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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蒋介石日记手稿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公开｡目前公开的限于1917年至1931年,即蒋30岁至44岁时写的日记｡这正是蒋介石“一飞冲天”的创业年代,是他生命中最色彩斑斓的岁月,也是世人了解相对较少的时期,同时也对应着中国近现代史上云谲波诡､影响深远的一页｡
蒋介石日记摘抄
“晨起准备各事,发令毕,泪涔涔下｡火车机坏,煤又不济｡闷坐常平站久候｡因感吟一绝曰:‘亲率三千子弟兵,鸱鸮未靖此东征｡艰难革命成孤愤,挥剑长空涕泪横｡”九时开车,下午一时到塘头厦｡
一九二五年二月十日
“恐怖与憎恶二者乃为暴动之动力｡感情与神秘之势力在革命心理学中占重要地位,而宗教式的信仰亦为革命心理唯一之要素耳｡顺应时事,迎合众心,为革命领袖唯一之要件｡吾何能之?”
一九二六年三月五日
“遇军事最危急时,即是转胜之机｡如一轻举妄动,即足招败亡而贻羞耻｡以后不论何事总要熟虑而行,切勿随人主张而转移也｡军事第一要贯彻到底,即是错误亦须错误到底,所谓将错就错是也｡”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蛰伏]
蒋介石1911至1925
亡羊补牢的浮浪子弟
辛亥革命后的十余年中,蒋介石的生涯介于游侠浪人和革命志士之间｡1919年7月24日,在反思以前的个人经历时,蒋介石给自己写下了“荒淫无度,堕事乖方”的八字考语｡
荒淫确是实情,蒋介石好色,国民党的元老几乎无人不知｡他从21岁起即出入上海的烟花柳巷,欠下不少风流债,甚至染上花柳病,失去了头发｡色字一关,蒋介石苦苦挣扎了许多年｡为了管住自己,他甚至逃到日本,最初的自制也算有些成效,但总有反复｡1920年的时候,蒋介石在日记中不加隐晦地记录下自己“又发痴情”或“途行顿起邪念”,语气中多有自责｡近40岁之时,蒋介石方能做到“放得下”｡
“乖方”,显然指的是蒋介石急躁易怒的性格｡蒋16岁就得了个“红脸将军”的名,曾因开设课程一事作为学生代表与校方交涉,他陈述理由时“情态激烈”,让学校董事感到怒不可遏,几乎把他扭送官府查办｡1920年,蒋介石避难戴季陶家时,戴季陶醉酒“以狗牛乱骂”,蒋介石一度甚至想与戴季陶拼命｡蒋介石喜欢骂人,他那句“娘希匹”几乎无人不知,暴怒之时,几至“视国人皆为可杀”｡有时,还会大打出手｡1919年10月1日,蒋介石在人力车夫那里受气,一时不忿,拔拳相向,不料反吃大亏｡凡此种种,蒋介石都知道是自己不对,事后也会自责,并记录在他的日记中｡但乖方终于未能根除,而一直伴随着蒋介石｡
蒋介石克制这些坏毛病的法门来自古人,尤其是道学著作｡他喜欢读朱熹､读曾国藩､读胡林翼,借此检讨自己的言行｡这个时期,蒋介石不仅认真读道学书,而且也真像道学家一样修身,践行道学一派所主张的“省､察､克､治”｡
这种反省､修身对蒋介石的改造效果巨大｡在与宋美龄婚后,除了时常仍难以控制他的脾气之外,他在个人修养方面与其青年时代几乎不可同日而语,个人廉洁､朴素方面尤为人称道｡但在1927年前后,修身对于蒋介石的意义却有不同,早年冀图做“古来第一圣贤豪杰”;之后,蒋地位已定,继续修身则是为了做“中华民国代表”｡
一个迟到的“新青年”
相对于修身养性､待人接物风格的旧派,蒋介石对中国出路的思考却处处透着新意｡毕竟,他生活在一个热血青年积极探索救国真理的年代｡
1919年的晚些时候,蒋介石偶然被一本名为《新青年》的杂志吸引｡此后的几年中,他常常手捧着这本杂志,阅读不辍｡有一段时间,马克思､列宁也成了蒋介石的案头常客｡他常看的书包括《马克思学说概要》与《共产党宣言》等,并坚持做笔记,发表看法｡
比如,他在1923年9月24日的日记中就说:“今日看《马克思学说概要》完､颇觉有味｡上半部看不懂,厌弃而去者再｡看至下半部,则多玄悟,手不忍释矣!”
不过,他对马列著作的理解并不深刻,对时局的认识也处于模糊状态,对未来的选择也是犹犹豫豫｡想对清晰的,或许是他对乡村士绅､资本家､军阀､政客……那个时代的剥削阶级的憎恶,而这同样是新派人物的共性｡
此外,他反对蓄奴､主张打破家族观念,即使对他不怎么了解的工人也抱有一定的同情｡1921年8月,蒋介石曾监督改建厅屋工程,目睹工人辛劳状况,并为之感动｡他说:“工人之辛苦危险,可谓极矣,资本家见之,而不加矜恤,久之必演成阶级斗争｡”
以退为进的投机者?
最初的时候,蒋介石只是革命中的一个小角色｡武昌起义之后,他率领一支100人的部队攻打杭州的浙江巡抚衙门｡蒋介石尽管在杭州起义中干得不错,但革命毕竟不像他儿时自认“大将军”指挥一帮孩童冲杀那样简单｡此后几年中,蒋介石追随与其亦师亦友的陈其美在上海接连谋划了多次起义行动,但每一次都狼狈失败,他本人险些被捕｡
蒋介石在国民党内的起步得陈其美助益良多,是陈其美把他领进同盟会,并将他引见给孙中山｡由于孙中山对陈其美的倚重,陈死后,孙中山开始看重与陈其美关系密切的蒋介石｡
蒋介石最初追随孙中山并不顺利｡当时,在孙中山眼中,蒋介石的分量无法和陈其美相提并论,更不如此时的陈炯明——他掌握着孙中山唯一可以依靠的武装力量｡所以,对于蒋介石提出的一些极富远见的建议,孙中山基本上未予采纳｡比如蒋介石建议彻底消灭桂系军阀,稳定广州革命政府,并提醒孙中山注意陈炯明的野心……对此,蒋介石往往是以辞职或不告而别表达自己的意见｡甚至在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上,他也会采取相同的方式｡以至于从1918年3月到粤军赴任至1924年1月,在不到6年的时间里,他至少有14次辞职或者不告而别｡
然而,孙中山此时急需值得信赖的军事人才,尤其是在擅长军事的将领朱执信､邓铿相继遇难,陈炯明渐生异志的情况下｡蒋介石数次出走,却没有背叛,这也许是孙中山始终没有对他丧失信任的关键｡对蒋介石来说,尽管孙中山在陈炯明的事情上没有重视自己的建议,但蒋介石显然更清楚,离开孙中山他将不名一文｡所以,当1922年6月陈炯明公开加害孙中山时,接到电报的蒋介石立刻从上海赶到广州,陪伴孙中山度过最难熬的40多天｡这也让孙中山相信,坚定不移支持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蒋介石｡
自1911年投身革命以来,也许这一刻——取得孙中山的充分信任对他才是最重要的｡这意味着他作为革命马前卒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在其情妇陈洁如所写的回忆录中,蒋介石曾清楚地提到这一点｡1925年以后,再也没有蒋介石消极请辞的事情出现｡
[跃变]
蒋介石1926至1937
学生军起家的统帅
杭州起义后,蒋介石直接被委任为沪军的一名团长｡之后,在广东军政府他开始了真正的军旅生涯｡他一路从粤军作战科主任成为黄埔军校校长兼粤军参谋长｡
这支学生军是一支新型的军队,完全政治化,不属于任何个人,正因为如此,它的出现迅速取代了粤军在革命政府中的地位｡作为校长,蒋介石为它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他也借这支军队的战绩树立起他个人的威望｡
孙中山去世在国民党内引发的继承权之争,最终成为蒋介石独揽军权的一个机会｡当时,急于成为孙中山继承人的汪精卫,面临着自诩为国民党正统的胡汉民､掌握军权的粤军总司令许崇智以及与共产党､苏俄关系密切的廖仲恺的竞争｡日渐上升的蒋介石,还有前景看好的黄埔系因此成了汪精卫的首要拉拢目标｡
国民党的继承权之争很快发展成左右派的倾轧,结果廖忡恺被右派暗杀,而许崇智也牵扯其中｡廖案调查中,汪精卫给蒋介石适时开出了一张空头支票,命令他“全权处置粤局”｡廖案之后,蒋介石成为广东军事实际的掌权者｡
而后的第二次东征直捣陈炯明老巢,对蒋介石的意义绝非是锦上添花｡在国民党二大上,蒋介石代表军事委员会作军事报告｡报告毕,全场欢呼｡有代表提议,全场起立向蒋同志致敬｡会上蒋介石高票当选中央执行委员,终于跨进了他梦寐以求的国民党最高权力机构｡这一切,都是黄埔军校校长的职位以及那支学生军为他赢得的｡
自学成才的政治新手
1926年1月,广东政府改组之后,汪精卫身兼国民政府主席､军事委员会主席和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集大权于一身,国民党的继承权之争仿佛已尘埃落定｡此刻,也许根本没有人能想到,最后胜出的居然是横空杀出的蒋介石｡
他生在一个政治斗争异常复杂的年代,要实现他的抱负不可能回避政治,不可能不讲手段､权谋｡蒋介石日记也能佐证这一成长历程｡早先,蒋介石常常提到道学所推崇的“诚信”,不过,从某一个时候开始,“诚”就极少见于他的日记了｡这个转折点在日记中反映为1926年,更准确地说是1926年的“中山舰事件”｡
普遍认为,“中山舰事件”是蒋介石一手策划的“大阴谋”｡内地的历史教科书是这样描述的:1926年3月18日,蒋介石命令海军局调派两艘军舰开赴黄埔听候调遣,海军局代理局长兼中山舰舰长､共产党员李之龙率舰于次晨到达黄埔｡20日凌晨,蒋介石以中山舰“有变乱政局之举”宣布戒严,逮捕李之龙……但从蒋介石日记以及众多当事人的事后回忆来看,“中山舰事件”是由国民党右派发动的,连蒋介石的命令也是伪造的｡
事发前,蒋介石刚刚与苏俄､国民党左派在北伐以及军队改编等问题上发生争执｡他在日记中描述事后的心情:“我待之以诚,他们却报之以诈｡”而后,广州又出现了反蒋传单,还有人谋刺他,这让蒋介石处于一种自危状态｡他甚至因此提出辞职,而汪精卫先坚拒挽留后突然同意的态度转变,更加深了他的焦虑｡在日记中可以看出,蒋介石认定了“中山舰事件”是汪精卫､苏俄针对他的一个阴谋｡
然而,蒋介石利用“中山舰事件”打出的“组合拳”,旋即充分展示了他阴谋家的天赋｡他串通各军军长越过汪精卫直接采取行动,完全出乎汪精卫､共产党和苏俄的预料,汪精卫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和羞辱,于是托病远走他国｡接着,蒋介石主持整理党务,通过了限制共产党的新规则,迫使众多共产党员退出国民党各权力机构｡同时,他也下令逮捕了矫令的国民党右派｡
在个人思想及处世方式上,“中山舰事件”对蒋的影响也极大｡在这一年之前,他态度比较光明磊落,有话即说,也不计较后果,如果与同事意见不合,他也毫不恋栈｡但这种态度已不复见于“中山舰事件”之后｡
完成北伐之后,他以又一次宣布辞职迫使国民党承认了他的权威｡他的同僚发现,现在的蒋介石更加“骄傲自负,独断专行”｡
1928年10月,国民党颁布“中华民国组织法”,开始了国民党一党专政｡在经过战争和几次引退之后,41岁的蒋介石走到了他人生的顶峰｡而且,他能够十年站在这个顶峰之上岿然不动,直到一个凶恶的帝国主义国家威胁到他开创的一切｡
(据《南方人物周刊》)
蒋介石日记摘抄
“晨起准备各事,发令毕,泪涔涔下｡火车机坏,煤又不济｡闷坐常平站久候｡因感吟一绝曰:‘亲率三千子弟兵,鸱鸮未靖此东征｡艰难革命成孤愤,挥剑长空涕泪横｡”九时开车,下午一时到塘头厦｡
一九二五年二月十日
“恐怖与憎恶二者乃为暴动之动力｡感情与神秘之势力在革命心理学中占重要地位,而宗教式的信仰亦为革命心理唯一之要素耳｡顺应时事,迎合众心,为革命领袖唯一之要件｡吾何能之?”
一九二六年三月五日
“遇军事最危急时,即是转胜之机｡如一轻举妄动,即足招败亡而贻羞耻｡以后不论何事总要熟虑而行,切勿随人主张而转移也｡军事第一要贯彻到底,即是错误亦须错误到底,所谓将错就错是也｡”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蛰伏]
蒋介石1911至1925
亡羊补牢的浮浪子弟
辛亥革命后的十余年中,蒋介石的生涯介于游侠浪人和革命志士之间｡1919年7月24日,在反思以前的个人经历时,蒋介石给自己写下了“荒淫无度,堕事乖方”的八字考语｡
荒淫确是实情,蒋介石好色,国民党的元老几乎无人不知｡他从21岁起即出入上海的烟花柳巷,欠下不少风流债,甚至染上花柳病,失去了头发｡色字一关,蒋介石苦苦挣扎了许多年｡为了管住自己,他甚至逃到日本,最初的自制也算有些成效,但总有反复｡1920年的时候,蒋介石在日记中不加隐晦地记录下自己“又发痴情”或“途行顿起邪念”,语气中多有自责｡近40岁之时,蒋介石方能做到“放得下”｡
“乖方”,显然指的是蒋介石急躁易怒的性格｡蒋16岁就得了个“红脸将军”的名,曾因开设课程一事作为学生代表与校方交涉,他陈述理由时“情态激烈”,让学校董事感到怒不可遏,几乎把他扭送官府查办｡1920年,蒋介石避难戴季陶家时,戴季陶醉酒“以狗牛乱骂”,蒋介石一度甚至想与戴季陶拼命｡蒋介石喜欢骂人,他那句“娘希匹”几乎无人不知,暴怒之时,几至“视国人皆为可杀”｡有时,还会大打出手｡1919年10月1日,蒋介石在人力车夫那里受气,一时不忿,拔拳相向,不料反吃大亏｡凡此种种,蒋介石都知道是自己不对,事后也会自责,并记录在他的日记中｡但乖方终于未能根除,而一直伴随着蒋介石｡
蒋介石克制这些坏毛病的法门来自古人,尤其是道学著作｡他喜欢读朱熹､读曾国藩､读胡林翼,借此检讨自己的言行｡这个时期,蒋介石不仅认真读道学书,而且也真像道学家一样修身,践行道学一派所主张的“省､察､克､治”｡
这种反省､修身对蒋介石的改造效果巨大｡在与宋美龄婚后,除了时常仍难以控制他的脾气之外,他在个人修养方面与其青年时代几乎不可同日而语,个人廉洁､朴素方面尤为人称道｡但在1927年前后,修身对于蒋介石的意义却有不同,早年冀图做“古来第一圣贤豪杰”;之后,蒋地位已定,继续修身则是为了做“中华民国代表”｡
一个迟到的“新青年”
相对于修身养性､待人接物风格的旧派,蒋介石对中国出路的思考却处处透着新意｡毕竟,他生活在一个热血青年积极探索救国真理的年代｡
1919年的晚些时候,蒋介石偶然被一本名为《新青年》的杂志吸引｡此后的几年中,他常常手捧着这本杂志,阅读不辍｡有一段时间,马克思､列宁也成了蒋介石的案头常客｡他常看的书包括《马克思学说概要》与《共产党宣言》等,并坚持做笔记,发表看法｡
比如,他在1923年9月24日的日记中就说:“今日看《马克思学说概要》完､颇觉有味｡上半部看不懂,厌弃而去者再｡看至下半部,则多玄悟,手不忍释矣!”
不过,他对马列著作的理解并不深刻,对时局的认识也处于模糊状态,对未来的选择也是犹犹豫豫｡想对清晰的,或许是他对乡村士绅､资本家､军阀､政客……那个时代的剥削阶级的憎恶,而这同样是新派人物的共性｡
此外,他反对蓄奴､主张打破家族观念,即使对他不怎么了解的工人也抱有一定的同情｡1921年8月,蒋介石曾监督改建厅屋工程,目睹工人辛劳状况,并为之感动｡他说:“工人之辛苦危险,可谓极矣,资本家见之,而不加矜恤,久之必演成阶级斗争｡”
以退为进的投机者?
最初的时候,蒋介石只是革命中的一个小角色｡武昌起义之后,他率领一支100人的部队攻打杭州的浙江巡抚衙门｡蒋介石尽管在杭州起义中干得不错,但革命毕竟不像他儿时自认“大将军”指挥一帮孩童冲杀那样简单｡此后几年中,蒋介石追随与其亦师亦友的陈其美在上海接连谋划了多次起义行动,但每一次都狼狈失败,他本人险些被捕｡
蒋介石在国民党内的起步得陈其美助益良多,是陈其美把他领进同盟会,并将他引见给孙中山｡由于孙中山对陈其美的倚重,陈死后,孙中山开始看重与陈其美关系密切的蒋介石｡
蒋介石最初追随孙中山并不顺利｡当时,在孙中山眼中,蒋介石的分量无法和陈其美相提并论,更不如此时的陈炯明——他掌握着孙中山唯一可以依靠的武装力量｡所以,对于蒋介石提出的一些极富远见的建议,孙中山基本上未予采纳｡比如蒋介石建议彻底消灭桂系军阀,稳定广州革命政府,并提醒孙中山注意陈炯明的野心……对此,蒋介石往往是以辞职或不告而别表达自己的意见｡甚至在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上,他也会采取相同的方式｡以至于从1918年3月到粤军赴任至1924年1月,在不到6年的时间里,他至少有14次辞职或者不告而别｡
然而,孙中山此时急需值得信赖的军事人才,尤其是在擅长军事的将领朱执信､邓铿相继遇难,陈炯明渐生异志的情况下｡蒋介石数次出走,却没有背叛,这也许是孙中山始终没有对他丧失信任的关键｡对蒋介石来说,尽管孙中山在陈炯明的事情上没有重视自己的建议,但蒋介石显然更清楚,离开孙中山他将不名一文｡所以,当1922年6月陈炯明公开加害孙中山时,接到电报的蒋介石立刻从上海赶到广州,陪伴孙中山度过最难熬的40多天｡这也让孙中山相信,坚定不移支持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蒋介石｡
自1911年投身革命以来,也许这一刻——取得孙中山的充分信任对他才是最重要的｡这意味着他作为革命马前卒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在其情妇陈洁如所写的回忆录中,蒋介石曾清楚地提到这一点｡1925年以后,再也没有蒋介石消极请辞的事情出现｡
[跃变]
蒋介石1926至1937
学生军起家的统帅
杭州起义后,蒋介石直接被委任为沪军的一名团长｡之后,在广东军政府他开始了真正的军旅生涯｡他一路从粤军作战科主任成为黄埔军校校长兼粤军参谋长｡
这支学生军是一支新型的军队,完全政治化,不属于任何个人,正因为如此,它的出现迅速取代了粤军在革命政府中的地位｡作为校长,蒋介石为它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他也借这支军队的战绩树立起他个人的威望｡
孙中山去世在国民党内引发的继承权之争,最终成为蒋介石独揽军权的一个机会｡当时,急于成为孙中山继承人的汪精卫,面临着自诩为国民党正统的胡汉民､掌握军权的粤军总司令许崇智以及与共产党､苏俄关系密切的廖仲恺的竞争｡日渐上升的蒋介石,还有前景看好的黄埔系因此成了汪精卫的首要拉拢目标｡
国民党的继承权之争很快发展成左右派的倾轧,结果廖忡恺被右派暗杀,而许崇智也牵扯其中｡廖案调查中,汪精卫给蒋介石适时开出了一张空头支票,命令他“全权处置粤局”｡廖案之后,蒋介石成为广东军事实际的掌权者｡
而后的第二次东征直捣陈炯明老巢,对蒋介石的意义绝非是锦上添花｡在国民党二大上,蒋介石代表军事委员会作军事报告｡报告毕,全场欢呼｡有代表提议,全场起立向蒋同志致敬｡会上蒋介石高票当选中央执行委员,终于跨进了他梦寐以求的国民党最高权力机构｡这一切,都是黄埔军校校长的职位以及那支学生军为他赢得的｡
自学成才的政治新手
1926年1月,广东政府改组之后,汪精卫身兼国民政府主席､军事委员会主席和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集大权于一身,国民党的继承权之争仿佛已尘埃落定｡此刻,也许根本没有人能想到,最后胜出的居然是横空杀出的蒋介石｡
他生在一个政治斗争异常复杂的年代,要实现他的抱负不可能回避政治,不可能不讲手段､权谋｡蒋介石日记也能佐证这一成长历程｡早先,蒋介石常常提到道学所推崇的“诚信”,不过,从某一个时候开始,“诚”就极少见于他的日记了｡这个转折点在日记中反映为1926年,更准确地说是1926年的“中山舰事件”｡
普遍认为,“中山舰事件”是蒋介石一手策划的“大阴谋”｡内地的历史教科书是这样描述的:1926年3月18日,蒋介石命令海军局调派两艘军舰开赴黄埔听候调遣,海军局代理局长兼中山舰舰长､共产党员李之龙率舰于次晨到达黄埔｡20日凌晨,蒋介石以中山舰“有变乱政局之举”宣布戒严,逮捕李之龙……但从蒋介石日记以及众多当事人的事后回忆来看,“中山舰事件”是由国民党右派发动的,连蒋介石的命令也是伪造的｡
事发前,蒋介石刚刚与苏俄､国民党左派在北伐以及军队改编等问题上发生争执｡他在日记中描述事后的心情:“我待之以诚,他们却报之以诈｡”而后,广州又出现了反蒋传单,还有人谋刺他,这让蒋介石处于一种自危状态｡他甚至因此提出辞职,而汪精卫先坚拒挽留后突然同意的态度转变,更加深了他的焦虑｡在日记中可以看出,蒋介石认定了“中山舰事件”是汪精卫､苏俄针对他的一个阴谋｡
然而,蒋介石利用“中山舰事件”打出的“组合拳”,旋即充分展示了他阴谋家的天赋｡他串通各军军长越过汪精卫直接采取行动,完全出乎汪精卫､共产党和苏俄的预料,汪精卫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和羞辱,于是托病远走他国｡接着,蒋介石主持整理党务,通过了限制共产党的新规则,迫使众多共产党员退出国民党各权力机构｡同时,他也下令逮捕了矫令的国民党右派｡
在个人思想及处世方式上,“中山舰事件”对蒋的影响也极大｡在这一年之前,他态度比较光明磊落,有话即说,也不计较后果,如果与同事意见不合,他也毫不恋栈｡但这种态度已不复见于“中山舰事件”之后｡
完成北伐之后,他以又一次宣布辞职迫使国民党承认了他的权威｡他的同僚发现,现在的蒋介石更加“骄傲自负,独断专行”｡
1928年10月,国民党颁布“中华民国组织法”,开始了国民党一党专政｡在经过战争和几次引退之后,41岁的蒋介石走到了他人生的顶峰｡而且,他能够十年站在这个顶峰之上岿然不动,直到一个凶恶的帝国主义国家威胁到他开创的一切｡
(据《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