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裔美国作家包柏漪的作品呈现了中美两种异质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搭起双方沟通的桥梁。本文以《春月》为中心，通过对《春月》楔子的内容归类，分析其对小说的结构、情节、中国文化韵味发挥的重要作用及其虚构色彩所折射出的作者的文化想象；分析其作品中三种主要人物形象，即顺从者、叛逆者与革命者，揭示他们在剧烈的社会变革浪潮中所面临的中西文化冲突与现代人的困境以及作者所寄予的对中国革命的反思：根据作者在小说中设置的时间“密码”，推断出《春月》整部小说的叙事时间框架：探讨小说所呈现的不同的中国城市形象；归纳小说中散落的中国元素，剖析作者的“她者”眼光。在此基础上，结合包柏漪的其他作品，从而更加深入研究其中国史诗性叙事的特色及意义。 包柏漪特殊的人生经历、文化背景造就了其作品的独特性。与其他华裔作家不同的是，在包柏漪的文本世界里没有对美国华裔移民苦难史的追溯，没有面对自身美国人身份质疑的强烈申诉与辩护，更多的是要呈现中美两种异质文化交流与融合的可能性。包柏漪并不回避自己的中国人身份，在访谈中也多次重申自己“既是美国人，也是中国人”。她认为自己对中国文化和语言的感情像父母一样深厚，中美两种文化和谐地并存在她的身上，成了她的优势，为她实现理想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她不赞成只能在两种文化之间选择其一的做法，认为那样只会使自己置于十分狭窄的空间。处于“世界之间”(in—between worlds)的包柏漪形成了“既是……也是……”的文化越界(border—crossing)心态，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国家认同的越界、文化身份的越界、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其作品题材、主题的越界，使其中国史诗性叙事拥有了本土与故土之间巨大的叙事空间。包柏漪在其中扮演着东西方话语集结与转换的叙事角色，为他们搭起了一座沟通两种异质文化差异的桥梁(bridge the gap between the two cultures)。文化的多元造成了包柏漪文学叙事的文化越界，包柏漪在她的文学世界里“寻根”，寻找家族的根，寻找中国的根，为华裔美国文学王国增添了另一抹色彩，具有特殊的文学意义与文化意义。 本文分为三章进行论述： 第一章绪论 介绍包柏漪的人生经历与其创作的关系，对以往关于包柏漪及其作品的研究进行综述并阐明研究思路。包柏漪的五部作品都与中国有关，作品中的主人公都是中国人，“中国”是解读包柏漪及其作品的关键词。她主要借助中国的史料、典籍、文学作品等媒介及其所见所闻建构她的中国叙事，与深谙中美文化的林语堂相比，她对中国的触觉明显单薄了许多。《八月》(1964)、《春月》(1981)、《猪年的棒球王》(1984)、《遗产》(1990)与《忠》(1996)五部作品采用民族历史+家族小说的形式浓缩了一幅自清末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百年中国的宏大历史画卷，将民族的历史与家族的变迁融为一体，构成了包柏漪的中国史诗性叙事。 第二章百年家国梦 《春月》由开篇、西风、春火、金灰、夏酒、玉凤、黎明和尾声八章四十节构成，每一章节之前都有一个楔子，整部小说共有40个楔子。这些楔子形成了一个非常丰富的文本世界——中国历史、古籍经典、诗歌(古代的、现代的)、神话故事等，其中史料居多，每一篇楔子之后都有相应的小说情节，楔子的家族史和中国历史乃至中国故事，为小说的家族叙述确立历史的合法性。具有提纲挈领的显在结构作用，还使之成为小说的潜在结构，即在家族历史的沧桑变化中维系着个人、家族乃至民族的道德血脉。正是在楔子赋予小说叙述成为正史的外衣下，小说的家族史叙述反过来成为重构近现代家族历史和道德的一个重要因素。它在挑战和瓦解古典中国时代家族历史和道德规范的同时，建构着一整套新的家族历史和道德体系。楔子和小说正文的历史在互相正名、消解和重构自身。作为小说叙述的正文，其虚构性尽管被正史所掩盖，但是正是这种貌似正史的虚构成为颠覆历史和想象现实的巨大力量。 民族与家族的两条叙事主线汇聚成宏伟的历史洪流，革命使家族历经劫难。顺从者、叛逆者、革命者是作者塑造的三种不同的人物形象，分别寄予了不同的文化理想，寄寓了作者对中国革命的反思。秉崇、李铁望等几代人为中国革命奉献毕生的同时也背叛了家族，斩断了家族的道德伦理根系。革命不仅改变着古老的府第，也改变了人们的信仰、传统的道德、人的修养与品位。最初的革命激情渐渐退去，剩下的是对革命的质疑、退缩与失望。 第三章中国韵味的西方交响乐 包柏漪的小说具有中国史诗性叙事的风格，其原因之一就在于小说为我们成功地呈现了多维流动的中国时空，时空的伸张、广延构成支撑全篇的坚强基石。《春月》中表现出明显的时间刻度，既有显性的，也有隐性的。显性时间是指小说中明确交代的时间刻度：隐性时间是指小说中含糊的、需要推断而得出的时间刻度，它们共同支撑起这部长篇小说的时间框架。根据作者在小说中设置的这些时间“密码”，可推断出《春月》整部小说叙述事件的时间。我们可以看出包柏漪谋篇布局的煞费苦心，以非常严谨的研究态度来写作。 除此之外，小说还为我们勾画了一幅幅各具风光的中国空间地图——具有典型苏州园林风格的张家宅院进而延伸至苏州、北京、上海，这些城市印象带有作者强烈的主观色彩与想象成分，不同的城市空间叙事的跳跃、游离，增强了小说的层次感与立体感。作者将中国的形象具象化到城市，而且每个城市又不尽相同，显示各自的地域特征，描写这么多个中国城市，这在以往的华裔文学中并不多见。但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包柏漪在挖掘民族历史叙事深度方面的捉襟见肘。在《春月》中，大量中国文化符号散落小说的各个角落，俯拾即是，正是这些细微的中国元素营造了小说浓厚的中国韵味。而且作者还将一些西方元素加诸于小说中的人物身上，使中西两种文化在小说中共存。由于小说中过多涉及中国革命、战争，也给美国读者造成了关于中国的“刻板印象”，她把中国定格在古老的达官贵人世家的深宅大院里，定格在动乱的战争年代。而且在不自觉中，包柏漪还是站在西方“她者”的立场评判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