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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纪念“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10周年期间，虽然美国各大城市的街道两旁、加油站和民宅外挂起了星条旗，但美国民众充满了迷茫和悲观，对国家的满意度接近最低。美国媒体纷纷发表文章进行反思并质问：在10年中，发动的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值得吗？著名的美国专家则认为，“美国人厌倦战争，这些军事行动太昂贵、太致命”。美国布朗大学今年6月公布的《战争代价》研究报告披露，美国花费在这两场战争上的开支预计在3.7万亿—4.4万亿美元之间，数万士兵伤亡。如今，“战争疲劳症”弥漫美国。这是怎么产生的，对美国的军事战略和未来有什么影响？为此，本刊记者专访了中美两国的专家。
美国全球影响力下降
环球人物杂志：美国为何发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
欧汉伦（美国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是美国对恐怖主义作出的直接反应，因为美国本土被基于阿富汗、受阿政府庇护的恐怖组织袭击，死亡约3000人。美国有权利、有必要这么做。但不幸的是，我们推翻塔利班政权后，没能稳定住阿富汗。阿富汗战争显然不会是一个辉煌的胜利，我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起初在帮助阿富汗稳定方面投入极小，之后又投入极大，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如果从一开始就走一条中间道路，或许结果会更好。
欧阳维（中国国防大学战略教研部教授）：“9·11”事件发生后，美国认定，恐怖主义是对美国国家安全尤其是美国本土的最大威胁。美国打击阿富汗和伊拉克，首先就是要解决这种直接威胁。伊拉克战争的原因是，美国认为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对于伊拉克战争，西方盟国上了美国的当。因为当时的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在国会上作证说发现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美军在伊拉克战争中却没有找到，这让盟国以及美国都感觉到出师无名。不过，美国等国又不喜欢萨达姆，干脆把他也解决掉，这场战争后来也受到责问。从地缘战略意义上讲，中东、西亚是不稳定地区，如果这个地方不稳定，美国的全球战略利益，特别是在中东和亚太的利益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也不能说没有能源的需求，但这不是主要因素。
环球人物杂志：美国发动这两场战争得到的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
欧阳维：两场战争之后，美国的确获得了本土安全，起码没有再发生类似“9·11”的事件，而“基地”组织、极端势力确实受到很大打击，比如，本·拉登被击毙等等。但美国倾全国之力作战，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这使国内一些经济和社会问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达杜什（美国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经济学家）：越来越多的美国人认为美国的全球影响力在过去10年里有了很大下降。然而，美国在经济上管理不善给美国及世界都带来巨大影响，严重损害了人们对美国管理好自身事务能力的信心，美国政府日前围绕提高债务上限展开的糟糕论战更是加重了人们的担心。
环球人物杂志：当初美国入侵伊拉克时，得到美国民众很高的支持率，而美国国内目前突显“战争疲劳”。发生这种巨大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樊吉社（中国社科院美国所战略研究室副主任）：战争所需资金来源于普通老百姓，而老百姓每天都要承受死亡、受伤带来的不幸，加上如此长时间处于战争状态，国内反战情绪上升是很自然的事情。伊拉克现在的形势比以前好多了，而阿富汗的形势仍不那么乐观，这场战争似乎看不到头。从国际上来讲，以前的“金砖四国”（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现在已经变成“金砖五国”了，南非也成了一块“金砖”。这些国家在经济领域迅速崛起，在政治领域也产生影响。美国虽然仍有实力和影响力，但其他国家与美国的距离在缩短。而反恐战争是一个无底洞，美国也许无法消灭恐怖主义。
欧汉伦：美国人厌倦了战争，这些军事行动太昂贵、太致命，使我们的社会分裂，使国内政治更复杂。
与10年前相比，現在的美国经济更差，存在更多的政治厌倦，民众更不团结。美国现在更关注自己的问题，民众认为与战争相关的外交政策是造成经济困境的原因之一，也带来政治争执，从而使美国未能在国内真正需要做的事情上投入资源。美国人现在对经济的焦虑超过了对反恐问题的关注，希望驻伊、驻阿美军早日回家。
环球人物杂志：美国奉行什么样的军事战略？10年中的几场战争对这种战略有什么影响？
欧阳维：美国的总体战略仍然是保证绝对的大国地位、保证美国在全球的利益、保证盟国的利益、保证和推行美国的价值观等等。但军事战略还是有变化的。“9·11”之前，美国还把中国当成竞争对手；之后，美国又找到了新的对手——恐怖主义。
樊吉社：美国在今年2月份发布了《2011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报告》，其副题的意思就是美国要成为军事上的领导者。报告强调了美国要扮演的4个角色：协调者、召集者、赋能者、保证者。作为协调者，美国要去协调各方利益，比如在区域问题上协调立场；作为召集者，美国搭建平台，让不同的力量在美国搭建的平台上进行沟通；作为赋能者，美国要在他们认为适当的时候赋予别人能力，如果盟友想要加强安全，却缺少这种能力，美国愿意为盟友提供帮助；作为保证者，就是美国认为当这些办法都不足以保证地区安全，不足以促进美国利益的时候，美国会亲自出来保卫自己的利益。
一个战略形成之后，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因为它包含很多内容。如果说改变，是美国用兵原则的改变，未来的用兵会变得非常谨慎，不会像以前那样莽撞。在反恐问题上，美国现在实施的战略就是“退出反恐战争”。这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开出了撤军时间表、培训当地的治安力量、修复和伊斯兰世界的关系等等。根据美国今年6月出台的新反恐战略，美国今后会把反恐重点转移至针对美国本土的恐怖袭击。
不太可能入侵叙利亚
环球人物杂志：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在利比亚得手之后，下一个目标是谁？美国已宣布对叙利亚制裁，会进一步军事介入叙利亚吗？
樊吉社：在利比亚问题上不能说“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而是“以法国为首的北约”。关于美国是否军事介入叙利亚，至少在短期内，美国没有意志，在经济上也没有太大的能力进行军事干预了。
欧阳维：没有什么“下一个目标”。北约的一个重要目标是保证集团的安全和利益，他们认为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如果跟北约的利益有关系，北约都要管，但前提是有能力。在国际金融危机、经济低迷的情况下，怎么管？可能以后只能管管家门口的事，太远的事管起来很困难，会更加谨慎。美国军事介入叙利亚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政治经济制裁就够了。
环球人物杂志：“结束战争，将美国经济拉回轨道。”这是美国媒体发出的呼吁，美国做得到吗？
樊吉社：美国正在这样做。奥巴马上台之后，对反恐战争进行了检讨，加上拉登的死，退出战争现在已经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保险地说，人们不会再看到美国投入那么巨大的政治、经济、外交和军事力量用于反恐。美国在利比亚问题上已经表现得非常谨慎，非常犹豫，原因就是从反恐战争中吸取了教训。
博思沃斯（美国布鲁金斯学会经济学家）：在削减国防开支和削减社会保障及医疗保险等福利开支之间，美国民众更多地主张削减国防开支，但国防开支削减不会很顺利，因为这会遭到大型国防合同承包人的阻碍，他们会要求新的开支项目，要求更新伊拉克和阿富汗两个战场使用的设备。两场战争造成了美国政府债务的过量增长，制约了政府在其他领域的投资能力，特别是在教育和基础设施上的投资，导致经济表现不佳。经济疲软和高失业率问题是美国各界目前最关注的问题，必须解决。
编辑：田亮 美编：苑立荣 编审：吴迎春
美国全球影响力下降
环球人物杂志：美国为何发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
欧汉伦（美国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是美国对恐怖主义作出的直接反应，因为美国本土被基于阿富汗、受阿政府庇护的恐怖组织袭击，死亡约3000人。美国有权利、有必要这么做。但不幸的是，我们推翻塔利班政权后，没能稳定住阿富汗。阿富汗战争显然不会是一个辉煌的胜利，我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起初在帮助阿富汗稳定方面投入极小，之后又投入极大，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如果从一开始就走一条中间道路，或许结果会更好。
欧阳维（中国国防大学战略教研部教授）：“9·11”事件发生后，美国认定，恐怖主义是对美国国家安全尤其是美国本土的最大威胁。美国打击阿富汗和伊拉克，首先就是要解决这种直接威胁。伊拉克战争的原因是，美国认为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对于伊拉克战争，西方盟国上了美国的当。因为当时的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在国会上作证说发现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美军在伊拉克战争中却没有找到，这让盟国以及美国都感觉到出师无名。不过，美国等国又不喜欢萨达姆，干脆把他也解决掉，这场战争后来也受到责问。从地缘战略意义上讲，中东、西亚是不稳定地区，如果这个地方不稳定，美国的全球战略利益，特别是在中东和亚太的利益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也不能说没有能源的需求，但这不是主要因素。
环球人物杂志：美国发动这两场战争得到的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
欧阳维：两场战争之后，美国的确获得了本土安全，起码没有再发生类似“9·11”的事件，而“基地”组织、极端势力确实受到很大打击，比如，本·拉登被击毙等等。但美国倾全国之力作战，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这使国内一些经济和社会问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达杜什（美国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经济学家）：越来越多的美国人认为美国的全球影响力在过去10年里有了很大下降。然而，美国在经济上管理不善给美国及世界都带来巨大影响，严重损害了人们对美国管理好自身事务能力的信心，美国政府日前围绕提高债务上限展开的糟糕论战更是加重了人们的担心。
环球人物杂志：当初美国入侵伊拉克时，得到美国民众很高的支持率，而美国国内目前突显“战争疲劳”。发生这种巨大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樊吉社（中国社科院美国所战略研究室副主任）：战争所需资金来源于普通老百姓，而老百姓每天都要承受死亡、受伤带来的不幸，加上如此长时间处于战争状态，国内反战情绪上升是很自然的事情。伊拉克现在的形势比以前好多了，而阿富汗的形势仍不那么乐观，这场战争似乎看不到头。从国际上来讲，以前的“金砖四国”（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现在已经变成“金砖五国”了，南非也成了一块“金砖”。这些国家在经济领域迅速崛起，在政治领域也产生影响。美国虽然仍有实力和影响力，但其他国家与美国的距离在缩短。而反恐战争是一个无底洞，美国也许无法消灭恐怖主义。
欧汉伦：美国人厌倦了战争，这些军事行动太昂贵、太致命，使我们的社会分裂，使国内政治更复杂。
与10年前相比，現在的美国经济更差，存在更多的政治厌倦，民众更不团结。美国现在更关注自己的问题，民众认为与战争相关的外交政策是造成经济困境的原因之一，也带来政治争执，从而使美国未能在国内真正需要做的事情上投入资源。美国人现在对经济的焦虑超过了对反恐问题的关注，希望驻伊、驻阿美军早日回家。
环球人物杂志：美国奉行什么样的军事战略？10年中的几场战争对这种战略有什么影响？
欧阳维：美国的总体战略仍然是保证绝对的大国地位、保证美国在全球的利益、保证盟国的利益、保证和推行美国的价值观等等。但军事战略还是有变化的。“9·11”之前，美国还把中国当成竞争对手；之后，美国又找到了新的对手——恐怖主义。
樊吉社：美国在今年2月份发布了《2011美国国家军事战略报告》，其副题的意思就是美国要成为军事上的领导者。报告强调了美国要扮演的4个角色：协调者、召集者、赋能者、保证者。作为协调者，美国要去协调各方利益，比如在区域问题上协调立场；作为召集者，美国搭建平台，让不同的力量在美国搭建的平台上进行沟通；作为赋能者，美国要在他们认为适当的时候赋予别人能力，如果盟友想要加强安全，却缺少这种能力，美国愿意为盟友提供帮助；作为保证者，就是美国认为当这些办法都不足以保证地区安全，不足以促进美国利益的时候，美国会亲自出来保卫自己的利益。
一个战略形成之后，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因为它包含很多内容。如果说改变，是美国用兵原则的改变，未来的用兵会变得非常谨慎，不会像以前那样莽撞。在反恐问题上，美国现在实施的战略就是“退出反恐战争”。这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开出了撤军时间表、培训当地的治安力量、修复和伊斯兰世界的关系等等。根据美国今年6月出台的新反恐战略，美国今后会把反恐重点转移至针对美国本土的恐怖袭击。
不太可能入侵叙利亚
环球人物杂志：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在利比亚得手之后，下一个目标是谁？美国已宣布对叙利亚制裁，会进一步军事介入叙利亚吗？
樊吉社：在利比亚问题上不能说“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而是“以法国为首的北约”。关于美国是否军事介入叙利亚，至少在短期内，美国没有意志，在经济上也没有太大的能力进行军事干预了。
欧阳维：没有什么“下一个目标”。北约的一个重要目标是保证集团的安全和利益，他们认为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如果跟北约的利益有关系，北约都要管，但前提是有能力。在国际金融危机、经济低迷的情况下，怎么管？可能以后只能管管家门口的事，太远的事管起来很困难，会更加谨慎。美国军事介入叙利亚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政治经济制裁就够了。
环球人物杂志：“结束战争，将美国经济拉回轨道。”这是美国媒体发出的呼吁，美国做得到吗？
樊吉社：美国正在这样做。奥巴马上台之后，对反恐战争进行了检讨，加上拉登的死，退出战争现在已经是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保险地说，人们不会再看到美国投入那么巨大的政治、经济、外交和军事力量用于反恐。美国在利比亚问题上已经表现得非常谨慎，非常犹豫，原因就是从反恐战争中吸取了教训。
博思沃斯（美国布鲁金斯学会经济学家）：在削减国防开支和削减社会保障及医疗保险等福利开支之间，美国民众更多地主张削减国防开支，但国防开支削减不会很顺利，因为这会遭到大型国防合同承包人的阻碍，他们会要求新的开支项目，要求更新伊拉克和阿富汗两个战场使用的设备。两场战争造成了美国政府债务的过量增长，制约了政府在其他领域的投资能力，特别是在教育和基础设施上的投资，导致经济表现不佳。经济疲软和高失业率问题是美国各界目前最关注的问题，必须解决。
编辑：田亮 美编：苑立荣 编审：吴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