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宇坤:做中欧企业间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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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来自欧洲并深刻了解中国,因此可以成为这两者间独一无二的媒介。
  “欧洲有很多技术领先的高科技公司,但是基于目前的市场状况,它们缺乏资金支持,难以继续实现规模化发展;中国有最大的清洁能源市场,这个市场开始涌现创新,但真正研发出的技术仍相对落后。因此,欧洲的技术和中国的市场可以形成很好的互补。”SDSVenture s联合创始人柏宇坤(Rob teBraake)说。
  基于这个观察和想法,三年前,柏宇坤与潘雅博(Albert van Pabst)联合创立了SDS Ventures,他们的愿望是成为可持续技术企业与投资者之间的金融桥梁,连接亚洲和欧洲的市场。
  从北京开始
  柏宇坤来自荷兰,很早以前就开始关注亚洲市场的发展和商业前景。早年在荷兰Tilburg大学就读期间,他曾专门申请到越南工作生活过半年。在当地,柏宇坤帮助设计制定了乡村经济发展计划,这段经历成为他向亚洲尤其是中国市场迈出的第一步。
  带着战略管理和金融学的两个荣誉硕士学位从Tilburg大学毕业后,像很多拥有金融教育背景的人一样,柏宇坤也选择投身银行业。当时,他进入荷兰国际集团(ING),主要工作是对口中小企业、政府相关的客户,帮助他们处理投资需求。2005年,ING成为北京银行的股东。根据两家银行的合作协议,ING会定期派遣对私业务与风险管理方面的专家到中国来支持北京银行的业务。作为这个项目组的一员,柏宇坤负责帮助北京银行设计对私业务,这个机会让他从此与中国结下了不解之缘。“刚一下飞机我就感觉到,中国城市的发展有一种与欧洲完全不同的活力,这让我很兴奋。”ING为期一年的项目结束后,柏宇坤没有回荷兰,而是选择留在中国继续他的事业。
  柏宇坤做出的这个选择让很多人不解,但得到了潘雅博的认同。这两个SDSVentures的共同创始人对中国市场有着同样的判断——中国在全球贸易和投资活动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关键,它既吸引了大量的国际资本进入,又成为新增国际资本的来源,是全球主要的供应链中心之一。正因为这一角色,中国在满足能源和水资源需求以及防止环境进一步恶化方面,面临着巨大挑战。要应对这些挑战,中国必须积极寻求西方国家的新技术。
  柏宇坤和潘雅博很快将金融投资发展的目光锁定在清洁能源与环境技术领域。柏宇坤认为,在未来几十年里,中国将是欧美的清洁能源、循环利用与生物降解企业最大和最有吸引力的市场。“欧洲的高科技在中国可以找到市场,而中国的资本需要找到对中国发展有益的欧洲企业。我们恰好来自欧洲并深刻了解中国,因此可以成为这两者间独一无二的媒介。”
  荷兰人在历史上以架桥、造船技术和向海外拓展的能力而著称。今天,在中国这个异乡,柏宇坤与潘雅博创立的SDSVentures也希望成为金融和清洁技术领域的跨国之桥。两年后,他们的选择被证明是正确的,“虽然中国的经济增长出现下行,但清洁技术领域所受影响并不大,仍然保持着强劲的增长势头。”
  作为两个市场间的媒介,SDSVentures提供两种服务:帮助技术企业融资,帮助投资人找到适合的技术项目。谈到SDS Ventures包含了金融服务、咨询与管理等在内的商业模式,柏宇坤经常这样向人们解释,“大部分金融服务公司只做前期咨询,而我们还帮助客户融资并做企业管理的搭建和运行。”
  “我们也和一些私募股权基金合作,关注跨境交易中清洁能源领域的一些投资机会,帮助它们了解两边市场的情况。要做好两个市场之间的媒介,自然要两边并重,所以我们的团队成员一半来自欧洲,一半来自中国。”可持续金融的桥梁
  “计划取消了!”如今柏宇坤还记得半年前那灰色的一天。当时SDS Ventures正在帮助一家荷兰的高科技农业公司进入中国市场,“他们的管理团队提出了一个计划,想在中国进行4亿元人民币的投资,用以建立生产基地,而我们负责帮他们融资。”出人意料的是,当sDsVentures团队苦战两个月完成了融资报告后,荷兰方面却告诉他们,进人中国的计划取消了。
  沮丧是肯定的,但柏宇坤还从中看到了机会。“和这家公司接触的早期,其实我们已经预见到计划取消的可能。”他分析,这家农业公司进入中国市场的决心来自管理层,他们认为目前欧洲市场的环境止步不前,而中国市场则可能给公司提供走出困顿的机会。但公司的股东们更希望求稳,满足于保住公司在欧洲市场的阵地。
  “这其实是较大规模公司的一个共同点。”柏宇坤解释道。这类企业的管理层往往由职业经理人组成,他们更为锐意进取,也更有意愿承受高风险,而股东们对于风险则往往持比较保守的态度。详细分析了企业方面的双重心态后,柏宇坤向这家公司提出了新的合作想法。目前,SDS VentureslE在帮助这家公司重新设计进入中国市场的顶层计划。他们会用更为有效的金融结构来降低母公司面对的金融风险,从而说服持有疑虑的股东。
  从只提供金融服务到为企业提供进入亚洲市场的顶层计划——这一从被动到主动的角色转变,体现出SDS Ventures对欧洲企业文化的熟悉,更体现出其商业模式在提供融资服务时的灵活性。
  北京屋维奥环保技术有限公司(Wuvio,以下简称“北京屋维奥”)是SDS Ventures业务中更为典型的案例。北京屋维奥源于荷兰一家治理粉尘污染的环境技术公司,其荷兰母公司屋维奥化工在中国建立了这家全资子公司。这条从欧洲到亚洲的商业之路,背后的设计师和搭建者正是SDS Ventures,它为这个欧洲企业引入了中国的战略投资人。而SDSVentures担纲的设计搭建工作并不仅限于此,从写商业计划、后续融资,到中国分公司的团队架设、管理层设计,它都发挥了关键作用。
  “起初北京屋维奥的团队很小,当时还和我们一起办公。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公司的投资和团队全部走上正轨,才搬到新的办公室,真正成为一家独立公司。”回想起自己在这个从无到有的商业计划中的作为,柏宇坤颇为自豪。   SDS Ventures的两位合伙人出身于金融和法律专业,此前并没有太多技术方面的工作、学习背景。那么,他们如何选择项目呢?“我们会先快速了解一下每个项目的情况,比如在欧洲了解一下这个技术是否够先进。然后我们会通过自己的资源网络对企业和行业进行判断,包括行业前景、企业在行业中的地位等。这是第一个阶段的研究,并不需要太多的技术背景。”
  柏宇坤说,SDS Ventures选择合作伙伴的首要标准之一,是企业对于进入中国市场的意愿有多强。当他们与欧洲的公司进行初步联系时,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往往是:“对于进入中国市场,你们有自己投资的意向吗?”“这是我对投资的信念。欧洲企业如果想在中国建立公司并在市场中拥有一席之地,首先自己要有清晰的计划和目标,也要有投入。如果什么都不想干,只凭借技术优势等着我们帮他们融资,就很难在市场中成功。因为只有你首先坚信自己的事业,才能获得别人的信任。同样,首先企业自己要有强烈的投资意愿,投资人才会有意愿投资。”
  选择项目第二个阶段的主要研究内容,是对技术的分析和判断。SDSVentures只选择那些已经在业内得到认可的技术。这样,技术风险往往已不是主要问题,更大的风险是来自中国市场的商业风险。一种技术是否适合中国市场,在中国市场是否有发展前景,这些才是真正需要找到答案的问题。有些时候,当技术过于超前时,反而需要蛰伏一段时间,等待市场的发展脚步跟上来。这要求SDS Ventures要对中国市场有高超的战略判断力。
  具体到清洁能源技术领域,政策风险同样不可忽视。如果一种技术要靠政府政策的大力推动才能发展,它的短期市场前景可能会很好,但在长期中就需要谨慎行事。来自政府的支持是一种优势,但同时也是一种风险。如果企业过于依赖政策红利,一旦政策改变,政策优惠消失,企业就将面临灭顶之灾。柏宇坤认为,企业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独立性很重要。
  对那些与政策支持行业密切相关的投资者和金融机构来说,谨慎而前瞻的政策判断非常重要。“我们有可能分析出未来的政策走向,但我们很难影响政策的制定。”柏宇坤颇为谦虚地说。事实上,出于对中国能源与清洁技术市场的了解,SDS Ventures已经得到了荷兰政府的关注。目前,它正在帮助荷兰政府的经济部门开展针对中国煤炭行业的研究,以此分析荷兰的清洁煤技术在中国市场中的机遇。
  尽管目前的主导项目以欧洲企业面向中国市场的诉求为主,但SDS Ventures同时也在持续增加对中国企业的服务。“我们与中国的几只大型清洁技术基金都有合作,一些私募股权基金也开始提出合作意愿,希望我们帮助它们对一些欧洲企业进行尽职调查或者提供融资方面的帮助。”柏宇坤说,“现在大部分高新技术都是从欧洲输出到中国,随着中国的研发技术和创新能力不断提高,我们也希望能把更多中国的技术带到欧洲市场。”
  从目前中国的市场发展来看,中国企业到海外并购已成为一种趋势。目前,SDS Ventures业务的中国部分也包括海外并购咨询方面的内容。柏宇坤认为,大部分中国企业海外并购行动失败的原因在于双方没有很好地磨合,没有让对方感受到增值和共赢的可能性。一方面,欧洲公司对中国的市场规则、企业管理方式和企业文化感到大惑不解;另一方面,中国公司对欧洲人的处事原则和法律体系也非常陌生。在缺乏相互了解的情况下,失败率自然会很高。
  “做并购,一定要想清楚原因、目的和方式,要熟悉标的公司的客户、供应商等。你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公司,你要面对整个的生态系统。”柏宇坤说,“比如,中国企业家喜欢事无巨细的微型化管理,而欧洲企业家则希望以分层体系的形式进行管理。在这两种不同的管理风格之间,我们需要找到一些嫁接的解决方式。”
  事实上,经历了多年的海外并购洗礼之后,一些中国公司已经开始逐渐成熟。以往走向海外的中国公司总希望取得对方企业的控股权,而现在已经开始接受占有小股权的投资方式,这种转变就是一种很好的“嫁接”。柏宇坤表示,中国企业并不需要控制外国企业就可以获得技术市场,并和欧洲公司维持很好的联系,还能减少欧洲企业对中国企业的疑虑。
  中国企业在海外并购领域的发展壮大,是SDS Ventures拓展业务的基石。融资是并购活动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对于难以获银行贷款的中国中小企业来说尤其如此。而SDS Ventures在债务融资和股权融资领域都拥有独特的关系网,“我们和中国的中小企业银行、金融发展机构和私人投资者都有着很好的关系,同时也与国际顶级的VC/PE基金有紧密合作。因此,不论中国企业需要进行债务融资还是股权融资,我们都能提供帮助。”
  “翻译”商业文化
  一家希望嫁接东西方市场的企业,必然要经常面对“文明的冲突”。柏宇坤告诉记者,身处不同的商业文化之中,他时时都提醒自己要做好“翻译”工作。
  这种“翻译”并不简单,在这方面,柏宇坤有着太多的经历。在为屋维奥开拓市场时,SDS Ventures找到河北省的一家公司做合作伙伴,后者也有意成为屋维奥的客户。但在一场似乎颇为成功的会谈后,整整两个星期中这家公司忽然音信全无,不愿给出任何反馈和解释。
  “我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而欧洲客户也一直向我们询问个中缘由。”后来SDS Ventures才知道,这家河北的公司当时正在走内部流程,虽然进展顺利,但并不愿让外界获知。中国企业在管理方面上都有一套自己的内部流程,并且不愿跟外部的投资人进行讨论,而欧洲企业的流程和操作一般都非常透明,有着清晰的战略规划,可以让投资人清晰了解其发展意图。“这是非常有价值的一课,它教会我们要信任中国企业。”
  中国企业还有很多“潜规则”让不熟悉情况的欧洲企业感到不解。比如,尽管中国企业经常谈论价格,但签署合约的决定性因素往往却不是价格,而是双方的信任程度。而在欧洲,交易双方会非常注重交易本身,“如果他们谈论价格,就是真的非常在乎价格问题。”
  “中国的商业文化要求你要和中国的合作伙伴保持很好的关系。”柏宇坤说,“毕竟在中国,很多事情非常难以预测。无论政策还是人们的行为方式,都和欧洲有很多不同。”柏宇坤说,增强相互间的理解并没有一蹴而就的方法,“我们与很多中国的技术企业、技术性投资者也达成了合作关系,在我们有需要的情况下,能够寻求中国专家的支持。”
  在中欧之间众多的商业文化冲突中,知识产权当属最为敏感的话题。众所周知,目前欧洲的技术性企业都希望能在中国市场中分一杯羹,但出于对知识产权保护的担忧,不少企业放弃了在中国投资或设厂的机会。“知识产权是欧洲公司产品和服务的核心,很多技术型公司的商业模式都基于知识产权。因此,在将产品销售到中国市场的同时,它们也希望自己的知识产权能得到保护。”
  对此,SDS Ventures有团队专门为欧洲企业制定保护知识产权的策略方案。在外界的很多人认为中国市场保护知识产权力度不够的时候,柏宇坤却对此表示乐观。他认为,外国企业也应该看到,中国在知识产权方面的法律正在走向成熟。随着市场的发展,中国的技术企业对知识产权保护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情况会因此逐渐发生改变。“就和做大一个项目或者公司一样,体制也需要时间去完善。”
  尽管来到中国仅仅三年,但在中国市场中丰富的经历让柏宇坤始终相信,自己选择离开ING留在中国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我在ING学到了很多,但是为自己工作的感觉真的很好。”
  “欧洲人重视自由与独立,我们的团队成员也秉承这种理念:人人都能各抒己见,成为团队决策的一部分。我们的团队非常小,但我不会告诉员工应该怎么做,只有当他们在工作过程中遇到问题或者需要建议时,才会来找我。”
  一个小团队,经常要同时开展好几个大型技术项目,每个成员的工作强度可想而知。每天早晨,柏宇坤都会将当天的工作日程填满一张“to-do list”,然后在一天当中把完成的内容一一划掉。而SDSVentures未来的“to-do list”内容更为宏大——它要更深入地走入中国市场,为中国的清洁能源、环境技术和农业技术领域引入更多项目,还要将中国的企业链接到欧洲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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