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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代初，18岁的我来到沈阳某电话局，成了一名架线工。登上电线杆，架设天上五线谱，我们就像五线谱上的音符。抬头就是蓝天白云，遗憾的是，那时的我从没好好看过……
屁驴子开道
1982年3月12日，晴
终于领到一台沈阳产的白山牌二八加重自行车了。新车在单位院里排列一行，漂亮。早晨，（我们）很不情愿地往自行车上绑梯子，怕磨掉漆。竹梯子8米长，一头搭在一辆自行车的后托架上，另一头就挂在自己车把的挂钩上。我的后托架还得驮上邮电绿的大褡裢，里面装满了工具和材料，很重。2人一组，一共4组。
我们一行在马路上十分惹人注目。大小车辆都主动给我们让路。在湖街路口，我们的梯子队被一个骑屁驴子（摩托车）的小警察截住。原以为跟班头交涉后能把我们赶回来呢，没承想他竟然在前面骑屁驴子给我们开道。
呵呵，警车在前面开道，还有女孩给我们行注目礼呢！
两小时零90分钟
1982年4月3日，风大
今天，一个最偏远的乡电话线路被风刮倒了，张副局长让我们去修。那可是单程就50多公里的路啊。时间都扔到路上了。累，简直都累死了。这车骑得屁股蛋子都要裂成三瓣了。
晚上收工回到单位时已经快8点了。张副局长正在收发室前跟张师傅下棋。他一定是在等我们平安回来。他端着水问：“回来的路骑了多长时间？”我抢答：“两小时零90分钟！”“还挺快嘛！”他随口而出。
大伙爆笑。张副局长立马反应过来，抬腿就要踢我，我笑着跑开了。“小兔崽子……”他边追边骂我。
晚上，我当笑话说给父亲听，父亲猛然拍我一巴掌，差点把我吃饭的碗打掉。
我过分了？记住，下不为例。
左右不分
1982年5月24日，晴
今天是上班两年来最倒霉的一天。每个徒工跟一个老师傅一组，到线路上打拉线，每组两条。师傅们打赌，最慢的一组买酒，请大家喝，师傅掏钱。每一组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迅速准备好工具材料，推着自行车就奔向工地。
打拉线首先要挖一个地锚坑，长1.5米，宽0.6米，深1.6米，然后把准备好的地锚下在里面，回填上土，夯实，再到电杆上打一条拉线，作为卸力的终端。
我的技术还不能上电杆打拉线，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拿锹挖土坑。师傅在准备打拉线的工作。土坑挖到一半时，师傅吼了一嗓子，顺手把上杆的脚扣子摔在地上。我凑上去一看：啊！我竟然拿了同一撇的脚扣子。
还没等师傅发火，我抄起一只脚扣子骑车飞快地赶回工具库去换。我瞥见师傅苦笑着摇头，拿起锹替我挖坑。我回到库房后，扔下手里的这只脚扣子，随手拎起另一只，飞也似地赶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师傅说：“师傅，我……换……换回来了……”
原以为师傅会骂我几句，可能是见我这满头大汗的摸（模）样，就没忍心。平实（时）可凶着呢。土坑已经让师傅挖好，地锚也已经下好，正要往坑里回填土。我麻利地操起铁锹表现起来。
我正猫腰干着活，师傅又咆哮起来。没等我站起身，师傅一脚把我踢进了土坑里。我灰头土脸地从坑里爬出来：天啊！我换回来的脚扣子竟然还是同一撇的！
晚上师傅买酒，别人都喝到肚子里了，我那份被师傅烧热，都揉到屁股和后腰上了，那个地方疼得厉害。
上得慢下得快
1982年12月26日，阴
昨夜下过一场小雪，临开工时师傅叮嘱说电杆上有霜，滑，要大家注意安全，一定要在上杆前把保安带系好。欢哥在我前面上杆。那是一户农家后院，我看到一个老太太端着一簸箕稻草灰往外倒。
欢哥小心翼翼地踩着脚扣子上杆了，我正准备着，就听到咕咚一声，接着就是老太太的一声呼叫。
欢哥坐电梯（从电杆上滑落下来）了，瘫在电杆下面。我忙扶起他问：“怎么样？伤到哪没？”欢哥站起来，拍打身上的雪渣说没事。
老太太打趣，“这小伙子真行。上去得那么慢，下来得这么快……”
坐电梯事件在全局通报，晚上大家喝酒祝贺欢哥“榜上有名”！
姑娘面前丢了脸
1983年2月9日，晴
连续3周没休息了，每一个人都疲惫不堪。想家。
今天下午还是立电杆。村里出民工，帮我们挖电杆坑，所以立杆的速度极快。越快，我们的劳动量就越大。油浸的黑木电杆8米长，小头有10公分左右，大头有15——20公分左右，每根都有300斤以上。我们的工作就是把电杆从公路边抬起，运到田里的线路上，把电杆立起来。这绝对是个体力活，两个人一组，同时抬起来放到相同一侧的肩膀上，步调一致方可。
抬到第三根电杆时，我踩上冻雪块，一打滑，跌坐在地上。同组的王哥受我干扰，电杆脱肩，险些受伤。
一个姑娘，来帮我们施工的民工，见此情景，戴上我脱下来的手套和垫肩，对王哥说：“来，我试一试！”她弯下腰，把起电杆的一头，嗖一下放到自己肩膀，起步就走。一连三趟，巾帼不让须眉。
凭脚获奖
1983年4月2日，雨
难得赶上一个雨休，大家在休息室打扑克正起劲时，有电话来通知我们到大会议室开会。我们这些野小子最烦的就是开会了。会议室早就坐满了，足有四五十号人，我们溜到最后一排坐下。会议的内容是评选五一先进和劳模什么的。
一个小时过后，我们的“大老黑”班组竟然一个没评上。大伙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面的人还在讲话。班长在长条椅子下面，悄悄脱下了又脏又臭的黄胶鞋。我们8个人纷纷效仿，亮出了苦大仇深的脚丫子。霎时间，一股味铺天盖地。
会议提前结束了。在结束前，领导突然宣布农话架线班为模范班组，每个人嘉奖10块钱。那些钱都被我们买酒菜了，师傅被大家灌到了桌子底下。
我是真的流泪了
1983年12月22日，小雪
天出奇冒泡的冷。凛冽的风夹雪抽打在脸上像刮骨一样疼。马上就是新年了，可我们的工程还遥遥无期。
我们依旧像散兵线一样一字排开，每人一根杆，同时上去，做电话线明线条的交叉架设。在空旷野地里的电话杆顶端，迎风一站就是3个小时，身上和头顶都被汗水浸透了，而腿脚又被风雪冻木了。汗、鼻涕、眼泪一并流下来，蹭到棉大衣的袖子上。一会儿功夫，棉大衣的袖子被冻上了，发出咔咔的声音。
收工下杆时，腿脚早已失去了知觉。大家都抱着电话杆往下蹭，自己给自己“开电梯”。站到地面时，迈不开步，腿脚不听使唤。
凑到一起在背风的地方烤火时发现，每个人都一副德行，鼻涕长流。别人是否真的流泪我不知道，我是真的流泪了……
屁驴子开道
1982年3月12日，晴
终于领到一台沈阳产的白山牌二八加重自行车了。新车在单位院里排列一行，漂亮。早晨，（我们）很不情愿地往自行车上绑梯子，怕磨掉漆。竹梯子8米长，一头搭在一辆自行车的后托架上，另一头就挂在自己车把的挂钩上。我的后托架还得驮上邮电绿的大褡裢，里面装满了工具和材料，很重。2人一组，一共4组。
我们一行在马路上十分惹人注目。大小车辆都主动给我们让路。在湖街路口，我们的梯子队被一个骑屁驴子（摩托车）的小警察截住。原以为跟班头交涉后能把我们赶回来呢，没承想他竟然在前面骑屁驴子给我们开道。
呵呵，警车在前面开道，还有女孩给我们行注目礼呢！
两小时零90分钟
1982年4月3日，风大
今天，一个最偏远的乡电话线路被风刮倒了，张副局长让我们去修。那可是单程就50多公里的路啊。时间都扔到路上了。累，简直都累死了。这车骑得屁股蛋子都要裂成三瓣了。
晚上收工回到单位时已经快8点了。张副局长正在收发室前跟张师傅下棋。他一定是在等我们平安回来。他端着水问：“回来的路骑了多长时间？”我抢答：“两小时零90分钟！”“还挺快嘛！”他随口而出。
大伙爆笑。张副局长立马反应过来，抬腿就要踢我，我笑着跑开了。“小兔崽子……”他边追边骂我。
晚上，我当笑话说给父亲听，父亲猛然拍我一巴掌，差点把我吃饭的碗打掉。
我过分了？记住，下不为例。
左右不分
1982年5月24日，晴
今天是上班两年来最倒霉的一天。每个徒工跟一个老师傅一组，到线路上打拉线，每组两条。师傅们打赌，最慢的一组买酒，请大家喝，师傅掏钱。每一组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迅速准备好工具材料，推着自行车就奔向工地。
打拉线首先要挖一个地锚坑，长1.5米，宽0.6米，深1.6米，然后把准备好的地锚下在里面，回填上土，夯实，再到电杆上打一条拉线，作为卸力的终端。
我的技术还不能上电杆打拉线，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拿锹挖土坑。师傅在准备打拉线的工作。土坑挖到一半时，师傅吼了一嗓子，顺手把上杆的脚扣子摔在地上。我凑上去一看：啊！我竟然拿了同一撇的脚扣子。
还没等师傅发火，我抄起一只脚扣子骑车飞快地赶回工具库去换。我瞥见师傅苦笑着摇头，拿起锹替我挖坑。我回到库房后，扔下手里的这只脚扣子，随手拎起另一只，飞也似地赶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师傅说：“师傅，我……换……换回来了……”
原以为师傅会骂我几句，可能是见我这满头大汗的摸（模）样，就没忍心。平实（时）可凶着呢。土坑已经让师傅挖好，地锚也已经下好，正要往坑里回填土。我麻利地操起铁锹表现起来。
我正猫腰干着活，师傅又咆哮起来。没等我站起身，师傅一脚把我踢进了土坑里。我灰头土脸地从坑里爬出来：天啊！我换回来的脚扣子竟然还是同一撇的！
晚上师傅买酒，别人都喝到肚子里了，我那份被师傅烧热，都揉到屁股和后腰上了，那个地方疼得厉害。
上得慢下得快
1982年12月26日，阴
昨夜下过一场小雪，临开工时师傅叮嘱说电杆上有霜，滑，要大家注意安全，一定要在上杆前把保安带系好。欢哥在我前面上杆。那是一户农家后院，我看到一个老太太端着一簸箕稻草灰往外倒。
欢哥小心翼翼地踩着脚扣子上杆了，我正准备着，就听到咕咚一声，接着就是老太太的一声呼叫。
欢哥坐电梯（从电杆上滑落下来）了，瘫在电杆下面。我忙扶起他问：“怎么样？伤到哪没？”欢哥站起来，拍打身上的雪渣说没事。
老太太打趣，“这小伙子真行。上去得那么慢，下来得这么快……”
坐电梯事件在全局通报，晚上大家喝酒祝贺欢哥“榜上有名”！
姑娘面前丢了脸
1983年2月9日，晴
连续3周没休息了，每一个人都疲惫不堪。想家。
今天下午还是立电杆。村里出民工，帮我们挖电杆坑，所以立杆的速度极快。越快，我们的劳动量就越大。油浸的黑木电杆8米长，小头有10公分左右，大头有15——20公分左右，每根都有300斤以上。我们的工作就是把电杆从公路边抬起，运到田里的线路上，把电杆立起来。这绝对是个体力活，两个人一组，同时抬起来放到相同一侧的肩膀上，步调一致方可。
抬到第三根电杆时，我踩上冻雪块，一打滑，跌坐在地上。同组的王哥受我干扰，电杆脱肩，险些受伤。
一个姑娘，来帮我们施工的民工，见此情景，戴上我脱下来的手套和垫肩，对王哥说：“来，我试一试！”她弯下腰，把起电杆的一头，嗖一下放到自己肩膀，起步就走。一连三趟，巾帼不让须眉。
凭脚获奖
1983年4月2日，雨
难得赶上一个雨休，大家在休息室打扑克正起劲时，有电话来通知我们到大会议室开会。我们这些野小子最烦的就是开会了。会议室早就坐满了，足有四五十号人，我们溜到最后一排坐下。会议的内容是评选五一先进和劳模什么的。
一个小时过后，我们的“大老黑”班组竟然一个没评上。大伙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面的人还在讲话。班长在长条椅子下面，悄悄脱下了又脏又臭的黄胶鞋。我们8个人纷纷效仿，亮出了苦大仇深的脚丫子。霎时间，一股味铺天盖地。
会议提前结束了。在结束前，领导突然宣布农话架线班为模范班组，每个人嘉奖10块钱。那些钱都被我们买酒菜了，师傅被大家灌到了桌子底下。
我是真的流泪了
1983年12月22日，小雪
天出奇冒泡的冷。凛冽的风夹雪抽打在脸上像刮骨一样疼。马上就是新年了，可我们的工程还遥遥无期。
我们依旧像散兵线一样一字排开，每人一根杆，同时上去，做电话线明线条的交叉架设。在空旷野地里的电话杆顶端，迎风一站就是3个小时，身上和头顶都被汗水浸透了，而腿脚又被风雪冻木了。汗、鼻涕、眼泪一并流下来，蹭到棉大衣的袖子上。一会儿功夫，棉大衣的袖子被冻上了，发出咔咔的声音。
收工下杆时，腿脚早已失去了知觉。大家都抱着电话杆往下蹭，自己给自己“开电梯”。站到地面时，迈不开步，腿脚不听使唤。
凑到一起在背风的地方烤火时发现，每个人都一副德行，鼻涕长流。别人是否真的流泪我不知道，我是真的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