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甜之技

来源 :科幻世界·译文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peggyxm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声老虎的怒吼惊醒了我。这不是噩梦,也不是雷声,而是躺在我胸口的焦糖老虎发出的真正的虎啸。
  我屏住呼吸。上床睡觉前,我把手掌大小的糖人留在了冷却架上,这是前一晚我在南门没卖出去的为数不多的糖人之一。不知怎么的,它在我睡觉时活了过来,这会儿的模样比我做出来时更野性、更像一头猛兽,绝非出自凡人之手的俗物。这咆哮声让我确信它可以轻易撕裂我的喉咙。
  这是我朋友阿轮的家。阿轮睡在昏暗的房间对面,翻了个身,继续打鼾。
  是我在睡眠中无意给了糖人生命吗?
  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山雨欲来般的震慑力。两腿行走的敖,至甜之技的掌管者。我,虎灵,急需你的帮助。你愿意帮忙吗?
  “虎王,强大的正义之神!” 它是我唯一害怕的生肖灵。“恕我冒昧,一个法力弱小的糖艺人能为您这位不朽的将军做什么——”
  没时间说这些奉承话了,敖,虎灵说,它拍拍我的脸,焦糖爪子抓痛了我。有一个我必须守护的生灵,她受伤了,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十鸦会的猎手正在追捕她。你最近在我们神灵中间声望很高,请你救救她吧!
  提起受伤,我想起了虎灵是如何伤害我父亲的,许多疑虑顿时冒了出来。父亲和我都是术士,我们与生肖灵做交易,换取它们的力量。但是一年前,虎灵要求的回报是一个无助之人的生命。父亲不想杀人,于是违背了誓言。虽然在我看来他的举动是高尚的,但虎灵只看到背叛。他明知道我们糖艺人要用手指给糖泡塑形,做成艺术品,却诅咒我的父亲失去右手手指,夺走了他的生计。
  如今他竟然能厚颜向我求助。
  “你选择我是因为我糖艺的名声,还是因为我方便好使唤?”
  一声咆哮。我们看到了你制作焦糖动物时的才华。即使在一片混乱中,你也能保持冷静与理智,借用我们的力量拨乱反正。
  “我的父亲也有这种才华,但是你弄残了他。”
  虎灵把黏糊糊的爪子踩在我汗湿的皮肤上,低吼道:你一点也不像你的父亲。他违背了对我的承诺,而你与生肖灵之间的交易一向诚实公平,至少目前如此……接受这个任务,只要在我能力之内,我会同意你要求的任何恩惠。你想要什么?财富,名望还是爱情?
  我吃了一惊。从来都是凡人向龙灵、蛇灵或是其他生肖灵乞求力量来打开自己的困局。若是生肖灵欠我人情,特别是虎灵……
  如果我有点胆气,我就会让虎灵把手指还给父亲。但要求做不到的事只会徒添麻烦。
  “我同意了,虎灵,好让你知道我们敖氏一族的品格,当然我也不会愚蠢地拒绝你的报答。来说说你想让我拯救的这个女人吧。”
  她是白虎,城隍的坐骑,成都的保护神。今晚,十鸦会的人射了她一箭,这支箭被诅咒过,正在蚕食她的生命力。现在我几乎听不到她的心跳了。十鸦会挡住了回城隍庙的路,她只能在迷雾中藏身。
  我咽了咽口水。身处危险的不是一个女人,是一只雌虎?作为刚到成都的外地人,我对当地传说知之甚少,还没听说过这样一只灵兽。我知道城隍以自己的神力保护一方平安,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虎灵相助。 我不能失去她,虎灵继续说。你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她,拔出箭头。
  成都有三座城隍庙。所有小贩都会迅速记住那些生意最好做的地方,而城隍庙则意味着庙会。如果十鸦会能堵住她返回城隍庙的路,那一定有更多人在追捕她。
  “她在哪儿?”
  她躲在雏儿——
  一个长木柄把糖塑老虎打下了我的胸口。不等我喊叫出声,第二击就把糖塑打碎在了地上。
  独轮车手柄从阿轮包着绷带的手上松脱,他帮助我坐起来。我能闻到那些敷料下大夫给他抹的刺鼻的药膏。“敖,你还好吧?我以为你的糖塑老虎打算伤你!”
  “我很好,它不会伤害我的。”
  阿轮是好意. 我不能因为他试图救我而责怪他。这个年轻的车匠是知道我秘密的几个成都人之一,他还知道我曾经用河水造出一条巨龙来与一个纵火犯战斗。阿轮当时勇敢地帮我扑火,结果不小心烧伤了手。
  在那之后我们很快成了朋友。为了不让我与其他流动商贩们挤在一间破屋子里,他坚持让我跟他住在他的铺子后面。为此我很感激他。
  我揉搓着里衣,“你听说过一只雌性白虎吗?”
  阿轮放低了声音,耳语道:“她是夜间徘徊的鬼魅,专门追踪罪犯、恶灵和不听话的小孩。”昏暗的光线遮不住他突然失去血色的脸。“我本来以为这只是母亲编出来吓唬我的,直到我在十二岁时亲眼见到了她。那个年纪的孩子都是些惹人讨厌的破坏者,我和几个兄弟在重阳节晚上偷偷溜出去玩,她在珠玉街道找到了我们。她全身苍白,眼睛在黑暗中燃烧着蓝光。她盯着我,我几乎被她的目光扎穿了,仿佛她能穿过皮肉,看见我的骨髓似的。我尿了裤子,其他几个伙伴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请求她的宽恕,发誓今后一定行善积德,她这才离开我们潜入阴影。那天之后,我们不再趁着夜色乱打乱砸了,开始帮助陷入困境的人,补偿自己的过错。”
  这就是白虎了。她一定是看到了阿轮善良的一面,于是帮助他改过。让一个走偏路的孩子回到正轨,多么高贵的行为啊。
  插手十鸦会和白虎的事肯定会给我带来危险,但对我们这些跑江湖的本来就四处漂泊,危险实在是家常便饭。
  我跪在被打碎的糖塑前。我希望虎灵仍然能透过它听到我说话。“我接受你的任务,勇猛之神。我会拯救城隍的白虎。”
  “你——你会干什么?” 阿轮说。
  我没有时间来加热焦糖,能用的只有冷却架上的两个糖人:一只狗和一只猪。我从随身携带的物件中掏出一把刀,咬了咬牙,在靠近手肘的地方割出一個小口。我用几滴血点出了两个糖人的眼睛。如果一会儿要用水成术来召唤生肖,这点小小的献祭是必须的。
  “虎灵刚才正在告诉我一些事,就在你,呃,打断的时候,” 我对阿轮说。“这儿附近有没有叫‘雏儿’ 的地方?”
  他点点头。“雏儿桥,就在金水河上。大人和孩子们常去那里喂鹅和锦鲤。”   我把糖狗和糖猪从竹竿子上取下。“带我去那里吧。”
  我跟着阿轮走出车轮巷,忍耐着寒意向南走去。臭名昭著的盆地大雾,再加上半轮月亮的清辉,这样的夜晚令人汗毛倒竖。远处的光点可能是巡夜人的灯笼,也可能是追捕中的十鸦会徒。
  一个月之前,在来成都的路上,许多旅客都提醒我,这座城市有的不仅仅是蜀锦和芙蓉。作为大宋的西陲府都,各种明枪暗箭都冲着这里聚拢,各色人物从川北高耸的山脉、从南边的茶马古道、抑或是从都江堰顺流而下,进入成都。不过听了这么多警告,我怎么也没料到自己要去拯救一头灵兽。
  至少我知道白虎藏身的地方。阿轮作为老成都人,只有他能带着我穿过街道,迅速而隐蔽地朝着流经外城的金水河走去。
  我想过向公孙大人求助。三天前十鸦会的人才谋刺了他,他肯定想要挫败这个阴谋——虽然还不清楚十鸦会为什么想要杀掉白虎。不过,他离得太远了,这个点叫醒他也不合适。
  雏儿桥是一座带飞檐的廊桥,下方只有一个石拱,和其他横跨大河的桥比起来,雏儿桥显得很小,被笼罩在阴影和浓雾之中。我们必须穿过雏儿桥,检查桥下的情况。那一头会有什么呢?或是努力求生、或是了无生气的白虎,又或者是埋伏的杀手?
  看起来似乎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只棕色的流浪重庆犬正蜷着身子熟睡。
  白虎是逃到了大河南岸,还是向北躲到了最近的城隍庙?
  又或者,它在上面。
  在阿轮的帮助下,我爬到廊桥顶上。
  果然,她趴在桥顶不住地颤抖,这是一只白牡丹色调的猛兽,躲在一根光秃秃的树枝的阴影下。
  既是老虎,又是幽灵。
  一支箭深深扎入她的左腹。
  我踩着薄雾升腾的瓦片异常小心地向她走去。我从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一只老虎,更别说她这样的灵兽了。庞大而美丽的躯干上,黑色的条纹似乎在雪白的毛皮上摇曳游移,兼具危险与优雅,令人心生敬意。
  中箭的地方正在流血。我想给她检查伤口,但不敢靠得更近。
  她闻到我的气味,抖了抖胡须,身子瑟缩了一下,张开大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她正处于痛苦之中,很可能会把我当成敌人杀掉。但如果她曾经在阿轮的心里看到了善良,也许她也能看穿我的心并找到善意。
  “白虎娘娘,请不要吃了我,” 我迎着她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轻声说道,“生肖灵虎王派我来帮助您。请不要动,好让我检查您的伤口。”
  她抬起头以便更好地观察我。在那双明亮眼睛的检视下,我感到自己要被吞没了。
  我的骨头发出一阵颤栗,但我努力又走近了一步,她没有反对,我松了一口气。
  箭杆黑色的末端刻着既像鸟又像虫的奇怪符号,前半部分没入白虎的身体。
  我不了解老虎毛皮之下是什么构造,我担心直接拔箭会加重她的伤势。
  也许一位大夫可以安全地取出箭头,比如照料阿轮烧伤的走方郎中。
  我转过头,“阿轮,你的大夫还在城里吗?”
  “烟大夫吗?在的。她和胡椒街上的艾灸师傅住在一起。”
  “快去找她来,不然我们可能救不活白虎。”
  “我该跟她说什么?”
  “有什么说什么。她也是江湖中人,对吗?她亡命他乡时一定也见过许多怪事。”我拿出糖塑狗,把自己的灵魂分出一缕注入其中,轻轻抛给阿轮。“你不会一个人上路的。”
  他点点头,匆匆向北走去。
  我回到白虎身边。她的呼吸越发吃力,呼出的气中带着血腥味。多奇怪啊,我安然跪在一个吃人的、活生生的猛兽面前!但她是城隍的仆人,我想安慰她。
  “我的名字是敖天伟,” 我低声对白虎说。她痛苦的样子让我也心痛起来,“我是山东来的糖艺人。你知道吹糖吗?就是用融化的糖浆吹出气泡,然后用它们塑造各种动物。我也会一些法术,所以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她苍白皮毛上的条纹就像幽灵,长时间凝视有催眠的效果。不等我能更仔细查看,就听到翅膀拍动的声音。我僵住了,传闻十鸦会的人利用三只脚的乌鸦作为探子。我无法透过大雾看见乌鸦,希望大雾也能挡住窥探者的视线。
  阿轮应该到胡椒街了。我闭上双眼,让意识去寻找阿轮身边的糖狗。透过血、灵魂和出自我手的糖塑,我找到了它,并让它活了过来。
  我化身为狗从阿轮的袖子中钻出来,用我血点的双眼向外看。
  一个老头站在艾灸馆门口,揉着眼睛。“这么晚你找她有什么事?”
  “有一起严重的事故,”阿轮说。“并不遠,求你了,请叫醒烟大夫吧。”
  “阿轮,是你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没关系,熊师傅。我还没睡。”一个引人注目的女人,披着绣有细腻花卉图案的襦裙,从屋主身边走过。“发生什么了?你不要隐瞒,我会帮忙的。”
  “这……很复杂。生肖灵拜访了我的朋友敖,想让他去营救白虎,白虎被十鸦会的人射中了,他们……”
  “噢?病人不是人类?” 她似乎被勾起了兴趣。
  我必须帮助不太会说话的阿轮。在黏糊糊的爪子的帮助下,我爬上阿轮的肩头坐下。这个法术表演应该能让她动心。
  烟大夫用长满老茧的手指拍了拍我的糖壳。“我明白了,这事不简单。在这儿等着,我要准备草药。”
  我确信她很快会赶过来,于是回到自己的身体,正听到下方的传来动静:犬吠,接着是桥上的踏步声。白虎一定也听见了,她紧张起来,我也尽量小心呼吸。脚步声重重叠叠,说话声也表示来了好几个男人。
  一个威严的声音让众人安静下来。“她中了一箭,绝不可能走远。你,还有你,守住北岸,盯着东面。你们两个回去找那几个被她杀掉的人,保证尸体消失。你们四个跟着我。我们搜查南方。”
  “我呢,叔叔?” 一个怯生生声音问道。
  “待在桥上,无大。如果哪一边的人发现了情况,你就要通知另一边的人。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称是,各自散开了。
  留在这里的少年什么时候会突然抬头?万一阿轮和烟大夫碰上了十鸦会的人怎么办?
  那个人在下方踱步,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暴露。体力上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得运用智力和法术来保护雌白虎。
  幸运的是,我还有一个糖人。
  我右手拿起糖猪。这是十二生肖中制作起来最简单的:只需要一口气不停顿,吹出圆滚滚的身体,然后掐出平平的耳朵和圆鼻子。吹得足够大之后,加上粗短的腿,最后捏出最重要的卷曲的尾巴。我又分出一缕自己的灵魂。
  猪灵,多产的母亲,我在头脑中大声呼唤,糖艺人请求您帮个小忙。您会听我的请求吗?
  生肖灵发出“哼哼”声作为回答。哼哼,是的,哼哼,甜蜜的制造者。光是聽到你的声音就让我渴望来点零嘴。不过,哼哼,这也算不得大事。
  如果被下面那个人发现我们就死定了,母猪灵,我解释道。但是,我可以借用猪灵的哪一方面呢?饥饿?肥胖?不,我需要力量。我需要野猪一样凶猛的力量。我请给我您强壮的獠牙,以及您被激怒时的蛮力。
  下面的无大深吸一口气,使劲闻了闻。没过多久,一阵刮擦声从廊桥另一头传来。那人正在往桥顶上爬。他是在空气中捕捉到了鲜血、皮毛还是焦糖的气味呢?无所谓了,我没法隐藏我们的气味。
  我在白虎身边伏下。圆顶可以暂时遮蔽他们的视线,等他们绕到这一边,我们就难逃一死了。
  尽情享用我的魔法吧,但是作为回报你得满足我的胃口,猪灵说。你囤积什么样的钱币?你想用什么美食交换?
  我能听见那个叫无大的人的脚步正在绕过圆顶。猪灵的力量能够拯救我们,但是要付出什么样的报酬?之前有一次,我在没有弄明白生肖灵要求的回报就接受了帮助,为此吃了不少苦头。我该冒险落到同样的陷阱中吗?
  我是为了保护城隍的白虎才请求您的,我说。为了成都,请满足我的请求,如果我还能捡回一条命,我们再商讨价格吧。
  猪灵嗤笑道,你和城隍小弟在一起?今晚真是个好日子!白虎的皮毛中藏着成都宝藏的入口。如果你保证解开这个秘密并告诉我,野猪的力量就是你的了。
  皮毛中藏着宝藏?我很怀疑偷取城隍的秘密是否明智,许多遭了诅咒的人也不过是稍有冒犯。但如果我拒绝猪灵,而我们俩都因此丧命,我担心宝藏会落入恶人手中。
  无大就要走过圆顶,手里还拿着剑。
  成交!我大喊。
  我感到手中的糖猪充盈着野猪的狂怒之力。当那人落地时,我的灵魂已经换了躯壳朝他冲去,带着可怕的力道,正中他的下巴。
  这一冲撞碎了我的糖猪,但也把敌人撞开了。他的剑从桥顶摔了下去。我这才意识到我恐怕用力过猛,他会沿着屋顶斜坡跌入水中,发出噪音。我只好用空着的手抓住他的袖子,但他很沉,太沉了。
  无大从我的手中滑落,落入水中,溅起一片水声。
  我在桥顶边缘摇摇欲坠,要不是有人拽着我的衬衣把我拉回飞檐上,我就会跟着他一起掉下去。
  “糖人敖,我猜是你吧。” 烟大夫低声说。
  她是怎么无声无息地爬上来的?
  “那个人会淹死——”
  “阿轮去救他了,” 她说。确实,我听到了滑水的声音,“没想到你能对付得了他。”
  “我也没想到。”我把撞碎的糖猪放下。“多谢你能来。”
  “我自认为善待所有善意的神灵,”烟大夫回答,她的语气变得更加柔和,“猎手们会听到水声,我们别再耽搁了。”她在白虎身边跪下,“我能帮您检查一下吗,白虎娘娘?”
  白虎盯着烟大夫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脑袋,点了下头。
  趁着烟大夫照料病人的时候,我开始研究白虎身上奇怪又迷人的条纹。雾气朦胧的月光下,我必须格外仔细。初看上去的那些黑色条纹变得更深,魔法般地变成了阴影中的街市。树、小摊,甚至轻轻摇晃的店招全都诡异地缩小了千百倍。
  白虎是一幅成都的活地图。
  烟大夫拿出一个小香包,从里面取出一些混合草药。“这支箭被施了法,让受害者无法汲取神力。必须慢慢地小心取出来,免得箭头折在体内。”她往伤口上撒了一撮药粉。“那么你是谁,糖人敖?为什么派你来拯救城隍的白虎?”
  “我只是个糖艺人,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就帮一把,”我说,“你呢,烟大夫?轻巧的脚步,灵活的手,不可小觑的医术,我在江湖上从没见过你这么有才能的人。”
  “我只是个大夫,”她说,尽管她肯定没这么简单。“阿轮说你召唤了一条水龙,让城市逃过了一场大火。”
  “啊,他总是这么跟人讲。”我随口回答,努力分辨条纹中的街道。这是木桶街,与之相交的是桂香街;黄金巷,小碗路,我最喜欢的辣豆腐小摊就在这儿。如果我集中精力,我甚至能在街市的蜃景中穿行,就像我曾经跳过小巷,在屋顶之间飞驰一样。但所谓的宝藏究竟在哪儿呢?是不是我不够细心,忽略掉了?
  烟大夫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看起来我们都有秘密。”
  听说江湖郎中都有悬丝诊脉的本事。烟大夫用左手轻轻扶住箭杆的样子很有类似的风范。白虎缩了缩身子,就在这时,我看见了:在无数条纹中间,在那些街市的交汇处上方,浮着一颗铜色的珍珠。
  猪灵感兴趣的宝藏就是珍珠?
  烟大夫的右手动了动,一把小刀就出现在她手中。“白虎娘娘,第一刀是最痛的,但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全,请你忍住吼声。敖,我需要你帮我按住她。”
  白虎又抬了抬头表示同意。
  我轻声对她说了句抱歉,按照烟大夫的指示,把手放在伤口两侧。我原以为她的身体是暖和的,却发现冰冷得不自然。
  从这个角度,我可以清楚地看见那颗珍珠。它仍然高悬在那几条街道的交汇处。如果我认出的那些地标没错的话,那个路口应该是典当街和鸟笼巷。这是否意味着成都的宝藏藏在某家店铺里呢?这颗珍珠到底是藏宝标记,还是宝藏本身?   大夫做了切口。尽管我用了最大的力气按住白虎,她还是扭动起来。
  但她没有吃痛叫出来,多强的意志力啊。
  烟大夫又拿起刀片在白虎身上割了一刀,随后,她犹豫了。“有声音在接近,而且很多,” 她低声说,“现在不能停下手术。”
  我也听到了。“我会把他们引开。”
  阿轮应该还留着糖狗。我闭上眼睛,再一次灵魂离体。
  当我钻进糖狗体内时,首先击中感官的是潮湿和寒冷。我正浮在河水中,阿轮在我旁边,他一手托着无大的脑袋浮出水面,一手抓着桥底边缘。桥的结构给他们提供了藏身之处,但在冰冷的河水中能坚持多久呢?
  荣耀的,英勇的狗灵啊!我呼喊道。您忠诚的仆人向您求助,请您拯救我的朋友。
  来和我玩吧,兄弟小敖!生肖灵听见糖狗躯壳中的呼唤,回以犬吠。如果你很高兴见到我,就摇摇尾巴,就像那样。
  让我惊讶的是,我的糖尾巴真的摇了起来。我亲爱的朋友,我说,我想从水中召唤出一条猎犬。
  啊,你的水成术又长进了,狗灵说。你已经用那法术搅动了成都,敖。以一条水龙对抗大火,以茶酒老鼠对抗杀手。现在你要用河水做的猎犬对抗白虎猎手?
  这么做不足以分散十鸦会猎手的注意力,我回答。但如果我能借用您对城里所有犬类的一点威望……
  你想统领狗群?让我琢磨一下……为了这个权力,你会带给我什么好吃的?
  声音不断接近,协议必须达成。究竟什么能满足狗灵的胃口?
  我回想起了小时候一只喜欢跟着我的邋遢的沙皮狗。那是我不多的几年快乐时光,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叫它谣言,因为它在某些时候凶猛无比,并且总是跑得飞快。后来我和父亲必须坐帆船逃离福建,不得不留下年迈的谣言。
  我收留一只狗作为同伴怎么样?我问道。
  狗灵高兴地叫了一声。由我来挑选吗?噢,这能带来多少机会啊!去吧,敖敖敖。用河水塑造猎犬吧。我准许你召唤所有犬类,只要你能说动的,全部随你调遣。
  狗灵的祝福在我体内升腾,我感到无限的活力,就像追着尾巴打转的小狗。我召唤出的猎犬发不出声音,也不能通过嚎叫来向城里的狗求助。我欠了你的,朋友,但我该怎么……
  运用你的知识。狗灵说完,便消失了。
  他是什么意思?我回想起廊桥顶上的对决。我们没有发出响声,没有被看见,但却藏不住气味。犬类有着无可比拟的嗅觉,谣言总能闻出我在哪只手里藏了吃的。我能利用气味吗?毕竟,我这一整天都在南门摆摊,售卖用家传秘制糖浆做成的糖人。一些糖人应该进了人们的肚子,但还有一部分会被留作观赏,或者直接扔掉。我的法术能让我感知到分散在城里各处的所有糖人。
  我是不是能把这个法术与狗灵给我的力量结合起来,通过一股甜香召唤城里的狗呢?
  背着弓和箭筒的人就在桥边,喊著无大的名字。
  我打开城里所有通往秘制糖浆的通道,向它们播撒狗灵的祝福,透过那股甜香气,送去我的恳求:“成都的狗啊,以生肖的力量我召唤你来到我身边,无论你在哪里沉睡,醒来吧!”
  远处的犬吠声打破了寂静。一些狗肯定闻到了我的召唤,但是它们能聚集足够的数量,及时赶到吗?
  我必须拖住十鸦会。我请求金水河,让我继续从河水中召唤猎犬,作为回报,我会献出我的糖狗。河神很高兴,糖块被拉入深深的漩涡,又涌出许多沾着甜味的河水,任我支配。
  我的灵魂让河神的馈赠活了过来。就像吹塑热乎乎的焦糖一样,我也可以雕琢液态的身体。为了纪念我曾经的爱犬,我将脑袋压扁抹平,开出宽大的口鼻,又掐出身上的褶皱。最后,为了模仿沙皮的短毛纹理,我又加了一层糖霜一样的晶粒。对形态满意之后,我爬上了河岸。
  和所有湿漉漉的狗一样,我感到一阵想把自己甩干的冲动,但我水做的身体可经不起甩动。我有了狗鼻子,可以闻到甜味中自己发出的召唤,正从雏儿桥顶的碎糖猪身上飘下来。但是通过空气传过来的不只是甜味:一丝湿气是我的怀疑,一丝酸气是我的恐惧。会有足够多的狗回应我吗?
  那些不够信任我的,我也没时间说服它们了。我对着剩下的狗呼唤: “金水河南面的帮手们,在阴影中叫唤,在恐惧中呜咽吧。制造噪音,把人引过去。北面的战士们,静悄悄地来我身边隐藏好。我用得上你们每一个。”
  就在十鸦会的人正要踏上雏儿桥时,我的狗群骚动起来。正如我希望的那样,南岸的狂吠引起了猎手们的注意。幸运的话,他们可能会认为狗群是被受伤的老虎吓着了,然后在守夜人关心那些噪音前冲过去找她。
  我的开局计划成功了一半。领头人只派了一个人去南面,这是个左手拿弓,右手持剑,散发着臭味的高个子。他吩咐一个手下原地搜索廊桥,自己则打算检查河岸,向水边走去。
  我不能让他们发现阿轮和无大。
  水做的爪子按在草地上,我向领头人冲去。他一定从眼角看到了我,迅速滚到一边。他一剑刺穿了我,但我毫发无伤。
  他嘲讽地说:“又一个城隍的恶仆吗?”
  他的手下闻声转过来。我滚上桥面,用瀑布般暴烈的冲力撞倒了他。但我还不能停下来,我要继续恐吓他们、激怒他们,引他们来追我,从而忽略水下和桥顶的情况。
  “别管它,”头领说。“这杂种煞费苦心地除掉无大,现在又不顾一切地想要引开我们,所以虎灵一定在这儿。我要剥了她的皮。检查上面。”
  他这么一说,我的计划就完蛋了。看着他的手下抓着扶手挣扎着站起来,我的嘴里泛起泡沫。
  头领朝桥下看去。“你,去水里。我的侄子最好还活着。”
  欺骗不会奏效了,我朝头领冲去。
  听从我召唤的狗群从北岸的大雾中吵吵嚷嚷、浩浩荡荡地跑出来。癞皮狗、白色的田园犬、藏獒,甚至一只养尊处优的狮子狗也飞快地加入战斗。两只咆哮的藏獒跳起来扑倒了那个手下,狗群开始撕咬他的四肢。他大叫挣扎,但无力对抗两只藏獒的体重。   我奔向南岸,继续追赶领头人,身后跟着一只重庆犬和一只下司犬。
  这个人头脑冷静得多,他把弓砸到我的头上。我知道武器只会穿过我的身体,所以没有躲避。这一击正中双眼,我感到一瞬间的失明。
  他指望的就是这个空挡,他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从我身侧深深扎了下去。
  箭头钻进我的身体,我仿佛又成了有血有肉的生物,冰冷的疼痛在我的右肺翻涌。头领放开箭杆,举起剑来。
  这次,我害怕了。
  我忍着中箭的疼痛,急忙躲闪,剑刃在我身旁一尾之遥处扫过,刺进泥泞河岸,那是我一秒之前站立的地方。
  我的攻击狗群开始困惑、犹豫,最后纷纷躲开了这个人。
  我又往后退了一段距离。我中箭的地方,水变成了冰,而结冰的面积越来越大。
  新的恐惧吞没了我。如果我的身体彻底冻结,我会怎么样?我的敌人可以通过打碎冰块来粉碎我的灵魂吗?
  我的本能反应是离开水猎犬的躯壳,但这带着诅咒的箭头已经扎进了我的灵魂。我动弹不得,白虎身上的箭切断了她的神力,而这支箭正在汲取狗灵赋予我的生肖魔法。南岸吠叫变得稀稀拉拉,许多守在我左右的战斗者也四散逃离。
  那头领把一只田园犬踢到一边,继续向我攻击。他可以把我身上变成冰的部位击碎。
  我不想死在这里,但我还能怎么办呢?跳进河里保命,让水流把我带到下游?
  就算我逃出生天,十二位生肖灵都会知道我是个懦夫。如果他们觉得我没有价值,还会再屈尊帮助我吗?
  不,我不能露怯。既然在狗灵的首肯下统领了他的属民,今晚就必须像一位真正的领袖,绝不能夹着尾巴逃跑。就算死在这里,也是光荣的敖家子孙。
  我站定,露出牙齿,尽管箭头的诅咒正蔓延到我的脖子上,威胁着要冻结我的咆哮。
  混乱之中,有三只狗依然没有离开我,它们跟着我的脚步,朝着领头人咆哮,随时准备出击。
  那人见状,停下来想了想下一步行动,我们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我敌人身后的浓雾中,阿轮把失去意识的无大举到岸上,自己爬出水面,瑟瑟发抖。
  领头人发现了他。“又来一个送死的?”
  我咒骂了一句。我了解阿轮,他犯起傻来会跟这个头领拼命,把自己交代在这儿。
  躲开!我在脑袋里朝着阿轮大喊,他当然听不到。
  但我的狗群似乎听见了,呜咽着转身跑开。
  头领走向阿轮。“我很好奇,你的眼睛能不能满足食腐的乌鸦?”
  阿轮头顶上的迷雾中,白虎从天而降,领头人被扑倒在泥地里。随着后颈上干净利落地一咬,领头人的脖子断了。
  白虎身上的箭已经不见踪影。我能看出她仍然很虚弱,不知道她是如何攒足了力量,前来救我。
  蓝色的火焰在她的眼里跳動,她的凝视穿透了我。
  我真心向她道谢。
  白虎点了点头,然后拖着死去的头领没入阴影。
  我感到更多猎犬的身体正在冻结,我唯一想做的就是闭上眼睛,用睡眠来躲避痛苦。但我知道如果真这样做,恐怕就活不成了。
  烟大夫站在廊桥顶上呼唤阿轮。“帮我把糖人敖的身体搬到他的化身旁边。”
  阿轮点点头。他找到我沉睡的肉身,放在我面前。
  烟大夫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拿着她从虎灵身上取下的带着诅咒的箭头。“她救了你,糖人敖,冒着加重伤势的危险。” 她对依然蜷缩在猎狗体内的我说,“大概和我一样,想感谢你为我们争取时间。”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脸红。我朝着自己的肉身举起唯一一只没有结冰爪子,碰了碰我的嘴唇。我能凭借河水中的一丝糖分回到身体里吗?
  我的一部分灵魂仍被带着诅咒的箭钉在冰与水中。我没有选择,只能忍耐着钻心的疼痛,把自己撕扯下来。
  我终于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
  失去了灵魂的支撑,混合着冰与水的猎犬在河边的泥地里碎成几块。
  我惊坐而起,大口喘气。
  “怎么了?” 烟大夫问。
  “我中箭的地方还是很疼。” 我呼吸急促。
  灯笼的亮光意味着守夜人走了过来。“带他安全回家吧,阿轮,别被发现了。”她低声说。
  “我们不先帮白虎找个避难所吗?” 我问。
  烟大夫摇摇头。“箭已经取出来了,虽然她还受着伤,但依然比我们所有人都要轻灵敏捷。这里有一个人差点淹死,另一个被重伤。即使是罪犯,留他们自生自灭我也会良心不安。你们回车匠铺吧,可以的话我会来找你们。”
  阿轮把我放到他湿漉漉的背上,离开雏儿桥,朝城里走去。
  “谢谢你,阿轮。” 我说。
  “不用谢我,” 阿轮说,“我以前也是个麻烦精,怪想念这种午夜冒险的。”
  待阿轮走出几十步,我已经睡了过去。
  我被温暖潮湿的舌头舔醒,感到头昏眼花,喘不上气。我推开狗头,坐起了起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我坐在车匠铺后面房间的床上。从外面的光线来看,已经是下午了。
  烟大夫坐在床边,研究着我的脸。“你感觉如何了,敖?”
  “还是呼吸困难,”我老实说。身边是一条伸长舌头、口水滴答的下司犬,长得健壮结实,有着白色柔软的毛皮。我揉揉她的脑袋,注意到她的左耳上有道很深的疤。“这是你的狗吗,大夫?”
  “我们的,” 阿轮纠正道,他用新换好绷带的手托着托盘上的一碗药汤走进了房间,“她跟着我们回来的,守着你不挪步。”
  我认出她了:与我一起对抗那臭烘烘的头领的最后三只狗之一。我揉揉她的脑袋表示谢意,突然想起对狗灵的承诺。这是他为我挑选的同伴吗?
  “喝吧。” 烟大夫吩咐道。
  黄连的苦味让我干呕两下,但我还是喝干了这碗可怕的汤药。   烟大夫让我做深呼吸,倾听我的气息。“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敖,你呼吸短促恐怕有着更深的原因。”她给我看了前一晚的两支箭头。“你的灵魂记住了水猎犬中箭的位置:右肺。所幸的是,箭头没有刺进心脏。”
  我胸口一紧,立刻明白这对我的生计和法力意味着什么。只要我的灵魂还处于受伤状态,我就会呼吸困难。无论双手的技艺多么娴熟,我再也不能把融化的焦糖吹成糖泡了。
  我做不成糖艺人了。
  也不再是糖浆术士。
  “它会愈合吗?”我轻轻地问。
  悲伤从她的眼中溢出来,“可能会自愈,也可能不会。我不知道……目前还不明朗。但是两个箭头都在这儿,我会尽我所能想出办法。在那之前,你是我的病人。几天后我会再来拜访。”
  “谢谢你,大夫。可以给我留一个吗?我想让我的朋友拿去打听一下,我会小心的。”知县大人一定有兴趣。
  烟大夫点头同意。“新鲜空气对你有好处。阿轮,确保他好好休息,每天喝两次药。”
  听到这话,我哆嗦了一下。
  阿轮伸出缠着绷带的手。“咱们真是难兄难弟啊。我的手,你的肺。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它愈合。不过至少我们可以一起等。”
  我笑了。“谢谢你,你的话让我舒服些了。”我提醒自己,忙这么一场不只是为了虎灵的回报,还是为了感谢白虎把阿轮变成了这么好的人。
  烟大夫离开后,我和阿轮带着那只狗出了房间,坐在外面的店铺里。尽管空气清新,我还是喘得厉害。孩子们在巷子里踢球玩,一些老妇人倚着门闲聊,一个六岁的男孩跑過来向阿轮问起我们的下司犬。
  我又听见了虎啸,这次是从店铺门口的财神爷祭坛里传出来的。神像骑着一只黑虎,说话的正是这头猛兽:你做得非常漂亮,糖艺大师。我称赞你。
  伟大而荣耀的虎灵,我只是做了一个凡人应当做的。我说。
  他不是唯一来找我的生肖灵。正在抚摸下司犬的男孩穿着猪头鞋,那是民间传说中可以哄骗邪灵远离小孩的装饰物。
  不欢迎下我吗,糖人敖?男孩的两双鞋同时开合,响起猪灵的声音。
  猪灵,仁慈的母亲,原谅我没有看到您。正当我惊讶于两个生肖灵同时出现——
  还有我,兄弟小敖!狗灵藏在下司犬的影子里说道。虎灵兄长,猪灵姐姐,你们好。
  最高贵的狗灵!您能来我不胜荣幸。一口气来三个,肯定有事情发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觉得我应该拜服在三位神灵面前。
  猪灵哼了一声。敖解开了我要的秘密,但他只会告诉我。
  我解开了一部分,猪灵大人。我仍然不知道宝藏是什么。
  别在他们跟前说,她出言警告。你们俩不是来碍事的吧?
  虎灵放声大笑。很久以前,是我帮忙把成都的宝藏藏了起来,也是我把城隍庙的白虎娘娘变成了宝藏的守卫者。我知道把宝藏交给错误的人会有多危险。
  但我必须把我的发现告诉猪灵,我说。
  你应当告诉她,他说。这是对猪灵的诺言,自当信守。我只是来帮你疗伤的。
  我叹了口气,琢磨着他的话。您想用这个来抵消我对白虎娘娘的救命之恩。
  你想错了,敖。恩情依然在,虎灵说。是白虎让我来的,她接受了我提出的价码,所以我专程前来助你痊愈。接下来几天要多加注意,别错过了治疗机会。
  我差点兴奋地叫出来。所以我还有希望重拾手艺?白虎娘娘答应了虎灵什么条件?她的慷慨触动了我,但我不能让她——
  你怎么想不重要,她已经答应了我。
  说着,虎灵离开了。
  我低头看着猪头鞋。猪灵大人,关于宝藏,我知道的就是……
  等等,她说。狗灵大人,你行行好,离开我们吧。这个秘密是我的。
  有道理,猪灵姐姐,狗灵说。但如果成都的宝藏真的是个危险,那么像块骨头一样埋在土里才不会伤到谁。敖兄弟要留下一只狗作为同伴,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所以,我会待在他的脚边。
  我明白了他的花招。这样我就不会打破对猪灵的誓言,因为她刚刚禁止了我在狗灵在场时说出秘密。
  干得漂亮,猪灵说。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和糖人敖独处的机会,到时候我就会知道这个秘密。
  穿着猪头鞋的男孩跑开了,猪灵跟着走了。
  真令人意外啊,聪明的家伙,我说。我可以问问您为什么要插手吗?
  虎灵发出的警告,最好听仔细了,狗灵回答。猪灵姐姐是对的:我不能永远帮助你保守秘密,只能暂时挡住灾祸。阴谋诡计像跳蚤一样在成都疯长。你要多加小心,让忠实的朋友常伴身旁。
  生肖灵在下司犬的影子里慢慢淡去,但我知道,他会一直留意着我。
  “那个男孩问她叫什么名字,” 阿轮解释说,“你怎么想?”
  下司犬细声细气地呜咽了一声,用鼻子拱了拱我。
  我叹了口气。“忧愁,我的朋友。叫她忧愁吧。”
  【责任编辑:钟睿一】
其他文献
瞬间移动、任意门、虫洞……人类曾经设想过一系列缩短空间距离的方式,有些听起来可行性非常低,要说到稍微靠谱点的,那就是超级高铁了。2013年,以各种奇思妙想改变世界的“钢铁侠”埃隆·马斯克提出“超级高铁(hyperloop)”的设想,希望将搭载乘客的悬浮吊舱送入真空管道中,以高达1200公里的时速运行。在他的启发之下,出现了两家超级高铁公司:Hyperloop One(简称HO公司)和由NASA与波
期刊
那个中士拉扯着他的袖子。“快出去,大人,”他急迫地说,声音几乎被四周的叫喊和武器相击声盖了过去,“他们来了,您不赶快离开的话会被杀掉的。”  卡纳迪博士盯着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触感足够真实。“这不对,”他低声说,“我不该在这里。”  “快出去!”中士大喊道,挣脱了卡纳迪,顺着走廊跌跌撞撞地逃走了,中途还撞倒了书柜,书卷散落一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叫喊声,越来越近,听起来像是一个筋疲力尽的军官正在发
期刊
火星探测器“发现号”最近有一个有趣的发现,它携带的化学相机(ChemCam)激光鉴定仪器在一条硫酸钙矿脉中发现了硼元素。这种元素的重要性在于能和核糖发生反应,使其由不稳定态短时间转变为稳定态,因而有机会合成RNA(核糖核酸)。RNA存在于目前已知的所有生命体内,一直以来都被科学家们认为是原始生命的起点。硼元素的發现有助于探索火星上是否存在生命,目前关于它的研究成果已经发布在《地球物理通讯》上。  
期刊
广场舞在老年人的生活中越来越普遍了,广场、花园、小区,甚至篮球场,只要是在傍晚时分响起一阵阵富有特色的音乐,都能看到大妈们扭动的身影。近日,《前沿》(Frontiers)上刊载的一篇论文显示,老年人经常跳舞可以扭转大脑衰老的状况,不仅锻炼身体,还能预防老年痴呆。该项目主要研究员Kathrin Rehfeld博士表示,跳舞能夠增大海马区,延缓甚至是逆转身心方面的衰老,主要是因为老人们的平衡感变好了。
期刊
第一部分 哪种杀手?  1.212号气闸室  我叫央一·安杰利斯,是一只蠕虫,生活在“奥林匹亚”号代际飞船的外壳层里。大部分时间里,我穿行在飞船的管线廊道中,为管理者们工作。我并不完全的耳聋、眼瞎、口不能言。这个“不完全”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宵禁两小时后,我还能在212号气闸室杀死赖安·查尔马恩的原因。  不用同情赖安,他也是为了杀人才去的那里;他的心腹中出了一个内鬼。有个家伙跟这个内鬼约定在21
期刊
有个小男孩常常坐在暮色中,听姨婆讲故事。  姨婆告诉他,要是他能走到彩虹的尽头,就会找到一把金钥匙。  “那钥匙能干什么用呢?”男孩会问,“是什么钥匙?能打开什么呢?”  “没人知道。”姨婆会回答,“找到钥匙的人得自己找出答案。”  “我觉得,既然是金的。”有一次,男孩若有所思地说道,“要是我把它卖掉,应该能换一大笔钱。”  “既然如此,还不如永远都别找到。”姨婆答道。之后男孩就上床睡觉了。在梦中
期刊
翻译 / 不来方  HYOREI by Tetsuzo Fukzawa,  included in “ IGYO COLLECTION Vol.38, SHINREI RIRON”  supervised by Masahiko Inoue  Copyright ? Tetsuzo Fukuzawa, 2007  All rights reserved.  Original Japanese ed
期刊
翻译 / 李 冲  插图 / 静 渊  第一部分:梦与记忆  在我这个年纪,纷然入梦的,有亡亲故友,有旧爱宿敌,也有我人生中曾经历过的起起伏伏。有的梦让我感到一阵惊诧,有的梦让我感到一丝惶恐。其中大多数都是普通的梦,是由我的潜意识自然产生的。  而少数的梦,则是由魔法产生的。最近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在熟悉的南波士顿地区,时间是1949年或1950年,那时我五六岁,正读一年级。我走过一个空寂无人的沥青
期刊
我要是想打架,我自己会知道  应该在什么时候动手  ——《奥赛罗》  第一幕: 木卫四  木卫四是木星的第二大卫星,这里到处是陨石坑,也承载着许多破碎的梦想。大部分建筑都建造在这些陨石坑里,因为在这里更容易收集水和光。你离陨石坑的中央越近,就离市中心越近,而正中间地势最平坦的地方,则是城市广场。  重生仪式就是在这样一片广场上进行的。我叫钐,今天并不在重生队伍之列。但是我被安排坐在了舞台上,因为我
期刊
在苏门答腊岛上挨着赤道的巴东港口往内陆方向2公里处,列车会一个急转弯,扎入山脉,咔嗒咔嗒地向下驶入一片偶尔被圣艾尔默之火①的微光照亮的黑暗。按时钟计时的三天之后,它最终将出现在土星的卫星泰坦上那冰冷的橙色日光里。  至少,吉利安是这么说的。  当我终于决定开口说话时,我已经在这位体型庞大、滔滔不绝的女人对面默默坐了很久。  “历史事实和历史人物是难以消弭的,所以俗话说得好,历史总是重复自身。”我摸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