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次方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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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
  虽然蒋熙雯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孙芮伊已明了。
  她使劲地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激动:“我没杀人!李睿不是我杀的!”
  “孙芮伊呀,”夏咫涵的语气有些急躁,“你为什么会在九号房里呀?你的房间不是十一号房吗?”
  “什么九号房?”孙芮伊-二脸疑惑,“这里不是十一号房?”
  “这里是九号房呀!”
  夏咫涵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房门上的门牌。
  “怎、怎么会?”孙芮伊怔住了。
  夏咫涵吸了口气:“昨晚我明明看到你走进了十一号房,还听到你把房门上锁了。之后你有离开过房间吗?”
  “嗯。”孙芮伊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回答让夏咫涵大感意外。
  “这么晚了,你还到哪去?”
  “到饭厅去。唐诺时约了我深夜三点在饭厅见面。”
  “什么?”夏咫涵望向唐诺时。唐诺时低头不语。
  “到底怎么回事呀?”夏咫涵向孙芮伊追问。
  孙芮伊定了定神,吁了口气,这才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昨晚玩大话骰的过程中,我不是上洗手间去了吗?我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唐诺时站在门外。她看到我出来了,对我说:‘小伊,今晚凌晨三点,到这儿来,我有些事要跟你说。’我感到很奇怪,就问她: ‘什么事呀?’她说: ‘是跟夏咫涵有关的。你爱来就来,不来就算了。’她正说着,你就走进来了。
  “她离开后,我见你对于我和她谈话的内容很紧张,认为你跟她的确有些什么隐瞒着我,于是决定凌晨三点到饭厅赴约。回房以后,我就用手机设了两点五十分的闹铃。事实上闹铃并没有发挥作用,因为这几个小时,我一直在想着唐诺时到底会跟我说些什么,根本毫无睡意。
  “到了两点五十分,我打开了房门。走廊漆黑一团,四周也静悄悄的,好可怕。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不敢独自走到饭厅。但那时候,我实在太想知道唐诺时要跟我说些什么,所以打开手机的照明,硬着头皮,走出了十一号房。”
  夏咫涵听到这里,向唐诺时瞪了一眼,有些生气地质问:“你到底要跟她说什么呀?”
  唐诺时眼睛湿润,扁了扁小嘴,没有答话。
  孙芮伊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三点整,我来到饭厅,等了五分钟,唐诺时便出现了。她跟我说:‘你知道吗?我是夏咫涵的初恋女友。我和他深深地爱着对方。当时只是因为一些误会暂时分开了。现在我回来了,我和他要重新开始,你退出吧……”’
  夏咫涵还没听完,已气得对着唐诺时怒吼:“你他妈胡说什么呀?”
  唐诺时哭了m来,哽咽着声音道:“难道不是吗?我的确是你的初恋女友!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对我的确还有感觉!”
  此时此刻,孙芮伊多么想听夏咫涵大吼一句:“不是!没有!”
  可是,夏咫涵的表情竟然有些动摇,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
  他的反应,让孙芮伊失望之极,心痛无比。
  她是一个超级醋瓶子,平时夏咫涵跟别的女生多说几句话,甚至是向街上的美女多望一眼,她也会吃醋。更何况,现在是态度嚣张的第三者强行侵入她跟夏咫涵的爱情世界?
  第三者的挑衅也还罢了,虽然心里会不舒服,但她并非那种思维单纯的女人,不会轻易相信第三者的一面之词。
  然而现在,夏咫涵对于唐诺时那句“你对我还有感觉”的回应竟然不是斩钉截铁地否认,而是犹豫。甚至还有些暧昧,这可真让孙芮伊心也碎了。
  刹那间,两行眼泪从她的眼旁滑落,连绵不断。
  “她真的是咫涵的初恋女友?咫涵对她真的还有感觉?”孙芮伊心乱如麻。
  事实上,唐诺时真的是夏咫涵的初恋女友。
  他俩是高中同学,从高二开始恋爱,是彼此的初恋。那段日子,那些经历,对他们来说,是甜蜜的,是快乐的,是毕生难忘的。
  然而高中毕业后,两人考上了不同的大学,分隔两地,感情渐淡。读大二时的某一天,唐诺时在电话里竟然跟夏咫涵说,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并且决心跟那有妇之夫在一起,要跟夏咫涵分手。
  就这样,两人的恋爱告一段落。
  对于初恋,大部分人都是全情投入的,没有留给自己丝毫的退路。夏咫涵也不例外。
  唐诺时的变心,让他伤心欲绝。初恋,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他那时甚至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对女人动真情!”
  直到他遇到了孙芮伊。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夏咫涵的语气有些感慨,甚至还有一丝遗憾。
  但他立即补充道,“我现在爱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孙芮伊!”
  这句话,稍微抚平了孙芮伊那颗在刚才瞬间碎裂的心脏。
  唐诺时却不依不饶。
  “你敢说你现在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
  夏咫涵又语塞了。
  孙芮伊才刚止住的眼泪,如崩毁了堤坝的洪水,再也无法抑止。
  夏咫涵见状,知道孙芮伊被深深地伤害,又是慌乱,又是心疼,瞪着唐诺时大声说:“是!我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只爱孙芮伊一个!”
  可是这一次,言语再也无法抚平孙芮伊心底的创伤。
  “我认为呀,”蒋熙雯突然冒出一句,“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杀死李睿的凶手吧?”
  的确,在某种程度上,跟谋杀案相比,跟逝去的生命相比,爱情真的有些渺小。
  “雯姐说得没错!”夏咫涵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孙芮伊,你接着说吧。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语气稍微冷静下来了。
  孙芮伊抽泣了一下,强忍着泪水,用已经哭得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跟唐诺时的交谈只持续了三分钟左右。我离开的时候,唐诺时还呆在饭厅。之后我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回房后有把房门上锁吧?”
  蒋熙雯稍微打断了孙芮伊的叙述。
  “一定有!”夏咫涵抢先帮孙芮伊回答了。 “她很害怕那种没有安全感的感觉。平时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她也一定要把房门上锁才睡得着。何况现在是在这座陌生的、有些可怕的、甚至有点诡异的别墅里?”
  “你也知道我缺乏安全感吗?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们的爱情世界遭受破坏?”孙芮伊心中委屈不堪。
  “是这样?”很久没有说话的慕容思炫突然对孙芮伊冷冷地问道。
  孙芮伊舔了舔嘴唇,微微地点了点头:“嗯,我清楚地记得,回房以后,我把插销给插上了。”
  “之后呢?”夏咫涵问。
  “之后我就逐渐睡着了。直到刚才,手机的闹铃声把我叫醒。我睁开眼睛没多久,就若隐若现地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于是吓得大叫起来。不一会,你们就闯进来了。”
  经过孙芮伊的详细叙述,昨晚发生的事被初步还原了。
  数秒的沉默后,蒋熙雯清了清嗓子,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如果芮伊说的是实话,那么昨晚的情况就是:凶手在芮伊入睡后,通过某种方法潜入上锁了的十一号房,把芮伊带到旁边的九号房——当时李睿很有可能已经被杀了,最后把九号房的房门上锁,并且通过某种方法离开了完全密封的九号房。”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凶手煞费周章地做这么多事,目的就只有一个——嫁祸孙芮伊!因为如果我们无法解开凶手如何逃离密室这个谜团,那么呆在密室里的孙芮伊就会被认定是杀人凶手了。”
  “孙芮伊绝不可能杀人!”
  夏咫涵的语气坚决而果断。这让孙芮伊伤心之余又有些许感动。
  蒋熙雯点头道:“我也认为芮伊不会杀人。而且,不会有人在杀人后把自己跟尸体锁在一起,成为首当其冲的嫌疑对象吧?这么说,我们现在要解决两个问题:其一、凶手是怎样潜入芮伊的房间的?其二、凶手是怎样离开上锁的九号房的?”
  “还有,凶手是谁?”她最后补充道。
  问题接踵而至,让夏咫涵有些头昏脑胀。
  他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定了定神,平静地说:“一个一个来。我们先解决‘凶手怎样潜入孙芮伊的房间’这个问题。”
  他说到这里,望向孙芮伊,“你确定你回房以后,把房门上锁了?”
  “我确定!”孙芮伊一脸坚定。
  “那可真奇怪呀!”夏咫涵皱眉。
  众人凝神思考。
  “咦,难道……”蒋熙雯突然发话,声音有些大,紧接着,嘴角轻轻一翘,胸有成竹地道,“我想,我已经想通了这个问题了!”
  “愿闻其详。”
  热爱阅读推理小说的夏咫涵,一时之间无法想通“凶手如何潜入孙芮伊已上锁的房间”这个问题,突然听蒋熙雯这样说,好奇心大发。
  作为魔术师、最会吊观众胃口的蒋熙雯,此刻在凶案面前,也不卖关子了。
  “其实很简单嘛。凶手在芮伊前往饭厅的那段时间中——当时房门没有上锁,潜入了芮伊的房间。并且在洗手间躲起来。芮伊回房并且把房门上锁时,凶手已经在房间里了。这不就解开了‘凶手如何潜入芮伊的房间’这个问题吗?”
  “完美的推理!”夏咫涵赞道。
  与此同时,他心想:“虽然这是推理小说中犯人经常用到的手法,但事件一旦发生在现实中,我竟没想到这种可能性,唉,那么多推理小说都白读了。”
  “这样一来,诺时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因为孙芮伊离开饭厅回房的时候,诺时还在饭厅。”
  蒋熙雯紧接着补充自己的推论。唐诺时听罢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至于凶手怎样在不惊醒芮伊的情况下把她带到九号房?也很简单。只要凶手让芮伊吸入少量哥罗芳,芮伊就会不省人事,任由凶手摆布。”
  “任由摆布?如果当时凶手要侵犯孙芮伊,她也无法反抗?”夏咫涵心有余悸。
  蒋熙雯对自己的推理很满意,而且似乎还没过完瘾,继续像模像样地分析:“接下来,我们要解决第二个问题:凶手把九号房上锁后,怎样离开九号房?”
  这一回,夏咫涵竭力回想自己以前看过的推理小说中制造密室的方法,看看能不能运用到当前这宗密室杀人案中。
  他突然又想到自己曾在网上看过一位名叫轩弦的推理写手所写的密室讲义。那篇被命名为“轩弦的密室讲义”的文章里,分门别类地、颇有条理地把目前所有制造密室的方法都列了出来。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讲义的全部内容,只是记得其中几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提出了一种全新的可能:“九号房的房门,会不会是李睿锁上的?”
  “李睿?他不是死了吗?”蒋熙雯有些不以为然。
  “我当然知道。”夏咫涵稍微不服气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凶手用那把羊角锤袭击了李睿的头部,李睿负伤逃进九号房,为了躲避凶手的追杀,把九号房上锁,最后却在房内伤重身亡。”
  “那羊角锤为什么会在李睿的尸体旁边?”
  “是李睿从凶手的手上抢过来的吧?”
  “都把凶器抢过来了,为什么还要逃?”
  “这……”夏咫涵一时无法反驳。
  “不过你的推理倒让我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是什么?”
  蒋熙雯舔了舔嘴唇,一字一顿地说:“那就是,李睿是自杀的!”
  “自杀?”
  “对。潜入芮伊的房间把她掳走的人就是李睿。李睿把芮伊带到九号房,把房门上锁,最后用羊角锤敲打自己的脑袋……”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呀?” 唐诺时忍不住打断了蒋熙雯的推理。
  “是为了嫁祸芮伊吧,让大家认为芮伊是杀人凶手。” 这回轮到夏咫涵嗤之以鼻:“为了嫁祸孙芮伊,自己干掉自己?以我对李睿的了解,我不认为他会干这种蠢事。”
  “难道是意外?”唐诺时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意思?”夏咫涵和蒋熙雯齐声问。
  “李睿把小伊带到九号房后,到自己的房间——好像是十四号房吧——拿上一把羊角锤,然后回到九号房,把房门上锁。他本来想用羊角锤威吓小伊,可是,在他走近小伊的时候,脚一滑,摔了一跤,羊角锤脱手飞向天花板,再掉下来,刚好砸到他的头上,把他砸死了。这就叫恶人有恶报。”
  唐诺时异想天开的“推理”,让夏咫涵哑然失笑。
  “看来锁门的不是李睿,”蒋熙雯直接无视唐诺时的推理,小结当前情况,“我们要从别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李睿锁门的话,那么是凶手在锁门后,利用缩骨功或瑜珈,通过房门和地面的空隙逃离?”
  大家明显听出夏咫涵的这句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蒋熙雯摇了摇头:“不要浪费时间讨论这种不可能实施的方法了。凶手是不可能在锁门后离开房间的,换句话说,现在只剩下最后的—种方法了,那就是凶手是在离开九号房后,再通过鱼丝或磁铁等工具,利用门下的空隙,在房外把插销给插上。”
  “是机械密室?这也是推理小说中制造密室的常用手法哦!会不会真的是这样?”
  夏咫涵想到这里,舔了舔嘴唇:“要不我们试试吧?”
  没有鱼丝或细线,众人只能依靠想象。可是经过仔细观察及假想模拟,众人一致认为:插销的样式及安装的位置,决定了这个“利用鱼丝在房外锁门”的诡计的可行性极低。
  “还真棘手呀!”夏咫涵叹道。
  “咫涵,我突然想到在推理小说中还有一种制造密室的手法。”
  一直沉吟不语、没有加入讨论的孙芮伊忽然说道。
  “嗯?”
  “那就是,房门根本没有上锁,只是让我们这些目击者产生错觉,认为房门是上锁的。”
  “那不可能啦!”夏咫涵笑了笑,“我扭动过门把手,当时房门的确是上锁的。而且之后我往房门蹬了一脚,但房门却没有打开。”
  “嗯。”孙芮伊点了点头,继续当聆听者。
  “我想到啦!”唐诺时兴奋地叫嚷起来。
  众人刚才已经领教过她的“推理”,所以此刻也不抱什么期望。蒋熙雯淡淡地问:“你想到什么?”
  “九号房有密道,凶手是从密道逃跑的。”
  “密道?”夏咫涵哭笑不得。
  可是定了定神后,他却突然心中一凛:“其实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在这座神秘而诡异的别墅的房间里,有密道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咫涵!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蒋熙雯的话让唐诺时提出的可能性没能讨论下去。
  “是什么?”夏咫涵亟不可待地问。
  蒋熙雯清了清嗓子:“把九号房 上锁的人就是李睿。不过他不是上锁以后伤重而死的,也不是自杀身亡或意外致死。在我们破门而人的时候,他根本还没死!”
  她的这个推论让夏咫涵大吃一惊:“还没死?”
  “是的!李睿是在我们面前被杀的!他真正的致死原因,不是头部受创,而是被刺入毒针!”
  “这么说,凶手是第一个上前接触李睿的‘尸体’的人……”夏咫涵连声音也颤抖了,“那个服务生?” 他说到这里,众人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竟然发现——
  慕容思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昏暗压抑的漆黑馆里,诡异恐怖的氛围中,杀戮阴影的笼罩下,这个出没无常的服务生,实在让众人心底有些怯意。
  此时此刻,大家都忘记了他所烹调的八珍玉食,也忘却了他刚才独闯九号房洗手间的勇敢,甚至已经深信蒋熙雯的推测,认定了他就是杀人凶手。
  就在这时候,床底传来一阵“沙沙”声。众人大惊,退到门外,只见一个人从床底钻出来,正是慕容思炫!
  “你、你怎么会在床底?”夏咫涵喘着气问道。
  “刚才你们讨论的时候爬进去的。”
  慕容思炫一边说,一边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接着微微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同时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你爬进去干吗呀?”蒋熙雯问。
  慕容思炫还没回答,唐诺时抢着说:“难道你到床底找密道?找到了吗?”
  “不是找密道,”慕容思炫轻轻地咬了咬自己的手指,木然道,“是找答案。”
  “什么答案?”夏咫涵脱口问道。
  “凶手如何制造密室的答案。”
  “找到了吗?”蒋熙雯的神情有些期待。
  果然,慕容思炫的回答没有让大家失望:“找到。其实一切都是一目了然的,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如何制造这个密室的啰?”夏咫涵还是有些不相信。
  “是,除此以外,我也知道了凶手的身份。”慕容思炫那呆滞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以极快的速度向在场众人扫了一眼,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杀死李睿的凶手,就在你们四个人之中。”
  众人惊愕。
  当然,凶手的惊愕是假装的。此刻怕他他并非惊愕,而是惊惧。
  “凶手在我们之中?我没有杀过人。这么说……”夏咫涵想到这里,分别向孙芮伊、唐诺时和蒋熙雯看了一眼。
  “再怎么说,凶手也不可能是孙芮伊!”对此结论,夏咫涵无比坚决。 然而,内心终究有些不安。
  “首先我要告诉大家,凶手不是密室里的孙芮伊,而是另有其人。”
  慕容思炫这句话如及时雨一般让夏咫涵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么说,凶手也不会是诺时。”蒋熙雯自以为是地插话道,“理由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因为在芮伊回房前,凶手已经潜入了她所住的十一号房,而在芮伊离开饭厅返回房间的时候,诺时还在饭厅里。”
  她停了停,紧接着说,“换句话说,凶手在我跟小夏之中?我可没有杀过人哟。小夏,你是凶手?”
  “胡说!”夏咫涵嚷道,“我也没有杀过人!”
  蒋熙雯“哦”的一声,望向慕容思炫,淡淡一笑,道:“这么说,你那‘凶手在我们四人之中’的推论是错误的啰。”
  “我的推论没有错误,错误的是你那个‘凶手趁孙芮伊前往厨房的那段时间潜入十一号房’的推论。”慕容思炫一脸漠然地说。
  “这个推论是错误的?”蒋熙雯一脸不服气,“那你倒说说看,凶手在芮伊回房后,是怎样潜入她的房间、再把熟睡中的芮伊带到九号房?”
  “凶手并没有潜入孙芮伊的房间,也没有把孙芮伊带到九号房。”
  “咦?”
  “是孙芮伊自己走进九号房,并且把房门上锁的。这个密室,是孙芮伊自己无意之中制造的。”
  “什么?”夏咫涵叫出声来。
  孙芮伊也马上反应过来,澄清道:“我并没有进入过九号房呀。”
  慕容思炫朝她瞥了一眼,冷冷地问:“你离开饭厅后。到哪里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呀。”
  “房号?”
  “十一号房呀!我住的房间就是十一号房呀!”
  “你怎么知道你走进的是十一号房?”
  “门牌上印着‘十一’呀……”
  “等一下!”夏咫涵打断了慕容思炫和孙芮伊的问答。
  “怎么啦,小夏?”蒋熙雯脸上略带疑惑。
  夏咫涵皱了皱眉:“房号?门牌?难道……”
  突然,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叫道,“凶手调换了门牌?”
  “是。”
  慕容思炫抓了抓那杂乱不堪的头发,不慌不忙地说:“两点五十分,孙芮伊离开了她所住的十一号房,到饭厅赴约。凶手在她离开后,潜入十一号房,记住了当时床上的枕头和被子的状态。之后,凶手来到十一号房左边的九号房——那是空房,把房里的枕头和被子摆放得跟十一号房的一样。
  “接下来,凶手把走廊左边每扇房门上的门牌从玻璃插槽里逐一取出来,每一块都前移一位。‘三号’门牌插在一号房的房门上,‘五号’门牌插在三号房的房门上,‘七号’门。牌则插在五号房的房门上,以此类推。所以,本来的九号房,就被换上了‘十一号’门牌,而本来的十一号房——即孙芮伊的房间,则被换上了‘十三号’门牌。
  “三点零五分,孙芮伊跟唐诺时的交谈结束,她离开饭厅,回到大厅右侧的走廊。漆黑馆内没有灯具,一片黑暗,孙芮伊虽然用手机照明,但光线微弱,使她在无法看清周围的参照物。在这种情况下,她判断距离的能力会大大下降,所以来到插着‘十一号’门牌的九号房时,不会产生不协调的感觉,只会认为那就是自己所住的十一号房。
  “接下来,孙芮伊走进了九号房。由于这里每个房间的大小、布局和摆设都一样,而且九号房床铺的状态,跟她离房前的床铺状态一致,还有,因为没有灯具,所以她也没能留意到房间的其他细节——譬如自己的行李,最后,孙芮伊会认为,自己回到了十一号房。她把房门上的铁杆插上——凶手知道她有锁门的习惯,密室就此形成。”
  慕容思炫的推理一气呵成,无懈可击。众人听得张口结舌。
  “我、我有问题!”
  蒋熙雯趁慕容思炫舔嘴唇换口气的空隙插进一句话。
  慕容思炫向她看了一眼,没有答话。
  她咳嗽了两声,说道:“你的推理的确解释了‘芮伊怎样进入九号房’以及‘九号房如何上锁’这两个问题。可是尸体呢?孙芮伊进入九号房并且把房门上锁后,凶手怎样把李睿的尸体搬进九号房?”
  对于蒋熙雯的提问,夏咫涵、孙芮伊和唐诺时都觉得很有道理,不约而同地望向慕容思炫,盼他解答。
  慕容思炫咬了咬手指,一字一顿地说出了答案。
  “在孙芮伊进入九号房前,李睿的尸体已经在九号房里。”
  “怎么会呀?”
  这一回首先提出质疑的是夏咫涵。
  蒋熙雯紧接着附和:“就是呀,李睿的尸体就在床前,位置十分显眼,如果尸体早就在那里,捺伊进入九号房后,怎么可能看不到?”
  孙芮伊也竭力回想当时的情况, 一脸谨慎地说:“当时床前的确什么也没有。”
  “你没发现尸体不奇怪,因为凶手把尸体暂时隐藏起来了。”慕容思炫如是解释。
  “隐藏?”蒋熙雯秀眉微蹙。
  “隐藏在哪?”夏咫涵追问。
  “漆黑馆的客房里,可以暂时隐藏尸体的地方只有一个——床底。”
  “啊?”众人惊呼。
  “的确呀,这里的木床是由骨架支撑起来的,底部是空心的,要藏尸体,也不是不可能。”夏咫涵的思维跟上了慕容思炫的推理。
  慕容思炫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硬糖,放在手掌中,一边摆弄,一边叙述:“从头说起吧。我刚才检查过李睿的尸体,根据尸体上的斑纹及尸体的僵硬程度,可以判断李睿被杀了六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凶手行凶的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左右。”
  尸体斑纹?僵硬程度?他竟然还懂得尸检的相关知识?这个服务生到底是什么人呀?夏咫涵心中诧异无比。
  只见慕容思炫把手掌中的水果硬糖抛进嘴里,夸张地咀嚼了几下,接着说:“凶手约李睿凌晨两点在九号房见面,趁李睿不留意,用羊角锤敲击他的脑袋把他杀死。之后,凶手把李睿的尸体放詈在床底。所以,当孙芮伊进入九号房时,没能发现尸体。所谓不知者无畏,并不知道自己跟尸体共处一房的孙芮伊,如常锁门、上床、睡觉。”
  孙芮伊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想象着当时李睿的尸体就在自己的身下、跟自己只隔了一张床板的情景,不由得全身发冷,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
  她轻呼一声,紧紧地抱住了夏咫涵的手臂。
  夏咫涵也有些害怕,咽了口唾沫,把孙芮伊搂在怀里。
  “但是,”蒋熙雯再次提出疑问,“我们破门后,的确看到尸体躺在床前的呀。”
  她的语气比刚才恭敬了许多。一开始,对于慕容思炫的推理,她是不以为然地质疑,而现在,却是谦虚而诚恳地发问。那是因为她已在不知不觉间意识到,眼前这个怪异的服务生,绝非常人。
  “这个很简单,凶手在把尸体放置到床底前,分别在尸体的脖子和两只脚掌绑上鱼丝,并且让三根鱼丝通过房门和地面之间的那道半厘米的空隙延伸到房外。孙芮伊进入九号房并且把房门上锁后,房外的凶手开始预估孙芮伊入睡的时间。当凶手认为孙芮伊已经睡着后,就在房外拉动那三根鱼丝,把李睿的尸体拖出来。
  “在尸体上绑鱼丝的时候,凶手把鱼丝做成三个大圆圈,分别绕过尸体的脖子和脚掌。而此时,凶手只需要剪断那三根鱼丝,分别拉动每根鱼丝的其中一端,就能收回所有鱼丝。最后,凶手把每个房间的门牌恢复原样,嫁祸孙芮伊的密室诡计就全部完成了。”
  慕容思炫的逻辑思维慎密无比,他的推理层层递进,环环紧扣,让人无法找到破绽。
  虽然无法反驳,但夏咫涵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
  “对了!是证据!”
  夏咫涵吸了口气:“慕容先生,你的推理的确很精彩,可是,那只是推理呀,根本没有实质证据支持你的观点。”
  “证据?多的是。”慕容思炫淡淡地说,“譬如说,我在检查李睿的尸体的时候,首先发现了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勒痕,后来还看到他的两只脚掌也有类似的勒痕,这些就是尸体曾经被鱼丝拉动过的证据;再譬如说,我刚才钻进床底搜查,结果在床底找到一根金黄色的头发,无论是颜色还是长度,甚至是气味,都跟李睿的头发极为相似,这便是李睿的尸体曾经被放置在床底的证据;还有,床底的灰尘分布不均匀,留下了明显的拖动痕迹,这也是支持我观点的有力证据。”
  大家都没有反驳。至此,对于慕容思炫的推理,众人终于彻底信服了。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蒋熙雯的语气有些紧张。
  “到了现在,凶手的名字不是呼之欲出了吗?”
  “你的意思是……”蒋熙雯不敢妄自猜测慕容思炫的话。 慕容思炫扭动了一下脖子,冷冷地道:“要实施这个诡计,孙芮伊必须住进走廊中间位置的房间,如果她的房间处于走廊入口附近或走廊尽头附近,那么她就很容易发现掉换房间的诡计。孙芮伊一开始是打算人住三号房的,当时是谁提议她住到位于走廊中间的十一号房去的?”
  众人跟着慕容思炫的思路回想刚到达别墅选择房间时的情景。
  “金牛座本周的幸运号码是十一哦。如果你住十一号房,这几天会有好运气哟,而且,爱情值也会大幅度上升哦。”
  大家都回想起这句话,并且一齐望向当时说出这句话的人。
  与此同时,慕容思炫用犹如寒潭一般冰冷的语气说道:“看来大家都清楚了。是的,杀死李睿并且试图嫁祸孙芮伊的凶手就是她——唐诺时。”
  “我?”
  唐诺时的表情有些错愕,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认为是杀人凶手。
  “是。”
  慕容思炫的回答坚定不移。
  “我只是根据星座运程建议芮伊住十一号房,这样就被认为是凶手?真可笑!”
  唐诺时故作镇静,冷笑着反驳,但神色却掠过一丝紧张。
  “那你现在把你的手机掏出来,打开那个星座运程的查询软件,让我们看看金牛座本周的幸运号码到底是不是十一。”
  慕容思炫步步紧逼。唐诺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
  没等唐诺时反应过来,慕容思炫又发起下一轮攻势:“还有,孙芮伊在凌晨三点离开十一号房,其后再回到‘十一号’房。这些都是制造密室不可或缺的要素。而把孙芮伊约到饭厅见面的人,正是你。此外,你明明约了孙芮伊三点在饭厅见面,但自己却三点零五分才到,为什么?因为你要利用这五分钟,把九号房的枕头和被子摆放成跟十一号房的一样,而且还要掉换每扇房门上的门牌……”
  “巧合!”唐诺时没等慕容思炫说完便嚷道,“这些都是巧合!你有实质证据证明我是凶手吗?”
  此时的她,已不再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倒像是一头掉落陷阱、垂死挣扎的猎物。
  “有。”
  “什么?”
  “你留下了心理证据。”
  慕容思炫舔了舔嘴唇,说道:“刚才我们在饭厅听到从客房传来的孙芮伊的叫声,赶到这儿来,再次听到孙芮伊的叫声从九号房传出来。那时候你刚好站在九号房前。当时,你的举动是,转过身子,一边拍门,一边问孙芮伊是不是在里面。”
  “那又怎样呀?”
  唐诺时的语气有些恼羞成怒,似乎慕容思炫所说的一切都是对她的诬蔑。
  慕容思炫却没有理会她,转过头向夏咫涵问道:“如果当时站在九号房门前的人是你,你首先会做什么?”
  “扭动门把手,尝试把门打开。”夏咫涵冲口而出。
  霎时间,唐诺时脸色大变。
  慕容思炫这才再次向她瞥了一眼,淡淡地说:“明白了吗?这就是你留下的心理证据。当时情况危急,你为什么不先尝试开门,而是直接拍门叫唤?因为作为密室制造者的你,潜意识里早就知道九号房当时处于上锁状态,扭动门把手只是多此一举的行为。”
  唐诺时深深地吸了口气,稍微冷静了下来,向慕容思炫看了一眼,轻轻一笑,有些嚣张地说:“大侦探, 说了这么久,你还是没能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呀!”
  “证据?”慕容思炫反问,“你认为真的会没有证据?”
  “嗯?”
  “完美犯罪是不存在的,再高明的罪犯,也会留下微不足道的证据,何况你?能证明你是凶手的证据,至少有二十件。”
  慕容思炫的话让唐诺时感到非常不安。她身体微颤,再也无法佯装镇定。
  “我就随便列举几样吧:证据一,这把作为杀人凶器的羊角锤是你带来的,或许你很小心,没有在凶器上留下自己的指纹和毛发,但是,它曾经被放在你的背包里,只要公安局的鉴定人员对羊角锤进行化验,必然能在上面找到你的背包的纤维;证据二,李睿的……”
  “够了!”唐诺时大声打断了慕容思炫的话,“别再说了!”
  众人陷入沉默。四周鸦雀无声。
  此刻,夏咫涵心乱如麻:“杀人凶手真的是唐诺时?怎么会这样呀?”
  虽然他跟唐诺时的感情早已时过境迁,虽然他现在的女朋友是孙芮伊,但男人,特别是像夏咫涵这种用情极深的男人,对于自己爱过的人,总是有些留恋,对于曾经的感情,总会有些唏嘘。
  他一会儿想起自己跟唐诺时共同度过的那段快乐的时光,一会儿又想到曾经跟自己亲密无间的爱侣现在竟成杀人凶手,心中柔肠百转,感慨万千。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打破了当前的沉默:“唐诺时,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呀?”
  唐诺时慢慢地抬起头,向夏咫涵看了一眼,目光复杂无比。片刻,她才叹了一口长气,幽幽地说:“是,是我杀了他。”
  虽然早已对慕容思炫那天衣无缝的推理深信不疑,但夏咫涵心里,还是存了万一的指望,希望唐诺时并没有杀人。
  但此刻听到她亲口承认,夏咫涵可真是肝肠寸断,一颗心疼得像被抽了出来一般。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唐诺时鼻尖一酸,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
  众人没有打断。哭了好一会,她才擦了擦眼旁的泪珠,缓缓地说:“咫涵,我有一个亲弟弟,这事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我们还一起打过球呢。”
  “是吗?可是你知道吗?五年前,他被检查出患上了白血病。”
  夏咫涵讶然:“什么?”
  “当时医生说,如果不进行化疗,他最多只能活三个月。那可是我的亲弟弟呀!我怎么能看着他死?所以我跟医生说,无论如何,一定不能放弃治疗。但是呀,你们知道吗?化疗每个疗程要上万元!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金额!''
  唐诺时说到这里,神情有些激动,声音又呜咽起来,她定了定神,叹了一口长气,才续道:“这几年,我都在为他的治疗费四处奔波。不久前,一个自称李睿的摄影师联系我,说想跟我进行人体私拍,事后给我丰厚的报酬。”
  “人体私拍是什么?”
  这几年来不请世事、满脑子只有自己和夏咫涵两个人的爱情世界的孙芮伊问道。
  唐诺时向这个生活在幸福国度的公主般的女孩瞥了一眼,冷冷地说:“就是脱光了衣服让别人拍照!”
  “啊?”
  孙芮伊轻呼一声,两颊红了起来,回过神来后,微悔自己失言,心中歉疚无比。
  “你……答应了?”夏咫涵颤声问。
  “我能不答应吗?”唐诺时又激动起来,红着眼睛嘶吼道,“当时我们已经花光了所有钱,弟弟马上就要被医生从医院赶出来了!”
  夏咫涵轻轻地“嗯”了一声,低下了头,不敢跟她视线相接。
  唐诺时狠狠地抽泣了两下,用嘶哑的声音接着说:“这几年,我考虑过各种可以赚快钱的途径,甚至想过去当小姐,只是终究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这期间,也有摄影师联系过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当‘人体模特’。他们给出的拍摄费是每场一千五百元。我虽然也犹豫过,但终究没有答应。可是呀,李睿给我开的条件是:让他一个人拍两个小时,给我五万块!五万块哪!我能不动心吗?”
  想到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孩为了医治身患绝症的弟弟而作出如此牺牲,夏咫涵的心真的很痛。
  他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喉咙却似乎被一些无形的硬物堵住,使他挤不出半个字。
  “后来怎样了?”
  发起提问的是蒋熙雯。她的声音在同情之中夹杂着几分好奇。
  唐诺时咽了口唾沫,抽泣着说:“那天,李睿在拍摄的过程中兽性大发,对我……”
  她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
  虽然她没把话说完,但众人根据她的反应,已能猜到九成。
  夏咫涵吸了口气,走到唐诺时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安慰。唐诺时一时无法自已,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举动让孙芮伊微感不悦。但她又觉得,此情此景,如果自己出言阻止,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咫涵,这几年,我过得好苦……真的好苦……呜呜……”
  唐诺时尽情发泄着这些年的凄苦和委屈。她的哭声让众人动容,甚至心酸。
  “我知道。别哭了。”
  夏咫涵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慰。
  这句话,却让她哭得更厉害。
  她哭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停下来。夏咫涵轻轻地把她放开,低声问道:“所以你就杀了他?”
  唐诺时摇了摇头。
  “我不断说服自己,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吧。几个月后,我开始慢慢地淡忘这件事,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可是这时候,李睿再次联系我。他用我的裸照威胁我,强迫我跟他发生关系,一次又一次。每次当我试图结束这种丑恶的关系时,他就说要把我的裸照发布到网上。”
  “贱人!”夏咫涵忍不住骂道,“死不足惜!”
  蒋熙雯清了清喉咙说道:据我所知,私拍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摄影师拍摄的作品,只允许自己私下欣赏,或跟其他摄影师切磋交流,但决不能公开,更不能发到网上。
  “我也知道有这么一个规定,可是,”唐诺时冷然道,“你认为像李睿这种小人会遵守吗?”“所以你终于对他动了杀机?”
  蒋熙雯紧紧地盯着唐诺时的眼睛。
  唐诺时并没有避开蒋熙雯的视线,大声答道:“是!”
  她的声音坚定无比,似乎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也会毫不迟疑地把李睿杀死。
  她顿了顿,语气渐缓:“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知李睿是咫涵的上司,我还知道李睿看上了咫涵现在的女朋友孙芮伊,叫咫涵带孙芮伊到这里玩,想要伺机占有孙芮伊。我就借此机会跟李睿说,夏咫涵是我的前男友,我想跟他一起到度假村玩儿,见见我的前男友。李睿答应了。他一定没有想到,我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把他杀死!”
  “原来唐诺时在此出现并非巧合。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只是,她没有计算到,度假村里会有一个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作案手法的服务生!”夏咫涵心中感慨一切在冥冥之中早有主宰。
  “在我的计划中,不仅要杀死李睿,还要嫁祸孙芮伊。我甚至天真地幻想,李睿被杀死后,我不会再受到威胁了,我的裸照也不会流传出去,至于孙芮伊呢,她当了我的代罪羔羊,被警察带回公安局判刑,而我跟咫涵,就能重新开始……”
  她说到后面几句,声音越来越低。   孙芮伊的心又难过起来。
  她对唐诺时,在同情之中带有几分厌恶。她可怜唐诺时的遭遇,佩服她坚持为弟弟治病的毅力,却又憎恶她对夏咫涵念念不忘。
  这种复杂的心情,在她的神情之中若隐若现地展现着。只是,夏咫涵并没有觉察到。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跟唐诺交往时那段难忘的曾经。
  “重新开始?你的心里还有我?”他轻声问。
  “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我从来没有放下过我们这段感情!”
  唐诺时泪流满面地宣布着爱的宣言。
  “那当年你为什么……啊?”
  霎时间,夏咫涵什么都明白了,惊呼,“你是为了你弟弟!”
  唐诺时凄然一笑:“夏咫涵,那时我在电话里跟你说,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要当他的情人,要跟你分手,当时你一定很难过,对吧?可是你知道吗?我是流着泪、咬着牙把这些话说完的。我说出这些话时,我的内心比你难过十倍!可是我只能这么做,因为他答应我每个月给我两千元。如果没有这些钱,我的弟弟就不能进行化疗,他就得死!”
  “为什么当时不跟我商量呀?”夏咫涵大声说道。
  “商量?当时我们都只是大学生,哪里有钱?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我把我弟弟患病的事告诉你,你宁愿铤而走险也会帮我。可是……”
  唐诺时狠狠地抽泣了几下,大声哭了出来, “我怎么忍心连累我深爱的人?我宁愿跟你分开,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不想把你拖下水!”
  她的这句话,让夏咫涵痛彻心扉,让他的男儿泪刹那间滚滚落下。
  与此同时,孙芮伊也在默默流泪。
  她为什么要哭?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不断地想:原来他们曾经爱得那么刻骨铭心。相比之下,我算什么?
  “我们走吧。”慕容思炫冷不防说道。
  他已经好一会没说话了,众人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在推理李睿被杀的过程时,滔滔不绝,几乎没有留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但在唐诺时自述杀人动机的时候,在众人都为此唏嘘感慨之时,他却一言不发,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或许他认为,除了推理,除了利用推理还原真相,其他事情都跟他无关。
  李睿的尸体暂时就被放置在九号房里。众人随慕容思炫回到漆黑馆的大厅。
  慕容思炫走到大门前,扭动门把手,只听“咔”的一声,门并没有被打开。
  “门开不了?被困封闭的建筑可是本格推理小说里经常出现的事情。”
  夏咫涵心中一紧,吞了口口水,声音微颤地问道:“怎么啦?”
  “门锁生锈,被卡住了。”慕容思炫头也不回。
  “啊?那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
  与此同时,夏咫涵又胡思乱想起来:“难道真的像推理小说的情节那样,凶案会继续发生,我们会一个接一个地被杀?”
  然而小说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只听慕容思炫冷冷地道:“现在是九点四十分,再过二十分钟,度假村的丁作人员会到这里来巡房。当他们发现我们被困后,就会用工具从外面破门。”
  “嗯。”
  夏咫涵点了点头。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哪怕只有二十分钟,也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众人在沉默中等待。
  这时候,只见唐诺时慢慢地走到孙芮伊跟前,低声问道:“小伊,在离开这里前,我想跟咫涵单独谈谈,可以吗?”
  唐诺时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孙芮伊有些不知所措。她心里当然不愿意唐诺时跟夏咫涵单独相处,最好两个人一句话也别说。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拒绝,众人会不会觉得她有些不近人情呢?而且,唐诺时说出这句话时,那已经哭得沙哑的声音,也让孙芮伊心生同情。
  她心里拒绝,但却点了点头。
  于是,唐诺时把夏咫涵带到十五号房——那是唐诺时的房间。
  一进房间,她便把夏咫涵紧紧抱住。
  夏咫涵吓了一跳。两手稍微使劲,欲把唐诺时推开。
  “咫涵,”唐诺时霎时间又哭了出来,“不要放开我,好不好?”
  夏咫涵一听到她的哭声,一听到这句话,一颗心顿时软了,身体也软了下来。
  “咫涵,我真的好累,我真的好苦,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
  夏咫涵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只好把唐诺时轻轻搂在怀里。
  “我经常想,如果我的弟弟没有患上白血病,我们就不会分手。我们会在毕业后结婚,生孩子,快快乐乐地度过一辈子。如果真的能这样,哪怕要我折寿二十年,甚至是付出我的一切,我都愿意!”
  夏咫涵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唐诺时用嘴唇紧贴着夏咫涵的脸,吻去了他的眼泪:“咫涵,你别哭,我舍不得让你难过……呜呜……”
  两个人的眼泪交融在一起。
  “咫涵,你还爱我吗……”
  “我……”
  “告诉我,你爱我,好不好?”
  面对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的初恋女友,面对着这个为了医治弟弟而犯下杀人罪的可怜女孩,夏咫涵实在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爱你……”
  虽然声音很低,而且有些犹豫,但却足以让唐诺时的泪腺彻底失控。她疯狂地吻着他的嘴唇,吻着他的脸,吻着他的脖子,情到浓时,还脱去了他的衣服。
  至于夏咫涵,心理上,他拥抱着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身体,这个跟自己曾经形影不离的女生,脑海中掠过无数往昔片段,心中爱怜渐生,恨不得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而在生理上,这个“新鲜”的女性娇躯,这种另类的激情,也足以让他热血沸腾,身体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激烈地跳跃。
  漆黑中,他解开了她胸前的纽扣。
  这时候,他却突然想到了孙芮伊。
  “如果被孙芮伊看到现在这情景?她会怎样?她一定会非常难过。她是我女友,是我未来的妻子,是我将要守护一辈子的人,我怎么能让她难过呢?”
  想到这里,夏咫涵身体的欲望消除了大半。
  他轻轻地放开了唐诺时的身体,叹了一口长气。
  夏咫涵如此反应,令唐诺时兴致索然。她也幽幽地吁了口气,从激情之中慢慢回过神来。
  两人沉默了数十秒,唐诺时突然又说道:“我突然感到很后悔。”
  “嗯?”
  “我很后悔杀死了李睿。”
  唐诺时舔了舔嘴唇,接着说:“我不该杀李睿,也不该受他威胁,大不了就是照片被公开呗。虽然我会身败名裂,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但至少,我还能跟你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呀,我们还能吸到相同的空气呀,偶尔我还能看到你。这一切,不就挺好的吗?”
  她说到这里,声音又有些哽咽了,“可是现在呢?我杀了人,要被枪毙了!我要死了!”
  她的哭声,让夏咫涵痛心入骨。
  “我不怕死,经过了这几年,我真的觉得做人好累,死了或许还是一种解脱呢。可是我舍不得你。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唐诺时的每句话,都像利刃一般刺人夏咫涵的心脏。他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哪怕是几年前全情投入的初恋毁于一旦时,心痛的程度也远远比不上现在。
  人生除死无大事。正如唐诺时所说,哪怕两个人没有缘分在一起,但 至少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偶尔还能见见面,说说话。可是现在唐诺时要死了,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从此夏咫涵看不到她的面容,听不到她说话,只能在残留的回忆中寻找那些关于她的零碎片段。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夏咫涵心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到唐诺时杀死李睿前,那该多好?”
  “咫涵,离开这里之后,我就要被带到公安局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现在是我们这一辈子最后共处的时光了。”
  “嗯。”
  “你能不能最后一次把我紧紧地抱住?我要永远记住这一刻……”
  庸诺时还没说完,夏咫涵胸口一热,已把她紧搂在怀里。
  两人疯狂地热吻。这一次,似乎哪怕是天崩地裂,也无法阻止。
  其实夏咫涵绝非什么花花公子,他对孙芮伊一心一意,从来没有想过要出轨。偶尔看到令自己心动不已的美女,他也只是在心中幻想一下足矣。
  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各种因素的组合下,身体竟战胜理智,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
  不消一会,两人消除了衣服的阻隔,即将融为一体。
  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夏咫涵大惊失色。与此同时,刚才被暂时屏蔽的孙芮伊的面容,再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本能反应般地放开了唐诺时。
  紧接着,只听慕容思炫那冰冷的声音隔着大门传进来。
  “漆黑馆的大门打开了,我们要走了。”
  夏咫涵和唐诺时随慕容思炫回到漆黑馆的大厅。
  孙芮伊和蒋熙雯正在等候。
  夏咫涵心里愧疚,低着头,不敢跟孙芮伊视线相接。
  虽然在传统意义上他并没有出轨,但他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已足以让孙芮伊痛心疾首。如果是孙芮伊跟别的男人如此拥吻,甚至玉帛相见,他也无法接受。
  漆黑馆的大门已被巡房的工作人员从外破开,日光透过大门直射进来,在一定程度上,暂时打破了漆黑馆那黑暗的主题,也暂时驱散了馆内的恐怖氛围。
  走出漆黑馆后,慕容思炫把众人带到别墅区的接待处,并且打电话报警。数十分钟后,刑警到场,封锁了漆黑馆,并且把相关人员带回公安局接受问讯。
  问讯结束时,已是中午时分。
  五个人进去,却只有四个人出来。唐诺时大概永远没有机会享受自由的生活了。
  分别跟慕容思炫和蒋熙雯告别后,夏咫涵和孙芮伊到公安局附近的快餐店吃午饭。
  等候上餐时,孙芮伊淡淡地说道:“咫涵,有些事我想问你。”
  然而夏咫涵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听到孙芮伊的话。此刻,唐诺时的事情占据了他的整个脑袋,挥之不去。
  “唐诺时真的会被枪毙吗?她是因为被李睿强暴且多次受到他的威胁后,才动了杀机,法官会不会因此轻判?对了,黄药师好像认识一位复姓诸葛的女律师,据说她出道至今从未败诉,被称为‘神话律师’。如果由她来为唐诺时打官司,是不是可以改变枪毙的命运?甚至,无罪释放?”夏咫涵越想越远。
  “咫涵……”
  孙芮伊又叫了一声。她的表情已有些失落。
  夏咫涵还是没有听到。他在想:“如果唐诺时真的无罪释放了,接下来事情会演变成怎样?我会跟她重新开始吗?可是我对她的感情已经消逝了,我现在爱的人是孙芮伊。”
  “夏咫涵!”孙芮伊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啊?”夏咫涵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怎么啦?”
  “没什么了。”
  孙芮伊轻轻叹了口气,黯然神伤。
  两人再也没有交谈。夏咫涵继续东思西想。当他终于从意义不大的思考中回到现实的时候,发现孙芮伊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独自离开了快餐店。
  夏咫涵走出快餐店后,刚好一缕日光直射在他的脸上,却让他突然感到有些迷惘。他不想回家,却又想不到该到哪儿。漫漫人生,他似乎一下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他一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逛,一边精神恍惚地幻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到昨天,我一定会阻止唐诺时杀死李睿。可是我该怎么阻止呢?跟唐诺时说我知道了她的全盘计划,劝她放弃?还是对李睿说唐诺时会对他不利,提醒他小心?他明明死有余辜,我却还要救他。这个世界实在太荒唐了……
  是的,这个世界真的太荒唐了!可是我们又能改变些什么?没有。除了幻想它会变得更美好,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夏咫涵不知不觉地来到一家心理咨询中心前方。他有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在这里当心理咨询师。两人忙于工作,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夏咫涵突然想去跟这位老朋友见见面,聊聊心事。
  走进咨询中心,前台小姐向他展现了一个甜美的笑容,问道:“先生,下午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
  “我想找黄医师。”
  “哪位黄医师?”
  “黄浩欣。”
  “哦。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我是他朋友,刚好经过这里,想跟他见个面。”
  “嗯。请问先生您贵姓?”
  “姓夏。”
  “好的,请稍等。”
  前台小姐拿起电话,快速地按了几个数字:“黄医师,有位姓夏的先生说是您朋友,想跟您见面……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前台小姐向夏咫涵说道:“夏先生,黄医师请您到他的办公室。”
  “好的,谢谢。”
  夏咫涵来到办公室。老朋友黄浩欣早已在门前迎接:“夏总,这么久不来找我?”
  所谓“夏总”,那是老朋友之间的调侃。
  这位黄浩欣比夏咫涵大三岁,是一名高级心理咨询师,最擅长心理危机干预和精神障碍治疗。他跟夏咫涵可谓生死之交。
  “唉——”两人坐下后,夏咫涵叹了口气,“黄药师,我今天经历了一件令我永生难忘的事。”
  “药师”乃“医师”的古称。“黄药师”是夏咫涵对黄浩欣的戏称。
  “哦?是什么事?”
  夏咫涵又长长地吁了口气,才把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在漆黑馆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整个过程,黄浩欣都没有打断。
  最后夏咫涵说道:“如果当年唐诺时跟我分手时,我坚信她不会变心,我刨根究底,就能知道她的苦衷,那么现在,她就不会走上杀人这条不归路。又或许,如果我昨天能觉察到她的杀意,阻止她行凶,那么悲剧也不会发生。我总觉得,是我害了她。”
  黄浩欣喝了一口水,舔了舔嘴唇,这才淡淡地说道:“夏总,你有没有看过《蝴蝶效应》这部电影?”
  “没有。”
  夏咫涵不知道黄浩欣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一脸疑惑。
  “是吗?”黄浩欣微微地吸了口气,“那部电影里的男主角,拥有回到过去、改变自己乃至身边的人的命运的能力。为了让身边的一切变好,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过去,改变历史。可是每次他都顾此失彼,被他所更改的命运,总是比之前的更加糟糕……”
  “最后怎样?”
  夏咫涵被黄浩欣的话深深地吸引住了。
  黄浩欣向他看了一眼,淡然说道:“最后男主角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神,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噢!”夏咫涵若有所思。   黄浩欣给夏咫涵留下了一些思考的时间。他站起来,去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夏咫涵。
  “喝杯水吧。”
  “嗯,谢谢。”
  黄浩欣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明白了吗?唐诺时是谁呀?她只是你的前女友,你跟她的故事,是过去式。她现在怎样,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嗯……”
  夏咫涵的回答有些敷衍。他的心里并不完全赞同黄浩欣的观点。
  黄浩欣接着说:“夏咫涵,你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还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你的未来充满光明。这就已经足够了,对吧?不要再想多余的事情了。”
  “或许你说得对吧。”
  黄浩欣的这句话,夏咫涵倒是比较认同的。
  突然,黄浩欣把脑袋凑到夏咫涵的耳朵旁,压低了声音道:“李睿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你曾经亏空公款的事了,你欠他的那二十万,也不用还了,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十分幸运的事吗?”
  关于在公司“借”钱炒股,因此被李睿抓住把柄的事,夏咫涵只跟黄浩欣一个人说过。他没把这件事告诉跟自己最亲密的孙芮伊,是不想让孙芮伊为自己担心;而选择把这件事跟黄浩欣倾诉,是因为他知道黄浩欣是他的挚友,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出卖他。
  “那倒是呀。”
  夏咫涵深有同感。得知唐诺时是杀人凶手后,他一直认为这是一场悲剧,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是凶案中的受益者。
  “所以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忘记这件事,跟孙芮伊好好地过日子。”
  黄浩欣喝了一口水,紧接着又说:“说起来,我的孩子都出生了,你和孙芮伊什么时候才结婚呀?快生个女儿吧,长大后就可以当我家诺希的女朋友了,哈哈。”
  提起自己的儿子,黄浩欣一脸喜悦。
  夏咫涵突然有些羡慕这位初为人父的老朋友。那一刻,他很想马上跟孙芮伊结婚,生个孩子,努力拼搏,守护自己的家。
  黄浩欣说得对,这一切对夏咫涵来说指日可待。幸福就在眼前,未来如此美好,干吗要自寻烦恼?
  离开咨询中心后,夏咫涵直接回到家中。
  黄浩欣不愧是心理咨询师,在他的开导下,夏咫涵似乎想通了一些事,心情比中午时要好很多。
  他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便掏出手机,拨通了孙芮伊的电话。
  “孙芮伊。”
  “嗯。”
  “你在干吗呀?”
  “没什么。”
  孙芮伊的反应有些冷淡。
  “今晚一起吃饭,好吗?”
  “我有些累,不想出来……”
  “我来接你吧,吃完饭就回家。”
  夏咫涵不依不饶。他虽然也一直深爱着孙芮伊,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幸福。跟黄浩欣的一通谈话后,让他对这段感情格外珍惜起来。
  “这……”孙芮伊还是有些犹豫。
  “就这么说定了。五点半,我到你家来接你。”
  “好吧。”孙芮伊终于答应了,“去哪吃饭?”
  “旋转餐厅,好不?”
  夏咫涵和孙芮伊第一次约会,就是到旋转餐厅吃饭。今晚,夏咫涵想要重游故地,重拾热恋时的激情和甜蜜。
  “嗯。”
  孙芮伊似乎感受到夏咫涵的用意,话语之中,略带温柔。
  挂掉电话后,夏咫涵到楼下的花店订了一束花,九十九朵白玫瑰。孙芮伊最喜欢白玫瑰了。
  接着他又回到家里,洗了个澡,换好衣服,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差不多五点了。
  他正准备出门,门铃却响了。
  “咦,是谁呢?”
  夏咫涵走到大门前,隔着门问道:“找谁呀?”
  “快递。”
  对方是一个男子。他的说话声低沉之极,而且毫无感情,就像机器人发出的声音一般。
  夏咫涵把大门打开,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外。这男子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鼻梁上架着一副深黑色镜片的太阳眼镜,身上则穿着一件黑色绒布衬衣和一条纯黑色的西裤,从头到脚都黑乎乎的,给人一种无比神秘的感觉。
  门打开后,他一直低着头,瞧也没瞧夏咫涵一眼,让夏咫涵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收快递。”
  神秘男子递给夏咫涵一个扑克牌大小的黑色盒子。
  夏咫涵接过那个盒子,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盒子上没有寄件人和收件人的地址,根本就不像一件快递。
  “哪里寄来的?”他疑惑地问道。
  神秘男子却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喂!不用签收?”
  夏咫涵试图叫住那神秘男子。但失败了。对方头也不回,转眼已消失于楼梯。
  “真奇怪呀。”
  夏咫涵回到大厅,把那个盒子放在沙发前的玻璃圆台上,突然心里有些发毛。
  “不会是什么杀人的机关吧?盒子一打开,就有毒箭射出来?”
  他使劲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盒子里并没什么机关,只有一个类似于电视遥控器的东西。
  但这个扑克牌大小的黑色遥控器跟一般的遥控器不同,它上面只有一个按键。
  这个按键上有两个三角形图案,两个三角形都是顶角向左,左边的三角形的底边跟右边的三角形的顶角相接。
  那是一般的影碟机遥控的倒退键。
  在这个按键的下方刻着一行小字:
  一24h
  夏咫涵莫名其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随手按下了那个倒退键。
  突然间,他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全身麻痹。他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觉得脑袋一阵晕厥,天旋地转。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身体似乎被一种强大的无形力量所操控。他虽然还拥有着模糊的意识,但却身不由己——那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那股力量首先让他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把手上的这个神秘的遥控器放回盒子里,接着快步走到大门前,把门打开。他竟然看到刚才那个自称快递员的神秘男子就站在门外。
  还没回过神来,那股力量又强迫他把盒子交还给那个神秘男子。
  夏咫涵突然明白了。
  一切正在倒退!
  他所经历过的事情,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倒退!
  就像被按下倒退键的影碟,以数倍乃至数十倍的速度,让内容快速地从后往前。
  果然,接下来,那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他的身体,让他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倒退着再经历一遍。
  神秘快递员接过黑色盒子离开了,他到楼下收了九十九朵白玫瑰,他从心理咨询中心回到家里打电话给孙芮伊约她今晚到旋转餐厅吃饭,他到心理咨询中心找老朋友黄浩欣倾吐心事,他与孙芮伊在公安局附近的快餐店吃午饭,他跟众人一起到公安局接受问讯,他和唐诺时在漆黑馆的客房内相拥激吻,唐诺时道出自己的杀人动机,慕容思炫指出杀人凶手是唐诺时,慕容思炫通过推理破解了密室诡计,众人在九号房发现了李睿的尸体和惊慌失措的孙芮伊,他在黑暗的客房中思考自己亏空公款的事,众人在漆黑馆的大厅玩大话骰喝红酒,众人享用慕容思炫所烹调的那令人回味无穷的晚餐,蒋熙雯向众人表演扑克牌魔术,他跟孙芮伊在客房内相拥而睡。
  突然,一切停住了。
  那股无形的力量霎时间消失了。夏咫涵的身体恢复了正常。
  回想刚才的奇异经历,这种感觉从没有过。
  似在梦中,却又跟梦境不同。比梦境真实,却又紊乱不堪。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周围则一片黑暗。
  他侧头一看,隐隐约约地看到,孙芮伊竟然就睡在他的身旁。
  “怎么回事?孙芮伊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夏咫涵心中诧异之极。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一阵座钟的报时声。
  咚——咚——咚——咚——咚——
  夏咫涵大吃一惊:“这不是漆黑馆内那口座钟的声音吗?难道我和孙芮伊回到了漆黑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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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述国中二年级学生,天野雪辉(冈田将生)习惯远离所有人,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把亲眼所见的事记录在自己的手机中。一天,时空之神宙斯把未来日记植入他的手机中,这日记记录的是他未来90天发生的事,包括考试内容、遇到的危险等。但这个“日记”一但被破坏,持有者的未来将会同时消失,也就是持有者会立刻消失,宙斯已选定十二位未来日记持有者,而最后生存的人将会成为宙斯的继承者,掌握支配时空的“神之座”。他跟同样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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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常音和南笙满十五岁的时候,她们的父母才回到玲珑巷。  鱼怜生比她们小了一岁多,他会把从留过洋的父亲那里听来的东西,都说给常音和南笙听。他的语气有着一般孩子没有的从容,常音和南笙常盯着他熠熠生辉的双眸愣神。  被封起来的图书馆就在南笙家后面那块废弃的建筑群里。出事那天和前几次并无差别,常音、南笙还有鱼怜生顺利进入了图书馆,在里面找书来看。南笙和鱼怜生看了一会儿聊起天来,他们嬉笑打闹弄到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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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哒。啪哒。啪哒。  脚步声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回荡着,越来越快。  罗兰浑身的皮肤绷紧,假装镇定,强迫自己不回头,装作一切都很平常,只是脚下加快了速度。  啪哒啪哒啪哒。  脚步声更快了,听声音仿佛来自于一个粗壮的男子,他似乎奔跑了起来,一股浓重的汗臭味从身后传来,人的喘息声依稀可闻。  罗兰的速度已经近乎于奔跑,却还是不敢显出奔跑的姿势。  这种事她有经验。她脑海里储存着数个男人的形象,他们交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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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发现了血的来源,就在档案陈列架第四层的最左侧,赫然放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血正是从这个纸袋渗出来的,一部分沿着钢架不断往下蔓延,而另一部分则滴落下来。  1  深夜,警察局的档案室仍然亮着灯。  老管理员古慧东脚步沉重地走向门口,再过几天,他就要退休了,这个地方他已经工作了四十年,离开前的这一夜,他特意在办公室多坐了几个小时。  “哒。”  古慧东听见了水声,水珠从上而下滴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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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冬天冷,风里裹着拳头,呼哧直往人脸上招呼。  “客官,你喝了十六坛啦,还没付酒钱!”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甩,凑近年轻的客人耳边大声说。  唉唉,又是一个醉鬼。  长安城每天有无数人来喝酒,但醉成这样的,十个有八个是发了疯。  剩下两个,是伤了心。  小二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小子扔出去,只见一个姑娘气喘吁吁地从风雪中跑了进来:“麻烦一下,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她话音未落,就看到了桌上醉得一摊烂泥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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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夫人刚刚生下的婴儿,雪白的皮肤竟然在顷刻间变得层层剥离、并且还散发着一阵阵腐臭.顿时下人们慌做一团,也顾不得申老板就在身侧,纷纷从产房里夺路而逃。  楔子  申公馆的灯光大亮着,申老板颇为心急地在一楼的玄关旁走来走去,听着二楼卧房里夫人的惨叫,他额角上顿时渗出了细细的汗水。稳婆已经上去三个时辰了,那声久违的婴孩啼哭似乎并未传来。  “快打热水来!”  “别乱别乱!老爷还在下面候着呢。”  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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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稿是下周喔!你要记得快交稿。”  每天追稿件的进度、审稿似乎已经成了这个接触出版业有好一阵子的男孩子的例行工作,当然他要追的不是只有一个人,虽然偶尔会有来不及交稿的作者,但是在他每天夺命似的追稿之下,进度其实都还不错。  没错,他的职业就是一般人口中的编辑,熟一点的作者都会叫他小常编辑。  这是一个每天在审稿、校稿、催稿、稿来稿去的超忙碌生活。  虽然忙碌,但是他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因为今天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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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往事  2008年。  潮湿闷热的天气已经延续了近半个月。时至中午,马路上空空荡荡的,偶尔几辆汽车飞驰而过,卷起沙尘和热风,呛进肺里辛辣无比。  渝都麻辣烫里却热闹非凡,狭窄的厅堂里,几张油腻的餐桌前都坐满了人。食客们的后背大都被汗水浸透,却毫不影响他们对麻辣烫的偏爱,稀里呼噜的吞咽声此起彼伏。  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早早地拿起筷子,麻辣烫一端上桌,他就迫不及待地大口吃起来。吃了几口,大概是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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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谋杀之声  一连调了几天的班,上班之后,组长为凌薇重新排了班,最近三天,凌薇都和山姗一起上班。  山姗一逮住机会就找凌薇一起去洗手间,忙里偷闲地和她聊着孟大雷的年轻搭档张积。  “这个男人挺有意思的,你看到他上次听到我声音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把别人的腼腆当作笑柄,凌薇不冷不热地讥讽了山姗一句:“你这样的情场女杀手,别耍人家了,手下留情吧!”  “谁说的!我挺喜欢他憨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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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热的夏天,在巴克尔街寓所,我和福尔摩斯在闲聊。透过窗口看见一辆豪华马车停靠在大门前,两匹黑鬃马高大健壮,马车夫跳下车,引导一位穿着华丽的年轻女士下车。  福尔摩斯扬了扬眉:“华生,今天我们有幸接待一个真正的贵族,看来不是什么小事,她是来自汉普斯特德的上等社区。”  “汉普斯特德?”我问。  “应该是的。”福尔摩斯答道,“看那马匹,既不清新也不泥泞,跑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属于伦敦范围之内。一般来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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