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步行中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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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婉,江苏省句容市崇明小学副校长,江苏省特级教师,“江苏人民教育家培养工程”培养对象,江苏省优秀教育工作者。曾获省、市课堂教学优质课评比一等奖,指导多名工作室成员在各级各类教学评比中获奖。“朝着儿童的方向”是她的教育理想,让教室里流淌滋养孩子生命的气息是她不懈的追求。在追求速度和效率的时代,她始终坚守教育信仰,遵循儿童发展和教育规律,执着地扎根课堂第一线,与儿童、语文不离不弃,抱持对儿童和教育的热情,以一种朴素、平稳而恒久的内在力量,感召身边人共同向着明亮那方,踏歌而行!
  喜歡步行。上下班,坚持用自己的双脚丈量每天的日子,不疾不徐,脚踏实地。来回近一个小时,我可以什么都不想,也可以什么都想。这步行,于我,不仅是身体的锻炼,也是心灵的磨炼,更是每天不可或缺的修行。
  步行中,常回望自己的成长之路。发现我的生长方式似乎也是步行式的,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稳稳地。
  毕业那年,我幸运地被丹阳师范推荐到句容市实验小学,句容最好的小学。同学们都来祝贺,说我是如虎添翼,必将快速崭露头角。事实上,我并没有急于去寻找抛头露面的机会,而是在默默中忙于静悄悄的课堂“革命”,心无旁骛。
  我带着孩子们在班里开展以“葵花朵朵向阳开”为主题的学科系列活动。“天上风筝飞地上娃儿追”“拉钩按印谁变谁小狗”“复习时光也浪漫”“别冷落她”“好书漂漂漂”等活动,没有绚烂的舞台,有的只是一间普通的教室;没有镁光灯的闪烁,却有孩子晶亮的眼神。一次次安静的投入,孩子们的语文素养在提升。我在一旁,一边悄悄地读着他们每一个,一边鼓掌,鼓掌,默默欢喜……课堂中始终在乎和关注学生的“在场”,就是那时养成的习惯。
  用书信和家长、孩子“每周有约”。不是矫情,是想带着有心却无措的家长一步步往前走。在“每周有约”这方天地里,我会及时为家长讲述孩子在课堂上的故事,用课堂上的真实镜头感召他们。同时,向他们汇报孩子本阶段的基本学习情况,并力所能及地为他们提供一些可行的解决策略。每周有约,不见不散,很多焦虑的家长开始跟着我,把心静下来,带着孩子小步走,慢慢来。白纸黑字间的言来语去,我学会了换位思考,体慰他人。
  只有写,才会想。白天,在学校现场忙碌着;夜晚,我则对这个现场进行反思,用文字的方式和自己对话。久而久之,这竟然成为我的一种生活方式,认为没有一天不值得记述。桌前,灯下,我一边写下自己教育教学中的所想、所感,一边重新整理思路,在整理时,又常常冒出些新的想法。厚厚的近十本教学笔记,高高的一摞,给如今的驻足回望留下一处温暖的投靠。随便翻开一页,某一个日子的“标本”立即生动地呈现于眼前。记录过程中诞生的一些有价值的想法,也为今天的教学留下了有效的提醒。如果说我在教育教学实践中还有那么一点点成绩,这段用笔与自己对话的经历功不可没。
  一段向内寻求生长的安静,一段没有急功近利的沉潜,一段贴着地面行走的笃定,为今后的远行积淀着力量。
  后来,我走上了教务主任岗位。守着一个班纯粹教书的日子过去了,每天上课之余都有很多事等着我。焦躁由心而起,步子也跟着踉跄。因为没有招架之力,撂担子的心都有了。直到发生一件偶然的事情,让我重新回归步行的状态。
  那年,句容市教育局举行教务主任论坛。因为时间有限,由抽签决定上场与否。我连抽了两次,都是空签。真乃天助我也!哪知我高兴得太早。还没到家,就接到通知说还是要上场,替换其中一位身体不适的主任。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定下的事,不可违,只能硬着头皮上。
  备战论坛,放下七七八八的琐事,专注于对工作重新思考和梳理。从定位是否合适、起点是否准确、路径是否清晰、策略是否有效等方面,一一反思与建构。这些需要想,可是平时都静不下来想的问题,因为论坛,我逼着自己想。想着想着,我发现了以往工作中的疏漏并寻觅到改进的方向。因为参与论坛要发言,我逼着自己围绕提纲脱稿说话。说着说着,发现只要思路清晰,围绕观点自圆其说,也没什么可怕的。迈出了这艰难的第一次,也就有了从容的第二次、第三次。因为要参与论坛,我一次次模拟即兴回答问题。因此,场上回答专家的即兴提问,我做到了不慌张。因为参与论坛,还听到了专家到位、中肯的点评。成长的路上,有这些点拨的声音,真好。那次论坛,我毫无争议地获得第一名。
  那一刻,我发现每多一项任务,就多一分学习的动力,多一个发展自己的机会。即使在繁忙的行政岗位,只要保持步行时的平和心境和定力,不慌不乱,不急不躁,一步一个脚印,也能走出一片风景。
  步行,还可以解惑。给儿童什么样的教育,步行中常常寻思。走着,想着,想着,走着,童年所受的教育,在步行中一点点浮现。几间教室,几名老民办教师,几百个学生,一口古老的钟,便是母校所有的家当。每天早上,我们念着类似于“蛋,马铁蛋的蛋;花,王梅花的花,曹爱花的花”的识字歌,至今记得那声音纯净往上冲,直抵那蓝蓝天上飘动的云。下课,老师带着我们靠墙“挤油”。常常早上才穿的干净衣服,放学回家,被墙灰抹得连扣眼也找不到。还有母校那青砖墙上,石灰水刷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几个大字,每天经过都要念上一遍,游戏般的,不懂意思,却刻在心里。
  悠悠的童年,缓缓的步子,点点滴滴融汇在我的骨子里。不知不觉,我的教育方式也逐渐契合步行的节奏,顺应儿童成长的节律。教学行为中,更愿意以柔软的心去体谅和尊重儿童,把教育放在更长的时间轴上去规划,慢慢走,不停走,一点一点靠近,一步一步抵达。
  记得有次上课,用“一边……一边……”造句,那个胖乎乎的小女孩不会,便启发她:“星期天,你一边看电视,一边干什么呢?”她的眼睛突然来了电,“我一边看电视,一边睡觉。”孩子们哈哈大笑,我告诉他们,这个想法很真实,很多小朋友都这么想,你听:“睁一只眼/放哨/闭一只眼/睡觉/我要是像猫头鹰该有多妙/一只眼睁着/看电视/一只眼闭着/睡觉。”孩子们会心地笑,女孩的脸上则露出了羞涩的笑。我继续:“当电视不太吸引人或太疲劳时,我们会打盹儿,不是睡觉。再想想,你可以怎么说?”她恍然大悟:“我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盹儿。”
  如此步行的节奏,生命在悠闲中获得滋润和苏醒,教育恢复了原有的温润。如此,缓缓行,在虚壹而静中接近儿童世界的真相——揭开真相,便有了心平气和的教育。
  以步行的方式修行,以修行的心境步行。行行重行行。不论在成长的哪个阶段,也不论有多么忙,心不乱,远方就在不远之方,迈开腿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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