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连经历2008年金融危机以及2020年疫情冲击后,全球低利率乃至负利率的经济环境不断扩大,货币政策的边际效应递减,政策空间缩小,量化宽松、资产购买等非常规政策工具已达相当规模,实施负利率政策将成为更多中央银行的“权宜之计”。为了进一步深化对负利率政策的认识,应对未来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本文从后凯恩斯主义视角出发,细致地梳理和探讨了负利率的主流理论,分析了负利率的传导机制和政策效应,并且最终回归到对负利率背后所隐藏的经济问题的讨论上,探求其政策启示。具体而言,论文可以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负利率的主流叙事。运用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方法,在主流经济学框架下梳理负利率理论的产生和发展过程。主流经济学从DSGE分析框架出发,重新解读了凯恩斯主义的流动性陷阱,强调名义利率零下限是流动性陷阱产生的根本原因,进而说明克服了零下限的负利率政策是跨越流动性陷阱的合适工具。主流经济学通过“加印货币说”以及“现金持有成本说”为负利率的存在提供了理论合法性,并且认为负利率可以通过利率渠道、信贷渠道、财富效应渠道和汇率渠道提振实体经济。第二部分是后凯恩斯主义对负利率主流理论的批判。后凯恩斯主义拒斥主流解释背后所涉及的自然利息率概念与可贷资金理论,并且指出,即使按照主流的理论逻辑,名义利率有效下限同样会触发流动性陷阱,负利率政策是“治标而不治本”的。因此,负利率政策的理论基础既不充分,也不可靠。第三部分是关于负利率传导机制和政策影响的后凯恩斯主义分析。本文从后凯恩斯主义的内生货币理论、货币供给机制以及宏观因果关系的重要假定出发,逐步建立了后凯恩斯主义货币分析框架。分析结果表明,负利率政策的信贷渠道、财富效应渠道以及汇率渠可能不畅,且还会造成收入分配状况恶化、增加金融脆弱性,因而是无效且危险的。欧元区负利率政策实践为本文的理论分析提供了事实依据。第四部分直接探讨了负利率问题背后所隐含的流动性陷阱问题,指出流动性陷阱本质上是金融问题且与名义利率零下限无关,跨越流动性陷阱需要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协同发力。最后,从借鉴后凯恩斯主义的理论洞见,反思资本主义经济体的负利率政策实践的角度出发,探讨了对我国经济政策实践的启示,强调宏观调控要将金融稳定放在关键位置,并善于运用政策组合。本文在最后指出,负利率政策的理论基础不够充分牢靠,政策有效性也值得商榷,因此应对其保持谨慎态度。在政策实践中,要充分运用经济政策组合,提高货币政策空间的利用效率,尽量避免使用负利率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