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陈染有很多角度,其中以其“恋父”与“弑父”情结的彰显、对女性隐秘体验的大胆描述以及对“私小说”创作的影响和创新为主,而关于其作品中女性成长的话题,提到的人却不多。我认为,陈染选择了在文本中探寻女性过往性历史生存,从个体成长的角度切入,以女性的成长体验来展示女性人生的普遍经验,她将女性的过去与当下的现实性存在结合起来,从而在展示其成长历史和成长经验的同时,完成了对女性性别意义的重塑,并且有了质疑、颠覆和解构父权体制文化的意味。回顾她的作品,从1985年处女作《嘿,别那么丧气》的发表到1995年唯一的长篇小说《私人生活》问世,她的小说的主人公通常有思想的连贯性,有些主题重复出现,但是整个精神历程的发展线索是很清晰的,她的这十年来小说的写作,包含了一条“叛逆——逃离——自审——回归”的女性精神成长的线索,而这条精神成长的线索,与作者自己的经历和心路历程紧密结合,但又不仅仅限于作者自己的私人体验,而是一种借助于女性成长历程中的私人化生命体验来辨别女性的心路历程、关照女性生存现状的叙事策略,通过这条线索,我们真切地领悟到了女性在以男性意识为中心的当下历史境遇中的一种普遍存在的孤独意识和无法回避的人生残缺感。全文除了引言和结语,主要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叛逆与逃离”,主要是分析陈染从1985年发表第一篇小说《嘿,别那么丧气》以及随后的几篇中学生题材的小说,在这几篇小说里,主人公以强烈的叛逆姿态表现她对现有制度和周围环境的不满,带有很重的“青春期忧郁症”的痕迹,所以主人公选择逃离的方式也颇为理想化或者极端:极力在精神世界里想找到一个契合者以逃避现实,或者以自杀的方式来逃避眼前的烦恼。第二部分——“觉醒与反抗”,论述的重点是陈染1987年去湘西苗寨之后,发表的几篇被称为“小镇文学”的作品,其中以《纸片儿》和《小镇的一段传说》为代表,这个时期是陈染女性意识的觉醒时期,在这几部作品里,她大胆书写了女性的隐密经验,并对女性的反抗意识进行了淋漓尽致的地开掘。第三部分——“自闭与自审”,即从92年陈染发表成名作《与往事干杯》后,小说创作进入高潮阶段,发表了数量可观的作品,这些作品以鲜明的女性视角向读者讲述着女性在男权世界里,由满怀憧憬地尝试到被无情地伤害,由向世界敞开自我到退回自己的“阿尔小屋”的过程,以及由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心路历程,在经历这一切之后,女性并不仅仅是退回到自己的屋子,进行无谓的自我怜悯和自我欣赏,而是以更加清醒的姿态审视女性的命运和全人类精神家园的丧失和孤独境遇。第四部分——“回归与退守”,主要围绕着陈染94、95年左右的几部彰显了强烈的“女性情谊”的小说,来阐述作者写作视角转变的原因以及意义,并向读者昭示:即便是女性间的情谊也无法成为女性最后的心灵归宿,女性在坚守自我精神阵地的同时,也不得不承受在孤寂中咀嚼生命残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