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凇岛 从黄昏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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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凇岛,我寻找冰清玉洁世界惟一不变的理由。
  


  
  隆冬的东北大地银装素裹,苍茫大气。平原上良田万顷,山林间森林苍郁,偶尔闪过几栋红瓦白墙的低矮民居,柴火一垛一垛堆在场院里。这样的淳朴简单,在南方已经极少见了。因为烧炕取暖,常常看见村庄里炊烟四起,当一轮迷迷茫茫的太阳,半红不黄地挂在天际,心中陡生无限伤感。想来人真是奇怪,就这样大老远为了看雪看冰雕看雾凇,为了睡一睡东北大炕吃一回小鸡炖蘑菇,为了感受汽车在冰面上行驶……就这样把自己一个人丢进这片异乡的土地。
  所谓的感受和体验,其实也不过是一次次旅行时的放逐抑或逃避?而明天,我们又会行走在哪一轮落日之下,怀想今天的感动时光?
  从下飞机坐上车开始,女司机就没让嘴巴闲着,我对这种方式行在冰面一样的路上会是什么后果实在担心,便提醒她“小心驾驶”,她“高秀敏”似的一乐:胆儿咋那样小哇?不唠唠嗑儿那还整啥呀?
  东北大姐扭开喇叭,一阵欢快的唢呐锣鼓声霎时充满小小的空间。这种二人转比印象中的更热烈,火爆甚至野性,演员们可着劲儿表现出来的欢畅气氛很能够感染人——大姐也边听边扭起来,不时还跟着扯俩嗓子,好像要驱赶走那因为空旷带来的寒冷和寂寞。地域文化从来都有她滋生的土壤所带来的特殊性,在东北这片广袤的冰原,尤其如此。
  黄昏时分,到了距离吉林市40公里的乌拉街镇韩屯,也就是雾凇岛松花江的北岸。
  雾凇在当地叫做树挂。松花江边的树十分高大,雾凇来临,形成极为壮观的“万千垂下玉丝绦”。韩屯、曾通屯是雾凇最集中的观赏地和最佳拍摄点,又因有个江心小岛,这一带就被叫作雾凇岛。
  进入冬季,雾凇纷纷登场。尤其是降雪量特别大、天气特别寒冷的年份,雾凇出现的次数也就更多。这个时节,市民几乎都把欣赏雾凇当作每天的固定节目,当地的电台电视台每天预报雾凇出现时间,其规模和关注程度不亚于天安门附近的宾馆预报升国旗,黄山的山顶酒店预报日出。
  茫茫大雾常常笼罩着这个近6平方公里的小岛,因为常常整日不见太阳,挂在树上的雾凇也不至掉落,当夜里又挂上一层,第二天再见到时,雾凇便像高粱穗头似的粗壮,毛茸茸,十分有趣。
  雾凇岛之所以是吉林最容易形成树挂的地方,缘于这个小岛独特的地理环境。
  小岛地势平缓,四面环水,且有两个大S弯。在这里,安详平缓的松花江兵分两路,夹岛而行的江面水汽蒸腾,清晨时分雾锁寒江,气温格外低,给雾凇的形成创造了极佳的条件。当第一抹阳光拨开蒙蒙晨雾,照射在两岸枝头,纷纷扬扬的玉树琼枝已被染成橙红色。随着太阳升起,江雾渐渐散去,眼前呈现的便是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壮丽景象,洁白的雾凇在蔚蓝天空的衬托下,更显得晶莹妩媚。
  雾凇岛有家“摄影基地”紧靠着松花江,远远地就能看到院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和成堆金黄的玉米堆积而起的院门,很有点气派。我挑了间宽敞明亮的大炕房,放下行李,嘱老板烧热炕头,挂上相机就出门了。
  松花江的黄昏一片苍茫。江水滔滔,暗流涌动,沿江两岸几十上百棵大树,极具丰姿地矗立在夕阳的余晖里。遗憾的是却不见雾凇。闲闲散散地拍了一些江流,远树,落日,还竖好脚架聊以自慰地自拍留影。
  身边来来往往不少专业摄影人,他们比我更期盼雾凇的出现——由于每天都刮大风,雾凇难以形成。有些人已守候了好几天。顶着愈来愈凛冽的寒风,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上天的恩赐,但愿第二天一早,能见着雾凇冰清玉洁的身影。
  东北的黑夜来得特别早。不消一会儿,西天收敛起最后一道暗紫色的光影,天空完全暗下来,隐约可见夜幕上泛着深蓝,间或几点闪闪烁烁的星星,但我却丝毫不敢浪漫了——两个多小时下来,只觉得浑身麻木,手脚都不大听使唤了,只有踏着积雪快步回旅店取暖。
  穿过餐厅,见店主正兴高采烈地给影友加菜进酒——居然是为了提前庆贺明天的雾凇降临。真的吗?我会这么好运?面对我的将信将疑,老板娘脆崩崩地亮开嗓子:俺都看过几百上千回了,这还估摸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还迷糊在热腾腾的炕头,就听见外面一阵紧过一阵的嘈杂声,间隔老板娘快言快语几句催促:快点快点,今天风大,一会儿雾凇会被吹跑了……
  没法再睡懒觉了!其实自打迷上摄影以来,外出采风的日子里,我已经根本不需要赖床或者斗争,就能够痛痛快快急急忙忙地起早迎接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了,满怀豪情地欢呼过一次又一次初升的太阳。纵使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大东北,也丝毫不犯怵。
  趁着穿衣戴帽的空隙,贴近窗户往外看:淡蓝的底色已清晰可辨,玻璃上积着厚厚冰凌花。
  一路小跑出门,巨大的寒气随着江风顷刻席卷了全身。零下30多度啊!——隔着口罩和围巾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冻成硬邦邦的冰花,在我和相机之间磨蹭着脸和眼角,时间一长就有些火辣辣的疼。可是我已经顾不着那些了,心里只想着趁着好光线赶紧多拍些雾凇,甚至为了靠近那排造型优美的玉树,我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走过冰封的松花江一侧……
  雾凇岛的确其名可嘉。在这里,大自然极尽其精妙的构思和丰富的想象力,借助一棵棵树木,一绺绺如瀑如霰又如雾的枝条,甚至一棵草,一块石头,创造出一幅幅美轮美奂的图画,让你瞠目结舌,赞叹不已。那一丝丝,一团团,一抹抹,一簇簇,如烟似梦,仿佛游离的花瓣或时光水印,影影绰绰的冰块冰渣在松花江那窄窄的河道间翻沉,涌动,那几间模糊的小屋,童话般衬着一朵朵云影,在这或幽蓝或洁白的世界里,如同神圣的洗礼,让你的身心忽然变得宁静,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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