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书记杨立峰:我不是官儿,是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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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的烦恼
  抚顺市塔峪镇有15个自然村,6000多户,1.7万多人口。杨立峰一直拿自己当镇里百姓的头儿,看她朋友圈里的照片,还真是没有“官样”——在村民家,抱起炕上的大花猫合影;颈椎病犯了,发一张正天丸的图片,说自己为此药代言了12年;开春时风沙大,她纱巾蒙面搞怪,俨然化身成行走江湖的侠客……
  最近,她遇到了麻烦。她喜欢表达,这种习惯时不时把她置于风口浪尖。作为抚顺市作家协会会员,乐于表达本质上没错,但有人劝她,为官要低调。
  2月中旬,辽宁省疫情防控指挥部,到抚顺实地调研城乡疫情防控和企业复工复产工作。工作人员顺路到塔峪镇地面暗访,杨立峰与他们不期而遇。说起防疫工作,她滔滔不绝,工作人员临走时连说了三个“好”。随后,上级的肯定迅速通过各级政府层层向下传达。毫无准备下,杨立峰火了。媒体争相报道,还挖出她20天写6万字防疫日记的细节。
  与此同时,更多的是泼向她的冷水:“为了出风头,真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还每天写3000字日记,真拿自己当作家了?”
  她快崩溃了。疫情之初,她顶住巨大压力,大胆决定塔峪镇在抚顺市率先封村;她动员亲朋好友筹集口罩、消毒液,还一次性偷偷上交1.2万元“特殊党费”;封村后,农产品卖不出去,她既当推销员,又做送货员,没休息过一天,鞋都跑烂了……谈及这些,杨立峰双眼含泪,委屈得像个孩子。
  “我真做错了吗?”她给上级领导发微信,萌生了辞职的念头。领导在回复中向她推荐了歌曲《夜空中最亮的星》。听后,她哭了。她知道,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她知道,领导是在用特殊的方式鼓励她继续坚持、不忘初心。
  假如我死了
  杨立峰老家在秦皇岛。1994年,师范学院毕业后,她成了抚顺一名农村小学教师。2005年下半年,她代表望花区政府,在抚顺市市长电话办公室轮岗锻炼半年。半年内,她接听了5000多个市民投诉电话,并将其写成15万字的工作日记。她感动于老百姓对政府的信任,也气愤:“为什么一些在基层就能解决的问题,怎么就被逼得找上级解决呢?”那段时间,为市民解决问题,她得罪了不少人。
  “不后悔,感觉自己像个斗士!”杨立峰至今留恋那段日子,180天的锻炼,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政府的口碑,源自基层干部。
  杨立峰说她特别喜欢《亮剑》中李云龙的一句话“两军相逢勇者胜,敢于亮剑是英雄!”2016年12月,杨立峰“亮剑”的机会来了,组织派她到望花区演武街道任工委书记。
  “演武街道,谁愿意去啊?”接到任命通知,身边的朋友都替她捏把汗。抚顺市唯一的垃圾处理场——演武垃圾场,就在这里。街道大街小巷弥漫着垃圾车遗撒留下的异味儿,大型超市、洗浴、储蓄所、学校、菜市场、饭店统统没有,甚至连外卖都拒送……
  除此之外,还有更棘手的难题。由于企业征占地10多年间,这里经过10次动迁,大问题套着小问题,有些历史遗留问题时间跨度长达50多年!
  为尽快解决问题,杨立峰大胆公开了自己的电话,24小时待机。话筒里,有平和的交流,也有谩骂,有人甚至威胁说要揣着汽油桶跟她同归于尽……
  喧嚣中,很少有人知道杨立峰的真实感受。大家眼里,她是战士,永远不会倒下,只有夜深人静时,她才能接近最真实的自己——一位同样渴望被关怀、守护的普通中年女性。
  “您就当我个人有事求您,帮帮我,算我欠您一个人情!”为公家的事儿,杨立峰学会了摧眉折腰、低三下四。她曾在当地的报纸上发表过一篇名为《假如我死了……》的文章,撰文的初衷,源于颈椎病导致的突然昏厥。在基层工作的10多年,她仅仅请过几天假,颈椎病问题和心脏问题,靠药物缓解。“有时,实在太累了,真想蜷成一团,躲到没人能找到的角落。”杨立峰哽咽道。
  辞职报告早已写好,递交前,杨立峰犹豫了。为百姓解决问题带来的成就感,是她割舍不掉的执念。百姓的一个微笑、一声感谢,都让她辗转反侧,甚至激动得难以入眠。
  2019年2月25日,楊立峰更新了微信朋友圈:“塔峪镇,我来了!”这天开始,她从城市转入农村。大棚房整治、森林防火、农村人居环境整治、垃圾分类、精准扶贫、土地确权、防汛又防火、农村改厕、产权制度改革……她把双脚深深踩进了塔峪镇厚实的泥土里。在塔峪镇只要提起杨立峰,村民会说:“那是俺们书记,俺们头儿。”
  面对社会各界给予的各项荣誉,面对各大主流媒体的争相报道,杨立峰显得很低调,她说:“我不过是在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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