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很多人都信这种征兆。左眼跳,可喜地等;右眼跳,害怕地等。可是,汪陶益的灾是来了之后,右眼才跳的。人们说,这比右眼事先跳来的灾要厉害!
　　果真是这样。汪陶益现在右眼“嘣嘣”跳得像勾魂,他掐了一片席篾压在右眼皮儿上,压不住,右眼还是“嘣嘣”直跳;他又劈了一截铅笔,压在右眼皮儿上,还是压不住,右眼还是“嘣嘣”地跳,他索性把右眼用胶布封了。
　　妻子看着他成了独眼龙,心惊地问:“压不住?”
　　“压不住!”
　　“还跳?”
　　“还跳。”
　　“去投案自首吧。”
　　“晚了。”
　　“那也比这不死不活的强。”
　　“唉——”
　　实在说,那不是他的过错,或者说,那主要不是他的过错。乡间公路,漆黑的夜晚。为了赶路,他的车速是快了;疲劳驾驶,他的眼神是模糊了。当他看见前方路中间那黑乎乎的东西时,方向盘打晚了,刹车踩晚了,车径直轧了过去,车身明显地颠了一下,刺耳的刹车声已成了马后炮。他跳下车来查看,那黑乎乎的东西已甩在了后面,车轮上有点点血迹。他浑身打了个寒颤,轧住人了!他曾掏出手机打算报警,但见马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马路的两头也没有车灯,他就心疼起了钱。如今压伤个人,二三十万下不来;若是死了,百八十万赔不住。自己没明没夜拉货挣个钱不容易啊!一念之差,他驾车逃逸了。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他提水擦掉了车轮上的血迹。他的右眼,就是这时候“嘣嘣”跳起来的。
　　右眼捂上了,还是“嘣嘣”地跳,惊恐成这样,车是不能再出了。妻子守着,说:“我们丧良心了。”
　　“是。”
　　“人是死是活?”
　　“不知道。”
　　“人也许是有救的,打120。”
　　“你说晚了。”
　　“你本来也是有救的,人在路中间,主要责任不在你。可你一逃跑,就成了犯罪!”妻子说着,大声哭起来。
　　汪陶益上去捂住了她的嘴:“你吼啥?怕人不知道?”
　　汪陶益乘车去了当地,没有听到丝毫消息。他买了当地的报纸,也没看到那种报道。他就听广播,听新闻,广播里也没有说那事。难道是自己的幻觉?疲劳驾驶出现的幻觉?他回来对妻子说。妻子说:“你的右眼还跳吗?”“跳,还是跳得厉害。”“那就不是幻觉!”
　　第三天,汪陶益接到一个电话,男中音。男中音说了他的车牌号码,说了那天半夜发生的事,说就他一人看到了,事情已经摆平,问他愿私了还是公了?汪陶益不假思索地说,私了!就按那人说的账号和要求,打去了两万块钱的保密费。
　　“了啦,了啦,两万块钱了啦!”汪陶益凄楚的脸上有了血色。
　　妻子说:“这钱应该花给被轧的人身上。花给这个人是冤枉。”
　　汪陶益说:“你怎么老朝一个地方想啊,你是非要逼我去坐监?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去坐监了,你娘们可咋活?”
　　妻子捂着脸哭了,哭着说:“俺知道,俺知道。”就不放心地问,“你的眼不跳了吧?”
　　“跳,还是嘣嘣直跳。”
　　“那就还没完。”
　　果然,第四天,那个男中音又打来了电话,说人死了,再要五万块钱的保密费!汪陶益愣了,刚想回答说中,妻子一把夺过了电话,大声喊:“我们不要私了啦,下传票吧!”
　　汪陶益忽腾吓得坐在了地上,他得去坐监了!
　　妻子跪在他面前,哭着说:“钱我们应该花给死者,花给死者我们的心灵才得安生!你去了,这个家我来撑,不管判你多少年,我都等你!你说话啊!”
　　汪陶益愣着脸说:“我的右眼不跳了。”
　　“真的?”
　　“真的!”
　　“你不用坐监了?”
　　“那是不可能的!”
　　汪陶益说对了,没过多久,法院的传票下来了。汪陶益和妻子抱头痛哭,生死离别。
　　然而,法警只是向汪陶益落实了一个情况。原来,刚破获一起诈骗案,在那条乡间马路上,三个人弄来死猪套上人的衣服,半夜里放在马路中间诈骗过往司机。一个司机轧住了,这个司机没有逃逸,而是报警自首。经查看,案发了。展开调查,三个作案人落网,还供出了他。
　　汪陶益听后,后悔地打头!
　　
　　题 图:李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