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璞是中国当代文坛上一位风格独特的女作家,她在小说创作中塑造了许多个性迥异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多是历经民族忧患命运和思想改造运动的一代知识分子。小说着重呈现女性知识分子在历史时空背景下的生存方式和精神状态,展现了女性特殊的历史视域,以及因女性经验而对历史、社会乃至现代化进程的独特思辨。其独特价值在于,一方面,小说将女性主体的心理特质、视角经验和言说方式注入历史深处,钩沉具有女性性别特色和生命特色的历史面貌;另一方面,女性又以知识分子气质见证和承担历史,作为“人类精神的守望者”对历史中“人”的精神、灵魂进行内在观照,并通过展现自身力量和智慧来表现自我,体现了她们的社会参与意识和人文关怀。由此,“女性-知识分子”一体两面的身份认同在女性身上得到了统一和发展。历史沉浮中的“女性-知识分子”,从觉醒、挣扎、寻根到自我确证,她们一步一个脚印地突出重围,以独特的能动性视域、在自我的发展进步中见证中国历史的兴衰之路,在对时代的真切触摸和无畏抗争中从历史地表走向历史前台,她们身上甚至比男性背负着更多对大时代的抉择与灾变的承受。宗璞在历史叙事中自觉走出男权传统意识形态与既定历史结构的藩篱,以较为“个人化”的叙述视点映现一个所谓“大时代”的风起云涌,在沉潜深刻的“不言”中言说历史,建构女性知识者的思想维度,表达对历史的理性反思与智性思考,试图挖掘女性视域下洞幽烛微的历史深刻性。小说以基于人类的人道主义来观照历史,把民族国家的历史发展进程处理为一种有血有肉的人类产品,诗意地表达出历史人文思想,探究知识分子心灵的内在事件;并以“女性-知识分子”在历史中的独特经验对历史进行审视、颠覆与再书写,一方面立足于人性的提升完善,着眼于战争和灾变之际的人性复归,另一方面又深切地将目光指向女性在历史长河中的成长与解放之路。由此,宗璞小说中塑造的女性形象以“女性-知识分子”一体两面的自我身份认同建构起个人的主体意识与主体价值,在历史镜像中重获了女性的精神性别和知识分子人格。在与自我的关系中,她们在道德维度上秉承知识分子人格,在情感维度上探询失落的自我存在,完成了确立“自我主体”的探索历程;在与他者的关系中,她们从自身立场出发审视和反思历史景象,个体的精神追求与历史潮流产生互动共振,其主体意识和主体价值在历史中得到能动性凸显,实现了成为“历史主体”的想象。最后,借鉴波德莱尔对“现代性”的定义来思考宗璞小说中“女性-知识分子”形象及主体想象的现代性价值,首先,以女性的情感视角和表达方式认同家国情怀和为人之道,为学界的研究提供了一个可借鉴和思考的范式;其次,为历史经历者架起了一座由确立“自我主体”到建立“历史主体”的反思历史的桥梁;最后,指涉当下女性的生存认知处境,提升了建构现代女性人格的文化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