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韩胖子的那些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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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祭还是挑战


  一大早,这鳄溪里的每一条鳄鱼都被那诱人的味道吸引了,脑袋被鼻子牵着一转,眼里的一幕让每一条鳄鱼都终身难忘——巡逻兵奇克和恰克,奇克咬着一只羊,恰克叼着一头猪。他俩身后,殷红的羊血和猪血如红飘带一般,把我们的家园——清澈碧绿的鳄溪,渲染得如朝霞萦绕般唯美和浪漫,不知道的,以为他俩要去求婚呢。当然,这条鳄溪里,所有鳄鱼都知道,他俩是要把这美味上缴给我——他们的领袖,纯爷们儿。

  “哪里捕到的?”我看了一眼羊和猪,问奇克和恰克。
  “不……不是……”奇克永远这么结巴,永远让其他鳄鱼着急。
  “不是捕的,是人们杀了羊和猪,扔进鳄溪的。”恰克说。
  “不会是得了瘟疫的羊和猪吧?”我身边的茉莉有点儿担心。
  “鳄溪是他们的水源,他们不会把瘟羊瘟猪扔进鳄溪的。”说完,我走过去,嗅了嗅那羊和猪,笑了,“人类啊,还真是渺小,他们是拿羊和猪来献祭的。”
  是的,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人类是因为害怕我们,才拿出羊和猪来献祭,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吃人和牲畜。
  人类为什么害怕我们?
  我是从一个细微的变化发现并确定的:这鳄溪,原来叫恶溪,有三“恶”——水急滩浅鳄鱼凶,而现在,人们把渡口的牌子改成了鳄溪,分明觉得,在我们鳄鱼面前,湍急的水流和搁浅的河滩都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鳄溪其实是一条宽阔的大河,而我们鳄鱼,是这里的主宰。
  我自信地转身,命令十条鳄鱼过来,将羊和猪进行“五鳄分尸”。
  十条鳄鱼,五条一组,分别咬住羊和猪的头和四肢,稍一用力,羊和猪就被肢解了。血液从羊和猪的身体里喷薄而出,周围的鳄鱼兴奋不已。随着血液逐渐被稀释,两卷皮子浮在了水面上。
  “人类还真是啰唆,献祭就献祭吧,还献上一卷祭文。”茉莉拿起一卷,打开,递给我。
  羊皮卷上的字迹道劲有力:“……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归容,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呼——”我紧握双手,不想说话,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指甲已经将羊皮卷刺穿。
  茉莉看我生气的样子,连忙捡起另一卷羊皮卷。
  “老……老……老大!”奇克想问什么。
  问题还没说出口,茉莉就告诉他了:“新来的刺史,就是给咱羊和猪的那位,让咱限期搬家,避开他。”
  “搬家?鳄溪是咱家,凭啥要搬家?”恰克说着,用拳头捶了一下身边的奇克,然后扭头对奇克说,“你别说话,老大正烦着呢。”
  奇克刚刚张开嘴,看我一眼,立马闭嘴了。
  “以生以食。哼!搬到大海,顿顿海鲜,哪有牛羊猪肉好吃!”茉莉气得把羊皮卷丢进了水里。
  “就是,就是!牛肉耐嚼羊肉香,五花猪肉滋味棒。”恰克趕紧捡起羊皮卷,一边看一边附和着茉莉,“茉莉姐,发夕至是啥意思?”
  “是朝发夕至,就是早上出发,晚上就到了。”茉莉气得两眼上翻,但鉴于恰克刚才的附和认同,她还得耐着性子解释。
  “一日游!”奇克居然高兴了,看了我一眼,立马收敛了笑容。
  “笨蛋,去了回来才叫一日游。一天时间只能去,回不来。”恰克又捶了奇克一拳。
  “何况,那刺史是让咱去了就别再回来了。”茉莉白了奇克和恰克一眼,转头看着我,有点儿犹豫地说,“老大,我有点儿担心‘材技吏民’和‘强弓毒矢’。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有天然的绿铠甲,强弓毒箭射得穿吗?至于有才干的兵和民,哼,和没才干的有什么区别?都是咱的点心而已。真的亮出家伙来打一仗,要担心,也应该是那刺史担心。”我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从牙缝里蹦出这几句话,说给茉莉听,也说给每一条鳄鱼听,安抚鳄心。
  是的,此时的我很生气。作为鳄溪及其沿岸的主宰,我不能允许我的食物向我挑衅。一切的挑衅,得到的必定是血腥的镇压。不过,我可是有智慧的鳄鱼,在向我的食物露出牙齿之前,我想用我的智慧让那挑衅之人——刺史,后悔。
  “新来的刺史你可见过?如何?”我问恰克。
  “白白胖胖,须发稀疏,看着就不好吃。不过,此人很嚣张,因为别人喊他退之。”恰克回答。
  “退之?还未成功,就如此招摇,可见此人了了。”听了恰克的汇报,我更觉得人类好笑,而这个退之,最好笑,“今晚,我就去赴那退之之约,给他送后悔药去。关于退之的情况,你俩速去打探清楚。”

先礼后兵还是无赖


  今晚夜色真好。我最喜欢这样的夜晚,明月洒下清辉,我行走在树林中、街道上,那月光仿佛一件轻盈的衣衫,掠过我粗糙的皮肤,留下丝丝凉意和浪漫。
  是的,我是鳄鱼,虽然长相粗糙,但是心思细腻敏感,而且,诗意浪漫。
  出发前,奇克和恰克说要随行,保护我。我说不用,我这次去不用武力,要用智慧碾压退之,让其主动退之。
  再过两天就是十五了,每次月圆时,茉莉都会开心地站到圆月盘下,说自己是观音大士。
  边想边走,不觉已经到了退之住处。按奇克和恰克之前的打探,我轻松地找到了退之的房间。
  咚咚咚——
  “请进。”屋里传出的声音,柔和中带着冷静和刚毅。
  我推门而入,屋内,书桌后面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须发稀少,是退之无疑了。   我向屋内徐徐走去,眼里盛满笑意,边走边吟:“礼献猪羊,腹藏尺素,劝吾南游,仁义施布。鳄何退之,退之知乎?”
  书桌后那人抬起头,眯着眼,看到一只鳄鱼向他走来,先是一惊,猛地起身,继而镇定下来,坐下,目光转而变得凛然,迎着我,说:“会说人话的鳄鱼首领。!

  “鳄溪首领比克,向韩刺史问好。”我点头。
  “尔等因何接连伤我子民及其物产?可知错?”退之突然变得严厉,向我质问。
  “刺史莫急。你可知道,在这鳄溪一带,山险水急,鱼儿奋力争游,肉质十分紧致弹牙;牲畜出力干活儿,肉质分外有劲耐嚼;但是,这些鱼儿是吃浮游生物的,牲畜是吃草料的,肉质不够鲜香,若要说起鲜香,你可知,用各种美食滋养的潮州人……”
  “我大唐子民,怎可与畜生相比,成为尔等食物?”我还没说完,韩刺史就大喝一声,打断了我。
  “说到食物,刺史可知,亿万年来,弱肉强食。我们咬得住什么,当然就吃什么。你们管这叫……君子动口不动手。”
  “荒唐!”韩刺史白白胖胖的脸气得抖了三抖。
  他气我不气,我已经占据情绪优势了,于是,缓缓说道:“几亿年以来,我们都是以这样的方式生存的。”
  “不论多少年,都是野蛮的畜生。”韩刺史一掌拍在桌上,义正词严地说。
  “畜生?畜生能听懂人类的话,人类却听不懂畜生的话?到底谁更文明?畜生吃生肉,人类也吃刺身。在饮食上,煎烤烹炸和刺身有优劣之分吗?只是对食物的理解不同而已。”我依旧微笑着。
  “不敢苟同。我们历经千万年进化,刺身只是多种饮食方式中的一种,而不是唯一一种。何况,圣贤之德遍布九州……”韩刺史要开启长篇大论。
  我打断他:“圣贤?是尧舜,还是炎黄,抑或是你们的开天辟地之神盘古?有可考的历史,还是杜撰?而鳄鱼,确定在这地球上已经生存了4亿多年,若真有盘古大神,我们也是他的前辈了吧?”
  人与畜生不可相论,何况大神,岂是尔等能见到的?况且,我奉天子之命治理潮州……”韩刺史对于我的文化否定很生气,不谈大神,转而就近说当朝天子。

  我幽幽地笑着说:“刺史是被天子贬到这荒芜蛮夷之地的吧?原因是——”
  我把“是”字拖长音,好让韩刺史知道,我对他,可是经过一番调查的。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既然圣上将我派到此处,我就要尽平生所学,将这一方治理好。”韩刺史振振有词,慷慨激昂。
  看着他的样子,我觉得很可笑:“说到治理,再说统治。你们不是还有一句很有名的话,叫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个种,也可以是物种的种啊!”
  看着他从慷慨激昂变得哑口无言,再到气得脸色更加白,我忍不住笑了。
  可是一会儿,他的脸色缓和了,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放下茶杯,任由杯盖敞开,笑着说:“是啊,也可以是物种的种,或者,灭种的种。”
  说着,他起身,走到门后,打开袋子,抓一把白色的粉末,走回桌前。
  他把手举在茶杯上,说:“你看!”
  随着手里的白色粉末落入茶杯,茶杯里的水沸腾了。
  我心里一惊。
  “如果,我把这些石灰撒到鳄溪里,然后,再派神箭手埋伏在鳄溪边,用沾满鹤顶红的箭专射你们的眼睛。到时候,奔腾鳄溪翻巨浪,一汪碧水变朝霞!一定很壮观。潮州百姓一定很期待。”他拍拍手上的石灰残余,得意地看着我,就像一开始我得意地看着他时的神情一样,“动口你不听,非逼我动手。看来,还是动手有趣呀!”
  我从无赖转向文化,他倒好,从文化转向无赖了。
  我一时想不出应对石灰的方法,又不想有族群伤亡,咬咬牙,说:“无赖!好。我们迁走。但是,我们世代居住在这里的,要走,我也要个体面的走法。”
  “无赖?不,这叫先礼后兵,也可以叫以牙还牙。说吧!你想怎样体面?”韩胖子问。
  是的,现在,我不想叫他刺史,在我心里,他就是個有文化的胖无赖。
  “拿羊和猪来祭祀,举行隆重的祭祀礼。”必须这样,必须足够有面子,不然,我以后怎么带领族群。
  “一言为定!再过两天,十五一早,我在鳄溪边举行最隆重的祭祀礼。祭祀过后,你们便出发,前往南海,永不再回来骚扰百姓。”韩胖子一口就答应了。
  “会不会有诈?”我在心里忖度着,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应对,便心一横,答应了。
  “再会!”我向门口走去。
  “等等!”韩胖子说,“祭祀的时候,潮州百姓可是都去观礼的,你们鳄鱼是不是也应该倾巢而出啊?”
  “不可能!但是,我会派两个巡逻兵跟着我。”我一口拒绝了韩胖子。说完,我走出门去,遁入夜色中。
  回程路上的月色,我顾不上欣赏,一心想着如何不丢面子,又能安全转移族群。

退之还是南迁


  转眼已是十五。
  一早,我命令族群由茉莉带领,向南游十里,待命。
  我带着奇克和恰克向潮州城外的浅滩游去。
  离浅滩还有一里地,看到滩上香火上升。再游近些,我看到:滩上摆设几案,几案前,有杀死的羊和猪各一只;几案上焚着香,韩胖子在几案后拿着一张纸,口中念念有词。再仔细看,韩胖子周围的侍从身后都背着大袋子,里面应该是那万恶的石灰;兵丁围成一条警戒线,分开韩胖子和乌泱泱的潮州百姓;近滩屋顶,埋伏了很多弓箭手。
  韩胖子手拿纸,朗声念着,念叨完了,又把那张纸在几案前焚烧,将纸灰撒进鳄溪,侍从将羊和猪一同抛入溪中。
  我命令奇克和恰克将羊和猪拖回来,然后,亲自上岸,去向韩胖子告别。
  我直立着,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向韩胖子走去。看到我,士兵一惊,拔刀立枪,准备迎战;而人群中,发出惊恐的叫声。只有那韩胖子,十分自信而镇定,微笑着举起右手,示意兵丁不要动,百姓不要怕。他迎向我,在离我十米远的地方停下,说:“该说的,我刚才都说了。祝一路顺风。”
  我点头,转身走向鳄溪,没入水中。
  其实,我之前想过,上岸有一定危险,但必须上岸的理由有两个:一是震慑潮州百姓,让韩胖子知道,鳄鱼懂礼数,是智慧生物,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二点,让奇克和恰克看到韩胖子对我的礼遇以及潮州百姓的惶恐,回去后在族群里传播,这样,即使我们南迁,也不会影响我的统治地位。
  我们跟族群会合,一直向南,在大海即将吞没夕阳的时候,看到一座小岛。
  茉莉很开心,说从岛上看,月亮更大更圆更亮,她又站到月亮下,扮观音大士。
  当晚的大海巨浪滔天,我趴在岛上,看着翻滚的大海,陷入沉思:经过4亿多年的进化,我们鳄鱼还是粗皮暴牙,大脑什么时候能加速进化呢?而那韩胖子,此时正在望月得意吧?
  后来,偶尔听到渔船上的只言片语,说鳄溪改名叫韩江了,当初祭祀的地方建了祭鳄亭,还说“鳄溪鳄兮,退之退之”。
  退之?不,我们是南迁。
  还有,我讨厌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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