦神灵逐步实现了愉悦世人、表达自我的审美精神的转向,苗人信神也信己,乐观顽强地生存于苦难苍凉的天地之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