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棋盘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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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二十七年夏,外敌入侵,山河破碎,华东的天气格外闷热。此时,侵华日军挟攻占中华民国首都南京的余威,趾高气扬,挥师西向,其饿狼般的目光,又盯上了华中重镇武汉。
  日军首脑的如意算盘打得哗啦作响,密令华北派遣军自平汉路南下,华中派遣军则溯江直上,两军布成钳形,水陆合围武汉。强敌如虎,步步紧逼,武汉一时危如累卵。
  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6月9日,国民政府壮士断腕,万般无奈之下扒开了黄河花园口大堤,希望以水代兵,缚住日军西进的脚步。
  滔天洪水,吞没了无数同胞,也成功搅碎了日军合围武汉的黄粱美梦。
  侵略者不见棺材不落泪,见此计不成,又生一计,旋令第6师团和台湾混成旅波田支队,分别于合肥、芜湖水陆两路夹攻安庆,再以安庆为大本营,水陆并进,攻占武汉。日军第6师团向来以战力凶顽著称,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
  安庆是一座千年古城,南临长江,西依皖河,史上兴盛时期,曾与重庆、武汉、南京、上海齐头并肩,号称“长江五虎”。虽说后来稍显乏力,但彼时仍是安徽省省会,由杨森的国军第27集团军布防驻守。
  杨森本是个四川军阀,抢地盘、打内战煞是积极,抗战爆发后,出于民族大义,率众徒步出川,全军直接开进了淞沪会战的战场。将士们血战了5个日夜,因远道而来,补给不足,气力渐渐不支,但仍坚守阵地直至友军接防。战后检点部属,伤亡竟达7000多人,部队建制活生生被打散了,战前18000余众,仅剩133师尚存战力。
  133师见日军来势凶猛,正自惊疑,又听说侧翼驻守舒城县的国军第26集团军徐源泉部抵挡不住日军第6师团的疯狂进攻,已然撤往大别山,生怕自己被日军水陆夹击包了饺子,盘桓一宿,决定弃省城,沿公路经高河埠直奔梅城,准备依托雄伟险峻的天柱山,再与强敌周旋。
  因而日寇没费一枪一弹,便于6月12日轻松占领了安庆,一时间,战争的阴霾层层密布了皖西南夏日的天空。
  国军最高统帅部听闻安庆失陷,勃然大怒,发电怒斥杨森轻弃名城,腾笑友邦,又严令杨森克日收复安庆。杨森一肚子委屈,回电辩解道:徐源泉部没能挡住日寇第6师团,我部侧背已然暴露,故不能在安庆与敌决战。眼见收复安庆已成画饼,统帅部怒将杨森解职,此事方不了了之。
  日军占领安庆后,极尽烧杀淫掠之能事,不知多少无辜民众相继惨死在祖辈日夜安居的家园。隔日,为扩大战果,第6师团长谷寿夫中将派出了百战百胜的坂井支队,令其马不停蹄,杀奔梅城。
  烈日当空,热浪翻滚,公路两旁的绿树青苗,半数枯焦。
  6月14日,坂井支队进犯高河埠,心想省会安庆唾手可得,拿下梅城这蕞尔小城还在话下吗?于是,坂井大咧咧拔出东洋刀,兵分两路,分别向梅城东北的余家井和东南的小市港方向突进,意欲合围梅城。
  再说133师连吁带喘,一路后撤,撤到棋盘岭时,部队停下了。
  棋盘岭东衔高河埠,西接源潭铺,高三十来米,是通往梅城的咽喉要道。棋盘岭的正前方,是一片方圆数里的平原。岭左,百余米宽的大沙河如巨蟒奔腾而过;岭右,丘陵起伏,冈峦层叠,十来里外,便是绵延不绝的大别山了。那莽莽山麓之下,旧时驿站源潭铺正无语安卧。
  此刻,133师师长杨汉域正迎着烈日,昂然挺立在棋盘岭岭尖高岘口,四下眺望。日影下,他那敦实的身材挺拔得像杆标枪。杨汉域是杨森之侄,时年三十出头,生得高大魁梧,剑眉星目,平日虽少言寡语,沉稳的内心却久藏报国之志。
  杨师长凝望良久,对左右侃侃而言道:诸位,此岭前方,面临一大片开阔地带,岭后倚着大山,岭左岭右,有大河、冈峦护卫。若能牢牢守住中间这条公路,日军纵是插翅,也休想飞过。顿了顿又说:自出川以来,我军经淞沪、徐州两场会战,业已伤亡过半,元气大伤。故而一弃芜湖,再弃安庆,致武汉东门洞开,实属无奈之举。杨师长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疾言厉色道:今敌寇旁若无人,长驱直入,我川中健儿,岂能受此奇耻大辱?见众人不语,又说:昨接上峰军令,命我部扼守棋盘岭,依托有利地形,痛歼日寇,振我军威,诸位以为如何?
  兵将们未放一枪,气喘吁吁跑了一路,早憋了一肚子窝囊气,听说要打鬼子了,呼啦一声,立时将杨汉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竞相振臂高呼:
  师长,和鬼子拼了!
  师长,请下命令吧!
  师长,誓死听您指挥!
  杨师长环视着部下一双双金刚怒目,心潮澎湃,抿了抿嘴说:棋盘岭虽易守难攻,但日军武器精良,人多势众,非有杀身成仁精神,不能驻守此地。稍顷又问:谁敢担此重任?话音未落,857团团长徐照鉴,858团团长黄建宁同时敬礼应道:卑职愿与日寇决一死战!
  杨师长大喜,欣慰地扫视二人一眼,朗聲说:好!听我命令,黄团长主守高岘口至黄鹤塘一带阵地,即刻布防;徐团长留下一营士兵,划归黄团长调度,师部暂且撤至源潭铺。
  分拨已定,黄团长就地紧急集合队伍,带领部众又细细勘察了一遍地形,旋即交待任务:其中,高岘口主阵地及公路左侧陡坡一带,责无旁贷地交由一营长周烘言防守。公路右侧至黄鹤塘之间的数里阵地,命二营长刘赞禹全力驻守,谨防敌军由此楔入,进而与正面之敌夹击高岘口。三营长许忠云部刀出鞘,弹上膛,随时准备增援各部。
  而徐团长留下的一个营则一分为二,一部火速前往敌军必经之地育儿村一带破坏公路,阻碍敌军进程;另一部紧急督促附近百姓,即刻撤往深山以避战火。
  国军要在棋盘岭打鬼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连源潭铺、老岭头的百姓都听说了。各地群众不听阻劝,男女老幼,士农工商,纷纷提锄扛锹,前来助阵。黄团长见成百上千的军民齐心协力、同仇敌忾,不禁胸口一热,张了张嘴,竟不知说些什么。一愣神的工夫,又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粗衣赤脚,手倚一根藤杖,肩挂两串草鞋,正指挥着两名壮汉,抬了一方红漆棺材,自烈日下远远奔来。   黄团长一头雾水迎了上去,惊问:老人家,您这是——老人掉牙瘪腮,满脸褶皱,呵呵笑道:长官,老汉姓张,祖祖辈辈都住在附近的万人岭村。见黄团长仍大惑不解,张老汉又笑道:长官,日本强盗跑到中国杀人放火,我老了,上不了阵了,只好把这口棺材抬来,你们填上沙石,筑成土墙,好打鬼子。
  黄团长是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人,听张老汉说完,咽喉却不禁一哽,正要推却,张老汉又取下肩上的两串草鞋,交到黄团长手里,颤声说:长官,你们多杀鬼子,百姓就安生了。黄团长鼻子一酸,接过草鞋,给张老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再说这万余军民,一齐甩开膀子,号声喊得震天响,众人挖战壕,修工事,叮叮当当,尘飞土扬,短短两天,平地便筑起一面东起高岘口、西至黄鹤塘,前后长达7.5公里的铁壁铜墙。
  6月15日清晨,东方云霞灿烂,山麓微风轻拂,棋盘岭上静悄悄的,惟有不明所以的虫儿,仍伏在郁郁青青的草丛间,长一声短一声地聒噪。
  黄团长腰挎短枪,一身戎装,领着几个参谋和警卫,悄悄摸上了棋盘岭。日光渐渐炽烈,虫儿们喊累了,各寻浓荫歇着去了,埋伏在岭上坡下的将士们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纹丝不动。
  黄团长再次举起了望远境,凝视片刻后,见远处乌烟瘴气,尘烟蔽日,忙扭头叮嘱左右:鬼子来了,注意隐蔽,准备战斗。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只听马达嘟嘟,分明是鬼子的汽车开来了,又过了片刻,那迎风飘荡着的膏药旗,卧趴在车头的机关枪,还有挤满车厢的鬼子兵,便一齐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汽车后面,一队队日军耀武扬威,趾高气昂。步兵后面,又紧跟着一溜拉着大炮和弹药的辎重车队。侵略者队伍所到之处,荡起阵阵尘烟,远远看去,活像一只往前蠕动着的黄色巨蟒。
  “大黄蟒”忽然停止了蠕动,前头汽车兵的眼睛,刹时瞪得比牛蛋还大:一直坦荡如砥的公路,怎么突然间变得到处沟沟坎坎,像被开膛破肚了一般?
  一个满脸横肉的鬼子跳下车来,此人正是前锋大队长野冈,他呜哩哇啦怪叫着,指挥鬼子弃车步行。于是,一众鬼子弃了重炮,携枪跟在数十辆摩托车后面,嗷嗷叫着,继续向前。
  很快,鬼子的大队人马也逼近了棋盘岭,因见高岭横亘,地势险要,他们朝着斜坡胡乱扫了几梭子弹,以探虚实。良久,除了草丛间吱吱飞出几只受惊的鸣蝉外,四下再无动静。野冈嘴角一撇,大手一挥,摩托车如脱笼之鸟,风驰电掣般朝着岭上冲去。步兵见状,自不甘示弱,百十人鼓噪呐喊着,紧随其后,蜂拥而上。
  周营长见鬼子的摩托车渐至岭尖,遂扬起左手,狠狠做了个力劈华山的手势。身边的战士早等得青筋凸起,见状,咬牙切齿,猛拽绳索。只听得轰隆轰隆几声巨响,岭头上瞬时飞沙走石,火光迸发,再看鬼子的几辆摩托车,早被炸得支离破碎,而几个头破血流的鬼子兵,则趴在血泊里蹬腿抽手,气息奄奄了。
  与此同时,周营长大喝一声:打!刹时高岘口两侧的阵地上,雨点般飞下无数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轰轰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随即,陡坡上的轻重机枪也哒哒哒一齐咆哮起来,数十道愤怒的火焰,流星赶月般扑向敌群。顷刻间,公路中间百八十个鬼子哭爹喊娘,血肉横飞。
  来犯日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眼见先头部队因骄横大意而悉数被歼,后面的士兵无需指挥,便已四散而卧,依着地势,负隅顽抗。
  却说坂井支队长大马金刀坐在后方熄火的军车里,正昂扬着不可一世的脑袋,四处观赏着田野的风景。想到自己从军以来,随师团长谷寿夫攻上海,下徐州,屠南京,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时得意忘形。
  突然,前方传来数声轰隆巨响,不絕于耳的喊杀声一下子将他惊醒,墨染的硝烟,已如滔天巨浪从远处滚滚而来。坂井情知不妙,刚要下车,车窗外人影一闪,自前线奔逃回来的野冈大队长一身血污,如丧考妣般站在他面前。野冈那失魂落魄的表情,无比清晰地告诉了他前方正在发生的一切。八嘎!坂井嚎叫一声,撞开车门,挎刀跳下车来。
  坂井举起望远境,遥见棋盘岭上狼烟漫天,爆炸声不绝,顿时沉默不语。观望良久,一丝狞笑突然从他嘴角悄悄流露出来。坂井拔刀喊道:前军暂时撤回,工兵速速铺路,集结重炮,一举轰平山头。
  工兵小队长哈伊哈伊地点头弯腰跑走了。
  坂井一脸杀气地盯着野冈,野冈低头弓腰,耳边传来坂井的声音:野冈君,炮击之后,将部队排成扇形冲锋。坂井压低声音,切开双手比划道:中路只是佯攻,实从侧翼突破,明白?明白!野冈双脚一并,狼坝不堪地离开了。
  却说黄团长见伏击成功,歼敌上百,高兴之余,不禁仰天虎啸一声,长长吐出一口闷气。
  战场上突然出现的宁静,让黄团长刚刚放松的心一下子又揪紧了。经验告诉他,对面的鬼子又要耍阴谋了。黄团长举起望远镜细细端详,片刻后,心里就有了分寸。他悄声叮嘱传令兵:鬼子工兵正在铺路,分明要以重炮轰击我们,命令各营迅速散开队形,躲避炮火。传令兵答应一声,拔脚要走,黄团长又说:小鬼子在中路吃了亏,炮击之后,势必集结重兵,从两侧冲锋,通知炮兵连,速将我们的小山炮伏于侧翼,待鬼子靠近了再打。
  果然,各营刚刚准备完毕,鬼子重炮已然就位,一时炮火连天,弹片如雨,棋盘岭上天昏地暗,狂风大作,坚固的工事也被轰塌了一半。幸而各营提前分散开了,饶是如此,将士们还是血染黄沙,死伤累累。
  野冈见岭上一片火海,国军毫无还手之力,大喜过望,拔出腰刀,声嘶力竭地喊道:进攻!四五百名鬼子猫腰端枪,嘴里喊着天皇万岁,打了鸡血似的冲上岭来。眼见鬼子越来越近,埋伏在岭头的士兵们急了,急迫的眼神纷纷投向黄团长,黄团长咬牙盯住公路,却不开口。
  冲锋的鬼子脚步突然慢了下来,继而哗啦一声,分成了左中右三股。左右两侧的鬼子凶悍异常,一边胡乱开枪,一边叫喊着,箭一般朝着陡坡冲过去。黄团长见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笑道:打!说完抬手一枪,公路中间的一个鬼子兵打了个趔趄,仰面躺在了地上。   枪声就是命令。公路两侧的鬼子兵正冲得高兴,突听“嘭嘭”几声巨响,还没反应过来,几发炮弹已在他们中间爆炸了,一时尘土蔽空,沙石飞溅,三五十个鬼子稀里糊涂地栽倒在了地上。鬼子情知中计,刚要回头,国军的重机枪已吼成了一片,刹时,动作稍慢的鬼子已被弹雨扫成了筛子。
  野冈见势不妙,远远打出手势,进攻的三路大军狼狈退回到岭下,冲锋时的四百五号人,仅剩百八十个还能喘气。野冈强打精神,挺胸凸肚站在这群惊弓之鸟面前,一颗心却像沉进了千年古井,浑身透凉。一想到坂井支队长那双鹰隼似的眼睛,野冈脑里乱成了一团糨糊,眼前不觉一团漆黑。
  坂井早从望远镜里望到了这一切,此刻他的内心世界比野冈的还要复杂,自出师以来,他的部属还没遇到过这样顽强的对手哩!他想不明白,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小小一道野岭,怎么就阻挡住他的大军去路呢?
  坂井极不情愿地喊来电话兵,颤抖着手,抄起了电话。
  棋盘岭上,黄团长正满头大汗,忙着指挥士兵们抢修工事,对手如此穷凶极恶,硬仗肯定还在后头。突然,远处的天空隐约传来嗡嗡的声响,黄团长听得真切,猛吃一惊,旋即飞身跃上一块大石头,拼命喊道:敌机来了,全体散开,隐蔽。
  话音才落,四架贴着膏药旗的飞机已怪叫着俯冲下来,刹时凄厉的尖啸声淹没了一切,炮弹暴雨般落在岭上,落在坡野,落在国军士兵的头顶。浓重的硝烟漫山遍野滚动,夹杂着新鲜湿热而又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山冈上,远远近近的树木,都燃成了一束束熊熊的火把。
  四架飞机来回俯冲,肆意投弹,耍足了威风,才摇头摆尾、得意洋洋地飞走了。而此刻的棋盘岭上,已遍地浓烟,莫说人影了,便是绿叶青草,也不见一丛。
  坂井从望远镜里很享受地观赏着这一幕,忽然扭头对野冈说:野冈君,还等什么?野冈打了个激灵,旋即仰头一声长嚎:勇士们,冲啊!说着,抢过一支三八大盖,饿狼扑食般,朝着岭上奔来。
  五六百名挎着刺刀的鬼子恶狠狠地冲上来。只见泥沙覆盖的岭尖忽然翕动了一下,再看时,黄团长壮硕的身体已从沙石中扑棱出来。见鬼子近在咫尺,黄团长抄起一把砍刀,一个鱼跃挺直了身子,惊雷一声吼道:弟兄们,报国就在今日,跟我杀鬼子!
  刹那间泥土飞扬,沙石翻涌,却见周营长、刘营长一众像地老鼠似的,纷纷拱出地面,抡起砍刀,哇哇吼叫着朝鬼子迎了上去。两支人马,狭路相逢,一个志在抢劫淫掠,一个誓要保家卫国,真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黄团长怒目圆睁,大刀翻飞,接连砍倒两个鬼子,不料后背挨了一刀,一时鲜血喷涌。野冈眼尖,见黄团长是个军官模样,便悄悄指挥几个鬼子,层层围住黄团长。黄团长虽说英勇,毕竟有伤在身,况且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险象环生。
  这时,埋伏在后方的三营久不闻枪声,情知岭上有变,营长许忠云不待军令,领着四百多名兄弟抡刀舞枪,横冲直撞地赶了过来,正遇上两军肉博,400余人气吞山河般扑了上去。那五六百个鬼子顷刻被砍杀了大半,余下的鬼子吓得肝胆欲裂,屁滚尿流地退回岭下去了。
  日头正盛,热浪蒸腾,黄团长包扎了伤口,与战士们继续抢修工事。自晨至午,858团已与日军激战了整整四个小时,击退了他们的三次進攻。鬼子想尽了招数,未能越雷池半步,弟兄们却越战越勇。黄团长有十足的信心打赢这场阻击战。
  “叮叮叮”,突然,一阵尖利的电话铃声撕碎了战场上难得的寂静。黄团长接过电话,喂了一声。什么?没说两句,黄团长便失声怒喝起来。士兵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惶惑的眼神紧紧盯住他们的长官。
  黄团长狠命摔下电话,恨恨地瞅了一眼岭下的日军,跺脚喊道:集合,撤!军令如山,将士们虽大眼瞪小眼,却还是纷纷扔下工事,自觉集结成了一排。
  电话是师长杨汉域打来的。
  原来坂井见棋盘岭久攻不克,便玩起了阴招,欲寻条捷径绕到国军背后,再两面夹击。正巧一个走乡串户的石匠经过战场,坂井喝令抓来石匠,两眼一瞪,将一把鲜血淋漓的东洋刀架上他的脖子,勒令他为皇军带路。石匠早似筛糠般抖成一团,那一刻,国家、民族、气节等对他来说,如大海般遥远了,他只想苟活下去。石匠领着一队日军出发了,他们爬坎攀坡,沿山间小径绕过棋盘岭,再经松茂冲、时思寺、天圣庵,来到了虾子塘。虾子塘山岭逶迤,冈峦起伏,却是源潭铺通往梅城的必经之处。
  杨师长听闻后路被抄,长叹一声,当机立断,命858团放弃阵地,撤回源潭铺,与师部一起退入西边大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电话里,杨师长这样劝慰愤愤不平的黄团长。
  是年秋,鬼子退守安庆,逃难的乡亲们陆续返回家园,惊见国军将士尸横遍野,白骨满地,不禁泪落如雨,大放悲声。
  是日,乡亲们漫山遍野收来遗骸,依岭挖坑,一一好生安葬。后又按当地风俗焚化纸钱,遍请僧众,做了三天三夜道场方罢。当地乡绅徐权伍,因仰慕国军保家卫国的忠勇,字斟句酌多时,特为献身将士送来挽联一副:
  世界亦棋盘,五千年中原角逐,黩武穷兵,胜负总无常,结局依然归正统。
  军民同骨肉,顷刻间日寇顽攻,突围陷阵,牺牲全为国,悼亡能不等亲丧。
  因该联正气豪迈,慷慨悲壮,故在当地传诵一时。
  〔责任编辑 袁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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