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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都有中国的志愿者从国内出发,远赴海外,到当地孔子学院教学。同样在每一年,上一批志愿者结束这段旅程,返回国内,继续原有的学业与事业。但现在,全球疫情笼罩之下,这些“候鸟”志愿者的规划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滞留海外,或者在国内停留,等待着生活重启的那一天。
孔子学院(Confucius Institute)是中国国家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办公室在世界各地设立的推广汉语和传播中国文化的机构。截至2018年12月,中国已在154个国家和地区建立548所孔子学院和1193个中小学孔子课堂。
停留国内,无法出国
“真的不能出国了吗?”秦帆和同学们常在网上这样问来问去。
从这个春天开始,武汉大学2020届汉语国际教育的硕士秦帆,最先感到的是措手不及。
如果没有这次疫情,她和班上大部分同学此刻应该在新西兰、韩国和加拿大等国家的孔子学院,刚刚开始汉语教师志愿者工作。但2月开始,原订的机票一再延期,直至现在,出国彻底无望。
按原计划,她本该在2月8日踏上去新西兰的飞机,到这个南半球国家的孔子学院参加为期10个月的支教实习,年底回来后,再按部就班准备毕业。但现在,摆在秦帆眼前的路,就是取消志愿工作,直接毕业。
“我现在深刻地体验到了什么是蝴蝶效应。”全球疫情之下,中国开设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的高校只得取消志愿者派遣工作,这个几乎每年“雷打不动”的活动被迫暂时搁浅。
秦帆去新西兰志愿工作的梦想,是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破灭掉的。
2月2日,新西兰政府宣布因疫情采取临时入境限制措施,自次日起所有外国公民在自中国大陆离境或中转后的14天内,不能入境新西兰。
在这之前,秦帆满心欢喜买好了讲课时要穿的服装、打算送给新西兰学生的汉文化小礼物。看到这个政策,她心里一凉,2月8日的航班只能延期,出发时间无法确定。
秦帆去新西兰志愿工作的梦想,是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破灭掉的。
2月15日,新西兰政府宣布将旅行限制令再延长8天。当月28日,新西兰境内出现首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
“情急之下的焦虑”随之而来,秦帆意识到,形势越来越严峻,支教一旦落空,她很可能要在今年6月“被动毕业”。
3月23日,经向孔子学院总部志愿者工作处报备,新西兰惠灵顿维多利亚大学孔子学院决定取消2020年度MLA(汉语教师志愿者)派遣工作。与此同时,新西兰全部学校也在当周内关闭,新西兰政府对所有非公民、非永久居民限制入境。
“不舍但必须决断地放下这个曾经的梦,继续前行。”当天下午,秦帆在微信朋友圈里写下这样一句话,她“完全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到新西兰。和她一样,所有同学都不能如愿赴海外的孔子学院支教。而原本,这段为期至少半年的志愿工作,是他们在学业中最为期待的一段旅程。
梦想已经彻底落空,秦帆连武汉大学都回不去,只能呆在家中,匆忙上阵准备论文答辩等毕业手续。
“不希望这样。”在网上,汉语国际教育班的同学们常常这样互相表达着。秦帆憧憬着,疫情能尽快好转,如果她可以延迟毕业的话,也许还能赶上“末班车”,继续到新西兰去完成支教心愿。
滞留海外,不能回国
“经历各种各样的焦虑,还有一个人在海外的孤单。”更多的汉语国际教育志愿者,滞留在海外各国的孔子学院。这当中滞留最长的,已接近半年之久。
他们分散在全球各地,从智利、墨西哥到美国,再到英国、委内瑞拉和韩国等等。而在海外,比病毒出现更早的,是当地人对华人的歧视和远离。“Corona-Virus!”王晓瑶还记得,1月份时,她和朋友走在墨西哥帕丘卡街头,一位老奶奶见到她们,立马带着孙女远远走开,边走边喊出这句话。
3月份,疫情在全球开始蔓延。在英国孔子学院支教的张思洁,和国内的人一样,开始习惯戴口罩上街。整个大街上,只有她一人戴着口罩,过斑马线时,司机向她鸣笛,她知道,这是当地人对她戴口罩行为的“反对”。
“恐惧”,面对当地人的歧视,这是他们最为普遍的感受。但困难不仅仅限于恐惧,还有焦虑、孤独以及情绪上的反复无常。
课同样早早就停了,汉语教学同样转为线上,但海外孔院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在停课初期,孔院无法独立宣布停课,而是需要在外方合作院校停课之后,才能决定停课。张思洁所在的英国阿伯丁大学3月11日后就已停课,“属于反应非常迅速的”。但让他们感到难以理解的是,在这之后,伦敦的孔院依旧冒着风险上了半个月的课,志愿者们都觉得“很担心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同样也有温暖与快乐。国家汉办和当地孔院都给了志愿者充足的健康包,那些防控物资里普遍包括口罩、手套、洗手液和连花清瘟胶囊等。南非的学生热情活泼,在开普敦孔院支教的王喻还记得,有学生把亲手做好的包子送到她的家门口,讓她开心了很久。
王喻认为,教学上的挑战在于,当地人对汉语的热情不同,有的学生对学习汉语乐此不疲,有的则常常敷衍了事。同时,线上教学的效果整体不如线下,有学生常常会因为网络不好或设备问题,不能按时参加课程。
而汉办和孔院对他们的帮助,往往也只能局限于健康包的发放和日常的问候。他们无法带给滞留志愿者们最为渴望的一个东西—归国机票。
海外孔院,冷与暖
随着此次疫情的蔓延,孔子学院在海外的发展,遇到越来越多的困难。
瑞典在4月关闭了境内最后一所孔子学院,成为第一个彻底关闭孔子学院的欧洲国家。5月13日,美国两党的青年组织领袖在网上发布联名签署的一封公开信,要求永久关闭在美所有孔子学院。特朗普对美国境内的孔子学院同样态度强硬。
武汉大学学生孟宇在美国的孔子学院支教,这所孔子学院在6月被关闭。没有回国机票,他只能滞留美国,随着孔院关闭,孟宇住所的房租和水电费等一切费用,都不会再得到当地的报销。他只能先自己买单,最后由国家汉办负责报销。
疫情至今,全球各地的滞留志愿者一直在关注机票。但问题在于,机票很少或根本没有。英国等国家的志愿者相对幸运,受益于“五个一”政策,他们大多数买到归国机票,期盼着能够如期返程。
而让志愿者们焦虑的,还有回国后至少15天的隔离期,这将继续加大他们的求职和学业压力。
张思洁感到幸运,在阿伯丁大学,她所教的大部分是大学教职工,这些学生积极好学,待人友善,对中国的事物都很关心。在那里,她感受到的是“理解与温暖”。在墨西哥的王晓瑶和同事们也感受到当地政府的支持:签证过期的人,凭借护照和移民卡,就可到当地移民局免费延期6个月。
疫情改变了他们的一些观念和规划。王晓瑶以前总希望,能够在海外开启自己的汉语教育职业生涯,而在这段滞留海外的经历中,她觉得“还是把职业起点放在国内比较好,不用克服那么多困难,更能专注于职业发展”。
而现在,他们最渴望迎来的,是归国航班落地国内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