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动物而言，植物成精（可统称花妖）常见，而死后转世较为少见。不过，《红楼梦》的缘起就与植物转世有关。绛珠仙草先是成精，然后为了偿还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情，下世为人，即林黛玉。我们发现，绛珠仙草对于下世投胎，有自主填报志愿的权利。但同时更要注意，她是生长在西方灵河岸的，也就是说她拥有仙籍户口，所以在自主投胎时，可以选择官宦林如海之家。
　　如果没有仙籍户口，那么投胎的自主权就小得多，甚至没有。据《太平广记》载，唐代湖北有位叫崔导的，最初家里比较穷，后来种了上千株橘树，产的橘子特别好，每年都能高价卖光，生活逐渐富裕。某天，有一株橘树忽然变成人形，苦苦哀求要见崔导。崔导虽知道这是妖精，可也不敢不见。
　　那人说，他前世欠了崔导的前世几百万钱，还没来得及还就死了。家人把这笔账赖掉了，于是崔导的前世到阴间起诉，判官判他全家都转世成橘树，产橘子还债。现在欠的钱已经还上了，上天对他们实行特赦，准他们恢复成人。他希望崔导帮他们盖一间茅草屋，说他们会当农民解决生计问题，还说因为债务已清，所以要把橘樹砍掉，如果崔导还贪图财富，必然祸从天降。崔导是个老实人，真按照这人的说法去做了。过了五年，崔导去世，家道逐渐中落，而那位神秘的橘树人也不知所终。
　　这位橘树人并没有自主抉择的权利。即使他受上天特赦，也只能要求崔导为他盖一间茅屋，以农民的身份生活。
　　理论上说，在绛珠仙草与橘树之间，肯定隔着无数阶层，我们不妨来看看植物中的中产阶级。他们的转世，虽然不如黛玉那样荡气回肠，但也不至于只能在地里刨食。
　　据《耳食录》载，有一个书生出生时胸部就横着一块骨头，有位道士替他看相，说他长的是“情骨”，需要将它蜕掉，否则将受生死轮回之累。书生的父母不信，将道士赶走了。
　　这书生长大后有一个玻璃心。他对家里的一棵海棠树爱护备至，每逢海棠花开，就要做棚幛为其遮风挡雨。花谢之时，他恨不得以身殉花。他爹见他如此，觉得一定是花妖作祟，一怒之下将海棠树砍掉，他竟然大恸不已，一直哭到死掉。
　　他到了阴间，被一位贵妇人招为女婿。不过，他在洞房之夜，只守着美女看，而且振振有词地说：“臣之好色，不在床笫间也。”他因树成痴，贵妇索性将他转世为海棠，而他那位名义上的妻子，则转世为桃树。两位一起投生于某贵小姐家。
　　这哥们儿得偿所愿，与桃树一起，倒也其乐融融。他为了讨好大小姐，花开得倍加鲜艳。大小姐请了一帮闺密来赏花，那帮闺密临走时，每人折了一枝花。他不胜其扰，当晚就开始憔悴，不久枯槁而死。那棵桃树也跟着他一齐枯死。两位再到阴间见贵妇，贵妇也不废话，打发他俩继续转世为花树。
　　如此转世数次后，贵妇对他说，他经过几次轮回，可以转世成女人了，就让他转世成女子金湘。金湘性别认同有问题，坚持不肯嫁人。她二十多岁时，有位尼姑过来点化她，说：“日里霞光，非空非色；镜中花影，是幻是真？”第二天，金湘去世，按照其遗愿，家人将其葬在海棠树下。
　　《欢乐颂》因其“阶层决定人生”论被猛批三观不正：输在起跑线的底层群众再怎么奋斗也只能面对不美好的人生，而白富美们怎么过都是人生赢家。从植物的转世中看，阶级壁垒也确实很难打破。不过，《欢乐颂》三观泥沙俱下仍温暖，而志怪小说中的花妖们也都在努力转世练级，一切都生机勃勃。
　　编 辑 / 冰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