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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罗莎·卢森堡是国际共运史上著名的“左派”领袖，她在与列宁关于建党原则的争论中阐发了“自我集中制”的观点。其思想形成的背景是：德国社会民主党内民主传统的影响和反对党内官僚主义的实际需要。其思想核心是：尊重群众首创精神是前提，民主与集中的统一是内核。这一思想的当代价值是“自我集中制”是民主集中制的重要借鉴、“卢森堡之忧”要求加强群众监督。
关键词：罗莎·卢森堡;自我集中制;当代审视
中图分类号：D0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6916（2021）06-0037-03
罗莎·卢森堡（以下简称卢森堡）是德国社会民主党“左派”代表人物，与列宁同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革命导师，并被列宁称赞为“革命的雄鹰”。在和列宁争论关于党的集中程度的过程中，卢森堡阐发了“自我集中制”思想，以此作为单纯“集中制”的有益补充。同样，列宁在扬弃“自我集中制”的基础上领导俄国革命的实践中，完整地提出了“民主集中制”的根本组织原则。因此，“自我集中制”思想是列宁“民主集中制”思想的重要理论来源。正如马克思所说，人体解剖对于猴体解剖是一把钥匙[1]。卢森堡的“自我集中制”思想虽然有其自身的历史局限性，但其合理成分对新时代背景下加强党的建设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一、罗莎·卢森堡“自我集中制”思想形成背景
为了扭转孟什维主义①在俄国党内大行其道的不利局面，列宁于1904年发表《进一步，退两步（我们党内的危机）》一文，对其进行了严厉批判，同时要求党内必须实行自上而下的集中统一领导，而且党既要坚持“革命的无产阶级倾向”，同时也要反对“机会主义的民主知识分子倾向”[2]492，列宁希望以此来克服党内存在的无政府主义错误倾向，实现党内团结。卢森堡得知后，在《俄国社会民主党的组织问题》一文中表达了对单纯“集中制”的不满。在她看来，党的集中制“不能建立在党的战士对中央机关的盲目听话和机械服从的基础之上”[3]120，而应该是“无产阶级在自己的党组织内部的大多数人的统治”[3]120-121，即“自我集中制”。卢森堡提出这一思想，具有深刻的社会历史渊源。
（一）德国党内民主传统的影响
列宁所处的俄国正值沙皇专制统治时期，是当时西方资本主义发展较慢的国家之一。俄国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由于封闭落后使得国内散漫自由的农民习性有增无减，极端民主化、无政府主义等错误思想在列宁所在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以下简称俄国党）内部蔓延，俄国党因此陷入思想混乱、派别纷争、组织涣散的悲惨境地。基于此，列宁认为必须把党建成真正的集中统一的革命组织。与俄国党不同，德国社会民主党（以下简称德国党）当时是第二国际中最具影响力的党，由于长期扎根于德国民主传统的沃土而渐渐成为德国的“国中之国”[3]295。例如，德国党在德国一直处于公开合法的状态，其政治活动运转有序且不受干扰，党也因此发展得比较成熟。正是由于德国国内宽松自由的政治环境，再加上德国党的日益成熟及广为人知，使得党的政治思想得到广泛传播，有力增强了德国人政治参与的积极性。因此，党的民主传统、民主精神、民主理念深入人心。在当时的德国，德国党不需要开展任何斗争就可以进行公开的活动，因为他们是德国的合法政党。与此相反，俄国党一旦在国内公开进行党组织活动，则会遭受专制势力的无情打压。为了党能在极端恶劣条件中生存下来，全体党员的身份必须时刻保密。正如列宁所说，“在黑暗的专制制度下，在流行由宪兵来进行选择的情况下，党组织的‘广泛民主制’只是一种毫无意思而且有害的儿戏。”[2]418
（二）反对党内官僚主义的需要
在卢森堡加入德国党时，随着德国党组织架构的日益发展成熟，党内逐渐滋生出官僚主义的不良现象。尤其是在以伯恩施坦为代表的党内右派取得党的领导权以后，由于他们长期位居党的领导集团最上层，习惯于大权在握，热衷于议会斗争，渐渐疏远了人民群众。更有甚者，他们妄图通过严密监督全体党员和群众实现自己“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的改良主张，这其实是一种布朗基的密谋主义。在这种情况下，党内政治生活也变得不正常不健康，他们非但听不进去不同意见，而且还力图打击群众的积极性、创造性和主动性，更有甚者，他们逐渐脱离群众并与群众为敌，导致党的群众基础一度受损。以卢森堡、李卜克内西为代表的党内左派对党内日益滋长的官僚主义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较为清晰地认识到了群众的主体作用，认为没有群众就没有今天的德国党，同时认为只有发扬党内民主才能抑制官僚主义的嚣张气焰。为反对德国党内右倾思想的错误领导，卢森堡高度评价群众的自发作用，高度赞赏群众斗争的创造性，希望以此改变党内右派领导下德国党消极保守和脱离群众的不良现象，进一步活跃党内民主气氛。
二、罗莎·卢森堡“自我集中制”思想的主要内容
为了防止单纯“集中制”走向极端，卢森堡在列宁的集中制原则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自我集中制”。一方面，卢森堡认为没有集中制，党就没有战斗力。既然“社会民主党本质上是任何分散主义和民族联邦主义的坚决反对者”，那么“强烈的集中主义特点一般说来是社会民主党所固有的”。另一方面，卢森堡批评单纯“集中制”倾向只会导致“极端集中主義”和“无情的集中主义”，她称之为“没有积极的创造精神，而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看守精神”。卢森堡的“自我集中制”思想主要由以下两个方面构成。
（一）尊重群众首创精神是“自我集中制”的前提
同列宁一样，卢森堡也是马克思主义的忠实坚守者，因此她一贯强调“工人阶级的解放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基于此，卢森堡把党的核心和人民群众的互动比作是“血液循环”，“只有在组织核心和人民群众之间不断地进行血液循环，只有用同一个脉搏使这两者都活跃起来的时候，社会民主党才能表现出采取历史性行动的能力。”也就是说，人民群众是俄国党的阶级基础，要想在俄国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归根到底依赖于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为了实现党的长治久安，党的领导集体必须重视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坚决不能在党和人民群众之间筑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卢森堡认为，俄国党自上而下实行集中统一的领导有助于保持党的团结。同时，由于俄国长期专制政治的影响，卢森堡对过度的集中表示担忧，她认为“所谓工人阶级决不是一个七人或哪怕是十二人的党执行委员会，而是有觉悟的无产阶级群众本身”。在她看来，（过于集中）这不仅会压制党内民主，导致俄国党的决策权和领导权悉数落入党的中央领导机构甚至一人之手，而且还会使各级党组织的行动受限，进而把人民群众的智慧阻隔在党领导的革命过程之外。为此，卢森堡反复强调群众在革命过程中具有决定性作用，认为党领导的无产阶级运动永远是组织起来的多数人的运动，社会主义革命只有掌握全部群众以及“每一个无产者”才能取得最终胜利。 （二）民主与集中的统一是“自我集中制”的内核
正如卢森堡在《俄国社会民主党的组织问题》中所说，俄国党“是在倾向于集中主义的资本主义的经济基础上成长起来的”，这就决定了党必须在资产阶级中央集权制国家的政治框架内进行顽强斗争才能取得胜利。同时，当时俄国党肩负着一项史无前例的社会主义历史任务，那就是代表俄国无产阶级来反对俄国的封建地主阶级和资产阶级。毫无疑问，俄国必须把许许多多民族的和省份的独立组织联合起来成立一个集中统一的、紧密团结的全国性工人政党，最好的例证就是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先后取得了胜利。正是由于“社会民主党本质上是任何分散主义和民族联邦主义的坚决反对者”，因此卢森堡认为，俄国党在当时的情况下实行集中制原则是切实可行的。同样重要的是，卢森堡认为党内民主是党的生命，没有党内民主的牵制，集中容易走向极端。为了保证“无产阶级在自己的党组织内部的大多数人的统治”，卢森堡认为必须确保党内政治生活正常化，即社会民主党生死攸关的问题在于“党员群众的政治思想和意愿要始终保持生动活泼的状态”，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党员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简言之，卢森堡的“自我集中制”实际上就是民主与集中的统一。
三、罗莎·卢森堡“自我集中制”思想的当代审视
正如列宁在《政论家札记》一文中评价卢森堡的历史贡献时所说：“鹰有时比鸡飞得低，但鸡永远不能飞得像鹰那样高。”列宁认为卢森堡虽然犯过一些错误，但同时高度评价卢森堡“始终是一只鹰”。她的先进事迹不仅“永远值得全世界的共产党人怀念”，更为重要的是她的先进思想“对教育全世界好几代共产党人来说都将是极其有益的”。在今天看来，卢森堡当时从德国党的角度出发对列宁领导的俄国党的“集中制”原则所做的评价难免有失偏颇，但结合“卢森堡之忧”我们亦可从中获得一些启示。
（一）“自我集中制”思想的历史局限
如前所述，卢森堡成长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由于受家庭教育的长期熏陶，卢森堡天性单纯、浪漫、自由、洒脱。同时卢森堡加入德国党时，在党内长期没有受到重视，党内右派当权使得卢森堡越发向往党内民主而反对权力的过度集中。卢森堡正是由于忽视了德国党与俄国党当时所处社会环境的天壤之别，才导致“自我集中制”思想不可避免地带有理想化色彩，从而缺乏实操性。俄国党初创之时，德国党业已存续发展30余年。一直以来，德国党长期拥有自由选举和举行党员代表大会的权利，在德国一直处于公开的状态，并且占据着合法的地位。而在当时的俄国，沙皇专制统治由来已久，几乎没有民主政治的传统。这就决定了俄国党在建党之初就不是合法的，党领导的一切斗争也都是在秘密状态下进行的。卢森堡基于德国党的认识，离开俄国党实际情况而片面强调群众运动的自发性，认为无产阶级政党只能起到“领路”的辅助作用。这对当时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俄国党来说，是根本行不通的。在沙皇政府的残酷镇压下，俄国党别无选择只能秘密地进行不公开的斗争，以此保存党的有生力量。正因为如此，列宁认为当时的俄国不具备实行党内民主的条件，其当务之急是要组建“一个由职业革命家组成而由全体人民的真正的政治领袖们领导的组织”。只有这样的革命家组织才能结束俄国党内思想混乱和组织涣散的不利局面，进而领导俄国无产阶级开展反对封建专制制度和资本主义的斗争。其中，十月革命的胜利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二）“自我集中制”思想的有益启迪
其一，“自我集中制”是民主集中制的重要借鉴。事实上，卢森堡和列宁在建党问题上是有共识的。两位革命导师都认为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无产阶级必须联合起来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的无产阶级政党，并且这个党在实行集中制原则的同时，大力发扬党内民主，保持密切党群干群关系，才能领导无产阶级革命取得最后胜利。两位革命领袖之间最大的差异就在于，列宁比较强调集中，而卢森堡更强调民主。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列宁正是借鉴吸收了卢森堡的“自我集中制”思想中关于“党内民主”的合理内核，进而在俄国党日益成熟的前提下，对先前的集中制进一步丰富完善而提出了“民主集中制”这一无产阶级政党的根本组织原则，这一原则归根到底是对“自我集中制”思想的扬弃和升华。正如毛泽东所说：“民主和集中之间，并没有不可越过的深沟。对于中国，二者都是必需的。”因此，我们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执政党，更应当毫不动摇地坚持民主集中制原则。首先，民主是集中的前提。没有民主，党员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就得不到有效发挥，党内大多数人的意见就得不到充分发表。没有民主的集中，最终有可能演变为少数人的专权独断。其次，集中是民主的保障。没有集中，就没有统一的思想、统一的行动，就没有全党的团结一致，党就会丧失凝聚力、战斗力。没有集中的民主，最终只能导致民粹主义。综上，民主集中制就是民主与集中的辩证统一，二者缺一不可。
其二，“卢森堡之忧”要求加强群众监督。卢森堡具有高瞻远瞩的政治眼光，早就认识到单纯的“集中制”具有走向极端的可能性，其实质就是一种无情的“布朗基主义”“密谋主义”和“主观主义”。卢森堡同时对此表示担忧，认为他们会削弱党内民主，造成过度集中。因而，卢森堡主张必须通过发扬党内民主、加强群众监督，来避免权力过分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以此实现党的可持续发展。“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②我们党为人民而生，伴人民而长，因人民而兴，建党99年来的历史和实践充分证明，“人民是我们党执政的最大底气，是我们共和国的坚实根基。”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始终践行“不得罪成百上千的腐败分子，就要得罪十三亿人民”这一庄严承诺，聚焦人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突出问题和领域，大刀阔斧地深入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一方面，我们党坚持问题导向，以正视问题的自觉狠刹“四风”③蔓延趋势、以刀刃向内的勇气严厉惩治贪污腐败，努力實现党内政治生态山清水秀，同时以优良党风带动民风根本好转，赢得了党心军心民心。另一方面，我们党坚持“让人民监督权力，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这一正确权力观不动摇，大力推行党务政务公开，并且建立特约监察员制度，以制度保障群众监督渠道的通畅有效，让人民真正成为群众监督的主体力量和党内监督的补充力量，为实现我们党的长期执政凝聚力量之源。
注 释：
①孟什维克主义：孟什维克为俄国早期工人运动中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派别。俄文音译，意为少数派。1903年7、8月召开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期间，以列宁为首的马克思主义者同马尔托夫等人在制定党章时发生尖锐分歧。大会在选举中央领导机关成员时，拥护列宁的人得多数票，称布尔什维克（意为多数派），马尔托夫等得少数票，称孟什维克。会后，孟什维克发展成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内主要的右倾机会主义派别，其观点称为孟什维克主义。
②出自王安石所著《题张司业诗》，全诗文：苏州司业诗名老，乐府皆言妙入神。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③“四风”即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套靡之风。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八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9.
[2]列宁.列宁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卢森堡.卢森堡文选[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作者简介：范贤坤（1994—），男，汉族，湖南新宁人，单位为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
（责任编辑：御夫）
关键词：罗莎·卢森堡;自我集中制;当代审视
中图分类号：D09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6916（2021）06-0037-03
罗莎·卢森堡（以下简称卢森堡）是德国社会民主党“左派”代表人物，与列宁同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革命导师，并被列宁称赞为“革命的雄鹰”。在和列宁争论关于党的集中程度的过程中，卢森堡阐发了“自我集中制”思想，以此作为单纯“集中制”的有益补充。同样，列宁在扬弃“自我集中制”的基础上领导俄国革命的实践中，完整地提出了“民主集中制”的根本组织原则。因此，“自我集中制”思想是列宁“民主集中制”思想的重要理论来源。正如马克思所说，人体解剖对于猴体解剖是一把钥匙[1]。卢森堡的“自我集中制”思想虽然有其自身的历史局限性，但其合理成分对新时代背景下加强党的建设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一、罗莎·卢森堡“自我集中制”思想形成背景
为了扭转孟什维主义①在俄国党内大行其道的不利局面，列宁于1904年发表《进一步，退两步（我们党内的危机）》一文，对其进行了严厉批判，同时要求党内必须实行自上而下的集中统一领导，而且党既要坚持“革命的无产阶级倾向”，同时也要反对“机会主义的民主知识分子倾向”[2]492，列宁希望以此来克服党内存在的无政府主义错误倾向，实现党内团结。卢森堡得知后，在《俄国社会民主党的组织问题》一文中表达了对单纯“集中制”的不满。在她看来，党的集中制“不能建立在党的战士对中央机关的盲目听话和机械服从的基础之上”[3]120，而应该是“无产阶级在自己的党组织内部的大多数人的统治”[3]120-121，即“自我集中制”。卢森堡提出这一思想，具有深刻的社会历史渊源。
（一）德国党内民主传统的影响
列宁所处的俄国正值沙皇专制统治时期，是当时西方资本主义发展较慢的国家之一。俄国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由于封闭落后使得国内散漫自由的农民习性有增无减，极端民主化、无政府主义等错误思想在列宁所在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以下简称俄国党）内部蔓延，俄国党因此陷入思想混乱、派别纷争、组织涣散的悲惨境地。基于此，列宁认为必须把党建成真正的集中统一的革命组织。与俄国党不同，德国社会民主党（以下简称德国党）当时是第二国际中最具影响力的党，由于长期扎根于德国民主传统的沃土而渐渐成为德国的“国中之国”[3]295。例如，德国党在德国一直处于公开合法的状态，其政治活动运转有序且不受干扰，党也因此发展得比较成熟。正是由于德国国内宽松自由的政治环境，再加上德国党的日益成熟及广为人知，使得党的政治思想得到广泛传播，有力增强了德国人政治参与的积极性。因此，党的民主传统、民主精神、民主理念深入人心。在当时的德国，德国党不需要开展任何斗争就可以进行公开的活动，因为他们是德国的合法政党。与此相反，俄国党一旦在国内公开进行党组织活动，则会遭受专制势力的无情打压。为了党能在极端恶劣条件中生存下来，全体党员的身份必须时刻保密。正如列宁所说，“在黑暗的专制制度下，在流行由宪兵来进行选择的情况下，党组织的‘广泛民主制’只是一种毫无意思而且有害的儿戏。”[2]418
（二）反对党内官僚主义的需要
在卢森堡加入德国党时，随着德国党组织架构的日益发展成熟，党内逐渐滋生出官僚主义的不良现象。尤其是在以伯恩施坦为代表的党内右派取得党的领导权以后，由于他们长期位居党的领导集团最上层，习惯于大权在握，热衷于议会斗争，渐渐疏远了人民群众。更有甚者，他们妄图通过严密监督全体党员和群众实现自己“和平长入社会主义”的改良主张，这其实是一种布朗基的密谋主义。在这种情况下，党内政治生活也变得不正常不健康，他们非但听不进去不同意见，而且还力图打击群众的积极性、创造性和主动性，更有甚者，他们逐渐脱离群众并与群众为敌，导致党的群众基础一度受损。以卢森堡、李卜克内西为代表的党内左派对党内日益滋长的官僚主义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较为清晰地认识到了群众的主体作用，认为没有群众就没有今天的德国党，同时认为只有发扬党内民主才能抑制官僚主义的嚣张气焰。为反对德国党内右倾思想的错误领导，卢森堡高度评价群众的自发作用，高度赞赏群众斗争的创造性，希望以此改变党内右派领导下德国党消极保守和脱离群众的不良现象，进一步活跃党内民主气氛。
二、罗莎·卢森堡“自我集中制”思想的主要内容
为了防止单纯“集中制”走向极端，卢森堡在列宁的集中制原则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自我集中制”。一方面，卢森堡认为没有集中制，党就没有战斗力。既然“社会民主党本质上是任何分散主义和民族联邦主义的坚决反对者”，那么“强烈的集中主义特点一般说来是社会民主党所固有的”。另一方面，卢森堡批评单纯“集中制”倾向只会导致“极端集中主義”和“无情的集中主义”，她称之为“没有积极的创造精神，而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看守精神”。卢森堡的“自我集中制”思想主要由以下两个方面构成。
（一）尊重群众首创精神是“自我集中制”的前提
同列宁一样，卢森堡也是马克思主义的忠实坚守者，因此她一贯强调“工人阶级的解放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基于此，卢森堡把党的核心和人民群众的互动比作是“血液循环”，“只有在组织核心和人民群众之间不断地进行血液循环，只有用同一个脉搏使这两者都活跃起来的时候，社会民主党才能表现出采取历史性行动的能力。”也就是说，人民群众是俄国党的阶级基础，要想在俄国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归根到底依赖于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为了实现党的长治久安，党的领导集体必须重视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坚决不能在党和人民群众之间筑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卢森堡认为，俄国党自上而下实行集中统一的领导有助于保持党的团结。同时，由于俄国长期专制政治的影响，卢森堡对过度的集中表示担忧，她认为“所谓工人阶级决不是一个七人或哪怕是十二人的党执行委员会，而是有觉悟的无产阶级群众本身”。在她看来，（过于集中）这不仅会压制党内民主，导致俄国党的决策权和领导权悉数落入党的中央领导机构甚至一人之手，而且还会使各级党组织的行动受限，进而把人民群众的智慧阻隔在党领导的革命过程之外。为此，卢森堡反复强调群众在革命过程中具有决定性作用，认为党领导的无产阶级运动永远是组织起来的多数人的运动，社会主义革命只有掌握全部群众以及“每一个无产者”才能取得最终胜利。 （二）民主与集中的统一是“自我集中制”的内核
正如卢森堡在《俄国社会民主党的组织问题》中所说，俄国党“是在倾向于集中主义的资本主义的经济基础上成长起来的”，这就决定了党必须在资产阶级中央集权制国家的政治框架内进行顽强斗争才能取得胜利。同时，当时俄国党肩负着一项史无前例的社会主义历史任务，那就是代表俄国无产阶级来反对俄国的封建地主阶级和资产阶级。毫无疑问，俄国必须把许许多多民族的和省份的独立组织联合起来成立一个集中统一的、紧密团结的全国性工人政党，最好的例证就是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先后取得了胜利。正是由于“社会民主党本质上是任何分散主义和民族联邦主义的坚决反对者”，因此卢森堡认为，俄国党在当时的情况下实行集中制原则是切实可行的。同样重要的是，卢森堡认为党内民主是党的生命，没有党内民主的牵制，集中容易走向极端。为了保证“无产阶级在自己的党组织内部的大多数人的统治”，卢森堡认为必须确保党内政治生活正常化，即社会民主党生死攸关的问题在于“党员群众的政治思想和意愿要始终保持生动活泼的状态”，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党员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简言之，卢森堡的“自我集中制”实际上就是民主与集中的统一。
三、罗莎·卢森堡“自我集中制”思想的当代审视
正如列宁在《政论家札记》一文中评价卢森堡的历史贡献时所说：“鹰有时比鸡飞得低，但鸡永远不能飞得像鹰那样高。”列宁认为卢森堡虽然犯过一些错误，但同时高度评价卢森堡“始终是一只鹰”。她的先进事迹不仅“永远值得全世界的共产党人怀念”，更为重要的是她的先进思想“对教育全世界好几代共产党人来说都将是极其有益的”。在今天看来，卢森堡当时从德国党的角度出发对列宁领导的俄国党的“集中制”原则所做的评价难免有失偏颇，但结合“卢森堡之忧”我们亦可从中获得一些启示。
（一）“自我集中制”思想的历史局限
如前所述，卢森堡成长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由于受家庭教育的长期熏陶，卢森堡天性单纯、浪漫、自由、洒脱。同时卢森堡加入德国党时，在党内长期没有受到重视，党内右派当权使得卢森堡越发向往党内民主而反对权力的过度集中。卢森堡正是由于忽视了德国党与俄国党当时所处社会环境的天壤之别，才导致“自我集中制”思想不可避免地带有理想化色彩，从而缺乏实操性。俄国党初创之时，德国党业已存续发展30余年。一直以来，德国党长期拥有自由选举和举行党员代表大会的权利，在德国一直处于公开的状态，并且占据着合法的地位。而在当时的俄国，沙皇专制统治由来已久，几乎没有民主政治的传统。这就决定了俄国党在建党之初就不是合法的，党领导的一切斗争也都是在秘密状态下进行的。卢森堡基于德国党的认识，离开俄国党实际情况而片面强调群众运动的自发性，认为无产阶级政党只能起到“领路”的辅助作用。这对当时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俄国党来说，是根本行不通的。在沙皇政府的残酷镇压下，俄国党别无选择只能秘密地进行不公开的斗争，以此保存党的有生力量。正因为如此，列宁认为当时的俄国不具备实行党内民主的条件，其当务之急是要组建“一个由职业革命家组成而由全体人民的真正的政治领袖们领导的组织”。只有这样的革命家组织才能结束俄国党内思想混乱和组织涣散的不利局面，进而领导俄国无产阶级开展反对封建专制制度和资本主义的斗争。其中，十月革命的胜利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二）“自我集中制”思想的有益启迪
其一，“自我集中制”是民主集中制的重要借鉴。事实上，卢森堡和列宁在建党问题上是有共识的。两位革命导师都认为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无产阶级必须联合起来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的无产阶级政党，并且这个党在实行集中制原则的同时，大力发扬党内民主，保持密切党群干群关系，才能领导无产阶级革命取得最后胜利。两位革命领袖之间最大的差异就在于，列宁比较强调集中，而卢森堡更强调民主。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列宁正是借鉴吸收了卢森堡的“自我集中制”思想中关于“党内民主”的合理内核，进而在俄国党日益成熟的前提下，对先前的集中制进一步丰富完善而提出了“民主集中制”这一无产阶级政党的根本组织原则，这一原则归根到底是对“自我集中制”思想的扬弃和升华。正如毛泽东所说：“民主和集中之间，并没有不可越过的深沟。对于中国，二者都是必需的。”因此，我们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执政党，更应当毫不动摇地坚持民主集中制原则。首先，民主是集中的前提。没有民主，党员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就得不到有效发挥，党内大多数人的意见就得不到充分发表。没有民主的集中，最终有可能演变为少数人的专权独断。其次，集中是民主的保障。没有集中，就没有统一的思想、统一的行动，就没有全党的团结一致，党就会丧失凝聚力、战斗力。没有集中的民主，最终只能导致民粹主义。综上，民主集中制就是民主与集中的辩证统一，二者缺一不可。
其二，“卢森堡之忧”要求加强群众监督。卢森堡具有高瞻远瞩的政治眼光，早就认识到单纯的“集中制”具有走向极端的可能性，其实质就是一种无情的“布朗基主义”“密谋主义”和“主观主义”。卢森堡同时对此表示担忧，认为他们会削弱党内民主，造成过度集中。因而，卢森堡主张必须通过发扬党内民主、加强群众监督，来避免权力过分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以此实现党的可持续发展。“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②我们党为人民而生，伴人民而长，因人民而兴，建党99年来的历史和实践充分证明，“人民是我们党执政的最大底气，是我们共和国的坚实根基。”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始终践行“不得罪成百上千的腐败分子，就要得罪十三亿人民”这一庄严承诺，聚焦人民群众反映最强烈的突出问题和领域，大刀阔斧地深入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一方面，我们党坚持问题导向，以正视问题的自觉狠刹“四风”③蔓延趋势、以刀刃向内的勇气严厉惩治贪污腐败，努力實现党内政治生态山清水秀，同时以优良党风带动民风根本好转，赢得了党心军心民心。另一方面，我们党坚持“让人民监督权力，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这一正确权力观不动摇，大力推行党务政务公开，并且建立特约监察员制度，以制度保障群众监督渠道的通畅有效，让人民真正成为群众监督的主体力量和党内监督的补充力量，为实现我们党的长期执政凝聚力量之源。
注 释：
①孟什维克主义：孟什维克为俄国早期工人运动中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派别。俄文音译，意为少数派。1903年7、8月召开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期间，以列宁为首的马克思主义者同马尔托夫等人在制定党章时发生尖锐分歧。大会在选举中央领导机关成员时，拥护列宁的人得多数票，称布尔什维克（意为多数派），马尔托夫等得少数票，称孟什维克。会后，孟什维克发展成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内主要的右倾机会主义派别，其观点称为孟什维克主义。
②出自王安石所著《题张司业诗》，全诗文：苏州司业诗名老，乐府皆言妙入神。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③“四风”即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套靡之风。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八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9.
[2]列宁.列宁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卢森堡.卢森堡文选[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作者简介：范贤坤（1994—），男，汉族，湖南新宁人，单位为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
（责任编辑：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