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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1981年 Harrison White在《美国社会学杂志》(American Journal ofSociology)上提出“市场从哪里来”这个令人惊醒的问题以来,许多社会学家都试图证明,如果把市场运转视为一种社会机制的话,就能更好地理解市场的运转。沿着这个思路,经济社会学的一个理论流派就主要研究市场到底是如何运转的这个问题。如果将市场视为一种匹配机制,那么是什么因素在决定哪个买者和哪个卖者相互匹配呢?又是什么因素在决定特定的买者和卖者之间交易的条件——价格、质量和数量呢? 经济社会学的核心纲领之一是经济行动嵌入于社会结构(Granovetter,1985),尤其从社会学角度关注市场是如何运作的。本文是沿着这个理论思路探讨社会结构尤其是社会机制如何渗透到市场领域并影响着市场运转,如何影响着买者和卖者之间的交易条件。本文通过中国北方一个农业镇农产品市场的个案调查,在微观层次上深入了解这个地方市场兴起与演变过程,并与以往的经典研究进行对话。本文指出中国农村市场交易可以视为“厂商—中间商—农民”的市场链条的结构和过程,并从社会学角度对市场链条以及市场链条涉及的几个基本的市场运作问题进行研究。 第一,这个市场链条不同于传统市场中买方卖方双边市场分析,而是由多个相互关联的行动者的互动过程构成。通过分析厂商、中间商和农民三个环节的组织特征来讨论三者的互动过程和模式,以及其互动对市场运作的影响。第二,“中间商”不同于农民合作社、乡镇企业等组织化集体,中间商与上游厂商和下游农民是买方和卖方的市场交易关系,各自作为独立市场主体各自承担市场风险和获得市场收益。第三,市场链条分析引入特定的社会制度背景,关注市场链条的三个环节之间的互动过程,他们的社会关系网络和所处社会制度是如何影响组织模式,并渗透到市场领域并形塑着市场交易模式。本文主要讨论市场运作的三个基本问题即市场结构的形态、市场定价的形成和市场资本运作问题,并在农业市场发育的背景下进行具体分析。 (1)农产品“市场链条”中社会秩序如何影响着市场结构? 本文提出在买方和卖方双边市场分析的基础之上引入“中间商”的概念,提出“厂商—中间商—农民”的市场链条概念。厂商、中间商和农民三方各自的组织特征导致市场链条存在多样的组织形态。地方社会制度、村庄结构、文化等社会组织机制形塑着市场链条各个环节组织程度高低,并且也影响着不同环节之间的社会互动和市场交易过程。 (2)社会制度是怎么样渗透到市场领域从而影响市场定价过程的? 经济学的价格理论指出市场价格是产品供给与需求关系所决定的,受到厂商组织结构的影响。本文通过讨论不同的定价模式之下市场机制与社会机制之间的互动过程,来分析社会机制如何影响市场价格的形成这一问题。一个基本出发点是市场交易的行动者不仅是“经济人”而且是“社会人”,行动者根据交易对方的身份(identity)推断出价的合理性与可信性。农产品市场具有较高的不确定性。市场价格形成过程可以看做是市场链条上三方互动影响过程,中间商是市场价格的重要协调者。一方面,中间商在市场结构中的位置影响着中间商的市场定价权力。另一方面,中间商的社会地位具有传递价格信息的作用,农民通过中间商来判断和预测市场价格,通过中间商的在社会结构中的地位,以及与其关系的远近,做出在什么条件下达成交易的抉择。 (3)为什么农产品市场交易过程中存在大规模的“赊欠”现象? 农村社会农产品市场资金运作的主要模式是“赊欠”。一方面,它稳定存在的根本制度基础是乡村熟人社会制度基础之上的信任关系。另一方面,现代市场运作中厂商通过中间商向农民“赊欠”,一环扣着一环的“赊欠”模式以上游环节和下游环节间稳定的社会关系为组织基础。它也是有组织的市场(厂商)和低度组织化农民之间不平等的市场地位的结果。 本文通过上述三个问题的讨论指出市场发育过程充满着社会意义和社会过程,市场制度与地方社会制度、社会关系网络之间互动影响产生新的农村治理形式,对社会制度变迁有着深远意义。本文通过微观细致的深入观察来揭开市场运作的黑匣子,了解市场竞争、生产和交易的过程,把握市场和其它社会领域的交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