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尔事件”:是爱女心切,还是人性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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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11月25日,深圳自媒体人罗尔的女儿罗一笑,因严重白血病住进ICU病房。当夜,悲痛的罗尔写了一篇《罗一笑,你给我站住》的公号文,铺天盖地地刷爆朋友圈。人们被心如刀割又一贫如洗的如山父爱感动,纷纷伸出援助之手给予此文打赏和转发。短短2天内,此文就获得11万人次260余万元的爱心捐赠。但是不久,朋友圈却爆出:罗尔家庭经济并不困难,他有3套房产、1辆车;那篇《罗一笑,你给我站住》的文章,是罗尔和一个叫“小铜人公司”的捆绑营销合作。一时间,朋友圈激起千层浪……
  “罗尔事件”在短短1周内迅猛发酵,从“史无前例的爱心汇聚”到充满质疑的“诈捐”行为,再到罗尔把去世的罗一笑捐赠医学院做医学研究,罗尔一直是近期新闻的头条人物。事件的反转和争议,均来自于朋友圈和各大小公众号的爆料途径。出于对事件真实性、客观性和公正性的坚守,以及让大众看到完整真相的决心,笔者专访了罗尔和几位网友代表。
  这起事件的背后,直面的是一个沉重的社会话题:“罗尔”们这么做,是爱女心切,还是人性使然?当社会公信被消费,我们又该去如何面对呢?
  女儿被确诊白血病,他的《站住》一文被赞赏10万
  2016年8月25日左右,5岁的罗一笑开始反复发低烧。罗尔和妻子文芳带着笑笑每天奔走在医院里。可是10天后,笑笑却被诊断为白血病!夫妻俩抱头痛哭后,很快直面现实,积极投入到配合医生治疗当中。
  那天开始,罗尔便在个人公众号里写笑笑和白血病系列的文章了。罗尔坚信笑笑的病会好,他想把他们一家和白血病战斗的故事集结成一本书,让笑笑长大了看。因此,罗尔在每篇文章里,都流露出战胜疾病的乐观心态,他只想让女儿看到一个坚强父亲的形象。
  可是不久,笑笑的病却急转直下。11月21日到11月23日,笑笑两次被转入重症监护室。文芳哭倒在罗尔怀里,一个劲地说:“咱们得赶紧想法子救笑笑啊!重症监护室费用高,咱们坚持不了多久,要不把房子卖了吧!”罗尔的心也开始慌乱,但他还是安慰妻子:“有我在,不要怕,不要慌!”
  罗尔当然想卖房救女,他有3套房,但没有一套房能卖。这点妻子清楚,只是她实在是慌不择路了。
  2002年,罗尔在深圳南山区一处小区买了一套60平方米的老式二手房。因和前妻性格不合,2004年,罗尔和前妻离婚,把这套房给了前妻和儿子居住,并跟前妻约定,产权归儿子。2009年,罗尔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文芳,因没有住房,夫妻俩和女儿笑笑,一直住在罗尔供职的某杂志社提供的宿舍里。
  2014年,前妻因工作调动,长居福建,儿子正在深圳冲刺高考,需要人照顾,于是,罗尔一家三口才搬到南山区的房子住。但这套房子他有约在先,没有权力卖。2015年,罗尔按揭43万元买了东莞的两套房,一套是30多平方米的酒店式公寓,一套是80多平方米的普通住宅,两套房总价值为102万元。因购买时与开发商约定,头5年由开发商经营,以租金抵房贷,所以两套房罗尔一直没拿到房产证。笑笑生病前,罗尔并不着急,他对妻子说:“反正现在我们有房子住,这两套房就权当咱俩以后退休养老,应付不时之需吧。”
  可是,才1年时间,家里就出现了这么大变故!他甚至想到把家里那辆二手车以2万元的价格卖掉,来抵抗家庭磨难。怀着对未来的巨大恐惧,11月25日深夜,罗尔一改硬汉文风,在公众号里发布了一篇《罗一笑,你给我站住》一文,尽情宣泄了为人父为人夫的无奈和绝望。
  没想到,这篇文章得到了10万元的赞赏捐助,很多人给罗尔留言,鼓励他坚强起来,祈祷笑笑尽快好起来。
  这10万元,仿佛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让罗尔的心踏实了不少。
  《站住》一文再被赞赏260万,他被爆“诈捐门”
  赞赏捐助的人里,有不少是罗尔的朋友,刘侠风就是其中一位。刘侠风曾是罗尔下属,两人十分投缘,刘侠风离职创办“小铜人”公司后,两人来往密切。
  笑笑生病,刘侠风非常关心。但刘侠风深知罗尔脾气,直接给钱,他绝对不会接受。考虑到自己公司本身就是一个行业媒体平台,他便想到利用这个平台,把罗尔公众号上的文章整合一下,發到微信朋友圈,发起为期4天的转发活动,读者每转发1次,他就给罗尔1元钱。或许这样就能帮到罗尔,让罗尔有尊严些。
  刘侠风对罗尔说:“这就相当于每买1瓶水,就捐赠给谁1分钱一样。转发者不需出1分钱,他的善举也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这也是一种爱心传递方式。”
  罗尔1968年出生,做传统媒体近30年,2016年初,他所在的杂志社停刊,罗尔才依依不舍离开了纸媒行当,开了个微信公众号,尝试去做自媒体人。但是,公众号开了大半年,他的文章阅读量不过1万多,转发更是微乎其微。
  罗尔答应了刘侠风的提议。他想:这次刘侠风帮我转发文章,也许是提高阅读量的好方法。阅读量提高,就有相对稳定的收入来治笑笑的病了!于是,不懂网络江湖深浅的罗尔,因为这样的想法,便懵懵懂懂地一头扎进解释不清的深渊中。
  11月27日傍晚,刘侠风推出由他整合后的文章《耶稣,我不要做你的敌人》,掀起了微信转发风暴。这篇文章在连续两天达到5万元赞赏上限后,被微信关闭了赞赏功能,热心网友却循着这篇线索找到罗尔的公众号,纷纷转发起《罗一笑,你给我站住》那篇文章。11月30日,微信的5万元赞赏上限功能被挤爆失控,仅仅2小时不到,《站住》一文赞赏金总额就达到了260万元。
  这个突如其来的打赏风暴,远远超出了刘侠风的预期。刘侠风之前在公司会议上曾提议:如果笑笑阶段性治疗费不够,转发量不够50万,剩余部分公司补足。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此时,罗尔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便赶紧在公众号上发文宣布:“笑笑医疗费已足够,请爱心人士停止赞赏。”   但是,更大的风暴在等着罗尔和刘侠风。11月30日中午,朋友圈迅速爆出:《站住》一文,是罗尔和刘侠风捆绑营销的一篇诈捐文,这名父亲利用女儿生病骗钱,不良公司借机树立品牌效应。顿时,各种责骂和质疑罗尔的文字,在朋友圈和各大小公众号排山倒海袭来。
  为了证明自己不贪婪,罗尔主动发表声明,在深圳市民政局的监督下,原路返还热心网名全部赞赏金额260万元,并在自己朋友圈承诺:《站住》先前收到的那10万元赞赏金,如果有谁想收回的,我也会陆续退还。
  可是,这个补救措施于事无补。有网友说罗尔之所以退还赞赏金,是心里有鬼,被人揭穿骗术了。
  此时,面对各路记者的追问,罗尔努力解释,想证明自己不是骗子。罗尔从小就结巴,越着急,他就越结巴,越结巴,他就越解释得驴头不对马嘴。结果,他依旧是很多大小公号口诛笔伐的对象!
  《深圳卫视》主持人的申明,让“罗尔事件”反转
  12月4日,朋友圈又爆出罗尔的视频:罗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明确说明不卖房原因:1.深圳的房子要留给儿子;2.东莞的两处房产留作以后养老。此视频立刻又引发舆论大哗。
  12月5日凌晨26分,深圳广电集团首席播音员、深圳市广电公益基金会宣传推广大使董超在网上发表郑重申明:这个视频是我的采访,但剪辑的只是其中片段,文章里所有分析一丝一毫也不能代表我的立场!
  原来,董超12月4日采访了罗尔,共有5分20秒,可是疯传的视频却只有3分钟,放大了罗尔对于三套房产的解释,有意忽略罗尔对事件前因后果的说明,致使网友被误导出与事实不符的结论。
  董超的申明,仿佛一盏阿拉丁神灯,让“罗尔事件”开始反转,渐趋理智和客观的网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对此,笔者采访了几位网友。一位叫“王雪”的网友说:“一个家长,在孩子患了绝症时,对未来治疗费不可预见的恐惧,使他一定会尽量筹集资金自保。需要监督的是,他该如何使用这笔善款,这才是关键。我更想说的是,有些人只想展示自己睿智过人,哪管吃的是不是‘人血馒头’。笑笑病重,‘小铜人’捐助50万元,其余的费用如果不够由朋友捐助,这件事本可以成为更多白血病孩子的转机。然而,所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只想把罗尔置于死地而后快的人们,你们又为生病的笑笑做了什么?”
  一位叫“西边雨”的网友说:“我觉得,当我们的信任危机达到顶峰时,很多人都忘了罗尔的孩子,她还躺在病床上。我们为什么要去帮助‘罗尔’们?那是因为孩子生病是真的,我们被这件事打动是真的,我们的初心,就是希望孩子能渡过难关。那为什么就不能稀释一些东西,把这件事情看得积极一点呢?毕竟罗尔也是救女心切,他并不属于真正的诈捐。当然,我并不是支持罗尔可以隐瞒或者忽略家庭状况。我相信,只要他坦诚地告诉大家,你有房子,但你不能卖,希望大家帮你保住房子。乐善好施的人会继续乐善好施,该捐助的人会继续捐助。因为,人性本善,初心可贵!”
  12月24日,悲痛的消息还是传来:尽管医生连日来全力抢救,罗一笑还是因医治无效离开了人世!罗一笑最终没能像父親期望的那样“站住”,罗尔和妻子几近崩溃。安慰妻子后,罗尔赶回家拿女儿最喜欢的衣服和玩具。在帮女儿换衣服时,夫妻俩哭得几乎站不住,但还是商量决定——捐赠女儿的器官。
  红十字会医务人员告知:因罗一笑患的是白血病,她的器官不适合捐赠,只适合作为医学研究。罗尔泪流满面地说:“我和妻子都愿意捐赠女儿的遗体作为医学研究,希望医学界能早日打败‘白血病’这个病魔。”看着医院的车子把女儿接走,罗尔体会到一种无法言述的锥心之痛,哭倒在医院门口……
  罗尔说:“我不刻意为自己掩饰和辩护,错了就是错了。无论我有多么爱女儿,迫切想得到大家帮助,但毕竟隐瞒了我有房子这件事实,辜负了大家的信任和一片爱心!我只愿笑笑一路走好,愿她在天堂里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罗尔事件”渐渐落下帷幕。这起事件,会很快被人遗忘,但却留给人们无尽的思考和担忧:当下一个“罗尔”出现时,我们又该如何去表达我们的善意呢?其实,我们都是尘世中的沧海一粟,活着都不容易,用理解、宽厚和善意,与自己和别人握手言和,不失为人生的一种大智慧!
  文/焦晓辉;责编/邓琳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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