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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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暑假,跟弟弟又一次回关屯老家。没想到选择的第一站,就是位于关屯西北方向的采石场。用弟弟的话说,来这里只想看看老家的石头是不是也变了样儿。想想有点可笑,石头会变吗?对于多年远离故土的我们来说,不过是想寻找老家仅存的那点心灵慰藉吧。
  那条童年时代通往采石场的路,早已被厚厚的蒿草和丛生的荆棘吞没。很显然,这里已荒芜了好多年。更确切一点,是废弃了好多年。我和弟弟小心翼翼地趟开一条道儿。蒿草和荆棘已是齐胸的长势。谁知道会是这样的“行路难”,我们这番短打扮,胳膊和小腿可遭了罪,那一道道血红的划痕,火辣辣的疼……
  回味起四十年前。这条路原本宽阔,走过“戴高乐”等大型军车,也走过马车、拖拉机和独轮车;远远地就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凿石声,以及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但,现在呢?相对老家的采石场而言,我不知道“不可同日而语”这句话,究竟是指它历史的繁华,还是现实的苍凉?
  终于从荆棘中突围出来,偌大的采石场又出现在我们面前——高处,陡峭的石壁;低处,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石头。只是,那曾经的石青色早被锈迹斑斑的暗黄所覆盖……石壁、石缝间,或树或草繁茂生长着。
  “那儿就是当年咱跟二姐砸石子的地方吧?”弟弟指着采石场边上的一处低洼地,问我。我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瞅了瞅。好像是,也好像不是,我无法确认,毕竟,四十年的风雨足以磨蚀掉很多的记忆。


  那一年,关屯上了学的孩子,只要逢周三、周五下午的休息时间,生产队就会要求到采石场砸石子。大人们将那些大块儿的石头,用大锤子砸成中溜块儿后,再由孩子们砸成核桃大小的石子。
  砸石子必备的工具有两个,一个是一把小锤子,另一个就是用十厘米宽、半米长的一截铁皮围成一个圆箍儿,固定到短棒上;砸的时候用它套住大石块儿不乱动,也为了防止那些砸好的小石子再蹦出来。砸好的小石子运走后,大多卖给水泥制品厂,做成电线杆子,或者喂猪用的食槽子……因为实用,小石子的销路一直不错,因此经营这个采石场,也为队里创了收。
  我们孩子的劳动也是有偿的。根据砸多少给记相应的工分。干这活儿还是很卖力气的。二姐领着我跟弟弟守着一处砸石子。也许是我们姐弟三人合力的原因吧,我们砸的石子总是最多的;当记工员给我们记了满工的时候,我们脸上的自豪与其他孩子们的羡慕就成了鲜明的对比。
  邻居家的小山子,是当时大家公认的“懒蛋儿”,也是仗着有一个当生产队长的爸爸吧,自己明明没砸多少石子,为了多挣工分,竟动起了坏心思。他趁着别的孩子不注意,拿个小土篮子,这个堆里偷一點儿,那个堆里再抓几把……如果被发现,小一点儿的孩子往往忍气吞声;大一点儿的孩子,他便面红耳赤地跟人家争辩,证明自己的“清白”,实在说不过人家,便心虚地撒起野来,把那些孩子打得鼻青眼肿。
  一天下午,趁二姐不在的时候,小山子欺负我们哥俩小,愣是从我们的石子堆里捧了好几捧。这不是明抢吗?我和弟弟也急了,紧紧拽住他的衣角,与他争辩;他霸气地朝我们挥了挥拳头,便使劲甩开我们,大步流星地跑回自己的石子堆,把篮子倒干净。这时二姐回来了,见我俩哭,问了个究竟;旁边的孩子也都说,是小山子抢了我们的石子。个头不高且身体单薄的二姐,立刻像旋风一样窜到了小山子面前,二话不说,揪住小山子的脖领子,一个耳光扇过去,紧接着又使劲儿一摔,小山子就趴下了。二姐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打得小山子嗷嗷直叫,那些平时被小山子欺负的孩子们也都围在边上,解气地跟着叫好。
  我想,小山子一定是被打懵了,况且是被一个女生这样暴打,想挣脱还起不来,最后只好躺在那里不断地喊“求求你,别打了!”见他求饶,二姐才放开了手,小山子一骨碌爬起来,在孩子们的欢呼声里,一溜烟儿地逃了。
  我和弟弟当时都觉得二姐很神武。现在想想,二姐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怎么就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一个壮实男生呢?胆量?勇气?思来想去,别的解释似乎都很牵强,还是觉得是因为弟弟们受欺负了,下意识保护的本能所迸发出的超级力量吧,亲情使然。
  小山子肯定是接受了教训,从挨揍之后就待在自己的地盘乖乖砸石子,不敢猖狂了。每每见到二姐,也是胆怯地躲着,有如老鼠见了猫一般……


  那一年,关屯采石场最热闹的一段日子,是部队为了建营房采石料的三个月。
  一个班的战士驻扎关屯,带队的是操一口河南腔儿的武班长。他领着三个战士住在我家,其余的八个人住我家屋后胖子家里。
  家里住着当兵的,我和弟弟显得特别兴奋。从小就喜欢军人,没事的时候,总缠着人家讲部队上的事,尤其喜欢听他们讲训练打枪的事,还天真地问人家怎么不背着枪过来打石头,惹得人家一通大笑。
  只要有时间,我俩还会跑到采石场,看他们打炮眼、凿石头。尤其喜欢听那个叫小陆的江苏籍战士吹着哨子喊“放炮了!放炮了!”那腔调儿悦耳又好笑,让人觉得怪怪的,跟关屯人的口音是天壤之别。那时的我总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既然都是中国人,说话怎么就不一样啊,到后来长大些才明白“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的道理。
  最让我羡慕的还有他们的伙食。早餐是馒头、大米粥和咸菜;中午和晚上的伙食,要么是油饼和鸡蛋汤,要么是鸡蛋饼和韭菜馅饺子。这样的伙食对我们来说,无疑是美味。战士们的食堂设在胖子家,我家住的几个便经常打着饭回来吃。看见他们津津有味嚼着的样子,我和弟弟就忍不住咽口水。这时候,母亲赶紧把我们拽到一边,告诫:以后战士们吃饭,不许偷看啊,否则……老妈晃了晃手里的烧火棍儿。但是这一幕,却被细心的武班长看在眼里。
  一天晚饭后,我跟弟弟在院子外面拿着用青麻杆编成的“手枪”,正准备找胖子玩;武班长忽然把我俩叫到一边,悄悄塞给我们四块油饼,“赶紧吃了,别让你妈看见。”
  我俩攥着油饼,赶紧钻进耳房,一通狼吞虎咽……然后把两只油乎乎的手,在裤子上使劲抹了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来。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也时常会受到这样的“优待”。   日子久了,我们一家人与这些战士们相处得非常融洽;那三个多月里,我家的水缸总是满满的,无论多累,战士们都要轮流帮我家挑水。母亲很是过意不去,时不时地会给他们缝缝补补,大姐也经常抢着为他们洗衣服。久而久之,二姐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大姐特别爱给一个姓宋的战士洗衣服。姓宋的战士笑眯眯地跟大姐说话,大姐又总会不知不觉羞红了脸……细心的二姐把这一切告诉了母亲,母亲一番追问,大姐只好道出实情。母亲坚决反对这件事儿,并悄悄让二姐盯着。那些日子,弟弟我俩常看见大姐的眼睛是红红的,因为小,却不知究竟为了啥。
  记得采石任务结束的时候,那几个战士除了给弟弟我俩一些子弹壳外,还给了我和二姐一些文具。临别时,姓宋的战士更是很神秘地送给我一个精致的日记本,里面还夹了一封用方格手绢包裹的信,他告诉我:别打开,只给你大姐一个人看。
  我还是很守信用的,悄悄把这封信塞到大姐手里。我发现大姐看完信后,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抽泣着眼泪流个不停……我害怕,问她怎么了;她不言语,却哭得更厉害了。
  后来,那个姓宋的战士又陆续给大姐邮来了几封信,至于大姐回没回,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每次看完信,大姐的眼圈都是红红的。
  待我们搬离了老家以后,大姐和姓宋的战士就彻底地失去了联系。当我和弟弟懂事儿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还曾不止一次地埋怨过母亲。即使现在跟大姐相聚,每提及当年这段经历,大姐也依旧眼神黯然……


  部队采石任务完成之后,采石场也并不冷清。那一年冬闲时,为了给队里的社员们创收,担任会计的父亲利用关系,联系了北部乡镇一个村的十几辆大马车,把采石场里的石头运到城里或是乡下,卖给那些要建房的人赚取利润。当时称这种经营方式叫“大车拉脚”。
  “大车拉脚”的确给关屯人带来了好处。原来在生产队里每挣十公分,只能置换五六毛钱;这之后,却可以置换到一块一毛钱左右,社员们的收入几乎翻了倍。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父亲却被查了。原因是有人向大队反映,说父亲从中捞了好处。于是大队立刻组成了调查组,开始查父亲的账。
  随着父亲的被查,关屯采石场的“大車拉脚”业务也停了下来,采石场显得冷清而又空寂。
  那一年,我们也遭遇了童年时代最为寒冷的一个冬天。查父亲账这件事儿,很快便殃及到了正在上学的姐弟三人。我们所在班里的同学会不时喊我们“孙贪污”,在当时看来,这称呼无疑是一种耻辱的标志,为此我们委屈地哭过,也跟同学们争辩过。还好,老师批评了那些同学,也经常单独找到我们开导劝慰,让我们沮丧颓冷的情绪得到了些许回暖。
  经过几个月的调查,父亲的账没有丝毫纰漏,但调查组却迟迟不肯公开这个结果。母亲说那是因为他们心虚,怕自己下不了台阶。为了我们姐弟几个不再受到羞辱和牵连,母亲毅然决定搬离老家。于是,她主动跟那几个住在我家的车老板联系,安排去异乡落户。
  记得搬离老家的前两天,我和弟弟还来到采石场转悠;采石场安静得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一些石壁上凿开的圆形炮眼,木讷地“望着”阴沉的天空;我们砸石子的地方,还散落着三三两两的小石子。
  我和弟弟默默地对望了好一阵子,进而有泪潸然……故土难离,但母亲却显得决绝。还记得我们坐在搬家的马车上一路哭着,母亲便沉着脸呵斥我们:有什么可哭的,都是石头惹的祸!要是没有“大车拉脚”,咱家也不至于这样。我的印象里,离开老家四十年,母亲仅仅回去过两次,一次是爷爷去世的时候,另一次就是爷爷死三周年。看来,她是真伤心了。
  可惜,老家的石头不会说话,如果会的话,它们该对决绝的母亲说些什么,又该对我们说些什么呢?人,也许懂得石头。可,这些永远沉默的石头呢?


  整整一个上午,在老家荒凉的采石场里,我跟弟弟或坐在一块石头上,沉湎于往事;或抚摸着一块块石头,仔细端详着它们的纹理,寻找岁月曾遗留的痕迹。
  记得早些年,一直在老家生活的本家大叔来我家串门时,还提到了采石场。他说自从我们搬离关屯后,采石场就一直闲置着,直到分产到户,才有个外地人来承包;可是没干多久,因为放炮炸死了人,也就放弃了,自此,采石场无人问津……而今再一次面对这些石头,记忆里曾经的幸福与苦涩又自然爬上了脑际;经历了人生种种,四十年后的回味早淡薄了许多,但,看到采石场这满眼的苍凉与荒芜,我还是忍不住心底那股子说不清的滋味儿……
  相机的变焦镜头,在我们手里不停地旋转着,老家的一块块石头在相机里定格;不知道这些沉默的石头,是不是也如我们这般有着难忘的记忆。而今的它们,每一块儿都是我心中最生动的故事,尽管,有些已被风化……
  孙成文:中国民盟盟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理事。现任东港市政协常委、东港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校园文学季报《映山红》主编。著有散文集《一路走来》《沉浸在时光深处》;诗集《走进无眠》《掌心里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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