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存:重新发现易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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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世存出了“神书”《大时间》,他的写作和研究回到了易经。再见他,神奇地发现,他顶上的白发居然变黑了。“真的吗”,他挺欣喜地和记者分享,“也有一名研究易经的学者和我有同样的变化。”
  其实过程有痛苦,他说有时坐在书桌前四五个小时,高度紧张,几乎不起身,只能收获一千来字,写到最后,因缘际会,大病一场。当然更多是快乐,他想传递一种大时空角度的圆满,他说自己现在更从容。
  他耐心地教记者画卦,他想让易经以简单面貌示人,他说读易可以明心见性,乐天知命,自觉自悟,协同进化,惟变所适。


   Q:《北京青年》周刊A:余世存
  易经是生活的百科全书,既不高深莫测,也不玄乎
  Q:从《老子传》《家世》到易经的解读,您想寻求或者深挖掘的是什么?
  A:是我自己读书想要寻求一个文化源头的结果,这个结果也挺出乎我的意料。写完《老子传》,就有人跟我说,可以把孟子、墨子等先秦经典都重新书写一下,变成余世存版本的解读,我也的确准备了很多材料,后来发现,他们都好读,但是他们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资料——易经,却不好读。觉得奇怪,也有挑战,于是想看看易经是什么。刚开始我也读不进去,后来发现窍门之后,就觉得容易了,也很有意思。常说易经有三个意思:变易,不易,简易。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它的变化,谈它神乎其神的变易,很少有人谈它的简易,为什么叫易经?我想我找到了简易。以我的了解,诸子百家里孔子墨子他们对于易经的认知都不是很完整,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与中国上古曾发生过两次重大的“防火墙”运动——颛顼“绝天地通”和文王后天卦序的割裂相关。孔子他们在“防火墙”之下是不容易读懂易经的,直到宋朝人才重新发现易经的次序,但是没有研究为什么,而我的书说了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它是个历史叙事,是个日用卦历。我们今天所谓的挂历,在先人那里,就是易卦的卦历。
  Q:这本书叫重新发现易经,而不是普通的理解易经,这个“重新发现”意在哪里?
  A:孔子之后的易经多据文王父子给的卦序,即后天卦序。但是真正易经的基础是中国人的天文历法,是中国人的太阳历,这个东西是被大家埋没并忽略的。大部分人以为中国人一直在用阴历,我把这个内容突出出来,用的阳历,不是阴历,易经以一个太阳年为中心,将无数太阳年重复发生的自然和人事之象归纳总结,说明一个太阳年中的人间轨迹。第二,以前人学易经,说象数义理,象数就是给人算命的江湖派,义理就是学院派,在我看来,这两派对易经都过度解读了,要么装神弄鬼,要么陈义过高。我的重新发现,是把易经还原为上古人生活的百科全书,是对社会生活状况的白描,既不高深莫测,也不玄乎。
  Q:强调白描,和自然的生发状态,说明易经是很客观的一种对存在的描述?
  A:很客观,很自然,古人说,君子以为文,百姓以为神,君子看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到春天大自然的动植物要生发,到了秋天就要收敛,都在遵循这个规律,中国人把这个叫天人合一,顺天行事。当作物如小麦需要雨水灌浆、灌浆后需要风干饱满之际,天地间的阴阳象数也正好是水天之需,风天小畜。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命运都不知道,那叫什么生命呢
  Q:于人而言,易经是否真的能够预言天下的命运,或者说是否规定了人的命运?说它能算命,是不是有些偏颇的误读?
  A:看把这个算如何理解,我现在更倾向于把这个算看作计算、测算,测算人的路线图或者说“源代码”,否则你在人生的大海上会迷失方向,很多人30岁甚至40岁都是迷惑的。我们说卜的原意是竖一根杆子,来看太阳的阴线。百花开了,日子暖了,太阳一天天朝自己走来,看看地上那根测日线的木棍拉开的阴线一天天变短,最短的时候,夏至来了。随后,太阳一天天离自己而去,阴线一天天变长,最长的时候,冬至来了。从上一个冬至到下一个冬至,也就算出了一年多少天。然后再细分,比如24节气,比如易经将八卦叠加将一年分成64个小时空。计算出来就好走路,比如芒种那一天就播种。对人而言,算命也是测算人生百年中,你有什么节点,把这些节点找到,这不一定是空间意义上的,可能是你的体能,你的性格特点,有的人体能很壮,有的人体质偏弱,10月份出生的人可能会有骨质疏松,7月出生的人,唱歌会非常好,9月或4月出生的人摄影很好,这是他的节点。通过出生的时间,大致能算出你的人生中有这些东西。
  Q:会不会陷入一种宿命论?
  A:人应该知道自己的命运,中国人对这个是很重视的,有生无命那是性命,和猫狗没有差异,所以一个人连自己的命运都不知道,那叫什么生命呢?孔子说的更绝,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他还说五十而知天命,其实知命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你只有知道自己的命运,才会放低那些羞耻、恐惧、不安全感,看清认同感。自宇宙诞生以来,世界就在累积记忆中前进,宇宙、地球、人类、个体依次在演进中诞生,其目的在于后来者的个体对宇宙的模拟和自觉合一。
  Q:易经到底算什么呢?可能很多人会觉得能不能算眼前事,比如恋爱结婚,升职加薪?
  A:不是算这些,而是算更深层的,这个书取名为大时间,因为我们身处在一个小时代,大家的目光都太短浅,只关心眼前事,三五年之后的事情可能都没时间考虑太多,其实就是没有看到大时间的尺度,大时间意味着什么?大时间意味着圆满,从这个冬至到下一个冬至是一个抛物线,64卦都在其中,我们只是其中的一点,没有人占有整个大时间,太阳给予我们每个人的能量就是一个太阳年的64分之一,没有人全知全能,所以,你要改掉缺点,寻求大时间的圆满,呈现最大的善。很多年轻人,以为自己是生活中的失败者,因为只活在当下的尺度,大时间给你的魅力,是一种审美,比如你在剥卦、损卦哭过,但是在泰卦或乾卦回头看时又会觉得是一种美。画出64卦也有一种数学的秩序之美。易经给了你一个工具,但是没有定论,每个人看的都不一样。   把起点抛开,在人生百年追求修心的东西
  Q:我们看到有的爻辞大吉,有的凶,乍一看很难没有心理暗示,怎么去转化?其实从大时间的角度看,宿命可以超越?
  A:告诉你出生的时空,大体的轮廓是有了,就看你能不能超越那个宿命,你只是一个小部分,但是人生百年是大时间的圆满,看你能不能把另外63卦的意向都经历,就好像你是泰卦也会经历否卦,否极泰来的人,也会经历泰卦。对大自然抱有基本的敬畏,对其他63卦抱有同情和理解并去经验它,这样你的人生的能量才会越来越足。比如读者看到剥卦可能觉得凶,其实不是的,这个只是一个起点,把起点抛开,在人生百年追求修心的东西,就能取得平衡,你只有知命,才能去修。人生自觉,就在于跟外界能量交换中,不断增长、增强自身的创造性能量,易经的吉凶悔吝指导,正在于集中而非耗散能量,在于有效利用生命的能量。
  Q:能否用您举一个例子,让我们看看易经的运用?
  A:我是2月16日出生。山火贲卦,卦象上大山压住火光,所以我年轻的时候比较愤青,同时,内心有火,被大山压着,前半辈子是不太顺的,而且有火,身体里面的炎症比较多。同时,贲卦也有装饰的意思,追求事情的纯粹性,我研究东西很较真,一旦研究成功就会成为别人的谈资。
  Q:说道谈资,这本《大时间》确实被很多人当作神书,不仅挑战智力,还可以用。
  A: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给大家写书,让大家去读,去思考,去挑战智力。其实很少有人写书能让人去“实用”,不仅是画卦的实用,你可以参照给自己,给亲朋好友去做实验,这个实验的过程既提高了你的情商你的认知能力,也提高了你对世界的理解。今年春节,我才知道,5天多的时间,在天文学上有专业术语,叫微。15天叫著,见微知著,这个5天多,和64卦的5天多是差不多的,说明中国古人对时空的把握宏大又具体,如果2012年写作时我已经了解了这个视角的话,写作或许又不一样。包括爻辞的吉凶,我也是慢慢悟的,你看你的命卦,不能只看自己那个卦的五六天,要见微知著,看看前面和后面的几天。易经是中国古人用最笨的办法,也是最智慧的办法把时空中的某些秘密和原则给揭示出来了。
  Q:那么现在什么事情会让你困惑,什么时候又比较快乐?
  A:困惑是读书还会遇到一些具体的问题,快乐是我还有想使劲的地方,蛮好的。这两年生活比以前顺了不少,不像以前山还压着,更从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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