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经(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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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极村
  白,包裹蛋黄,日出
  有一种被剥离的动感
  我看到清白的部分
  被无形的手磨着,越磨越圆
  我看见天堂的手工如此精细
  竟然将一枚太阳的边缘,磨出大量雪来
  我模仿这盛大的演绎
  将自己细细打磨,我要
  保持落日的身份。将遗失的雪
  领回。保持好
  她们陪葬的队形。我中年滚烫
  而周遭已然如此寒冷彻骨
  北极光是上天悲伤的颜色
  并不代表永恒。可这一瞬
  我穷其一生,并未看见
  白鹤颂
  北方如旧
  奔袭的白色不仅是闪电
  不仅是雪崩
  不仅是天堂对我的鞭刑,不仅是
  你对我的绝望
  千里迢迢,是羽毛的绝望
  查无此人地址有误
  是赤道线的绝望
  是极地对冰原的绝望
  南方亦如旧
  她对我的每次经过,都令我绝望
  像白无常经过我的村庄
  像我的怀旧
  北境是南地的旧址
  我是你的旧址
  生当如候鸟,一生白鹤
  光之箭
  地铁站吞下那么多箭头,是什么人
  将这些虚幻的蓝光削尖
  作为指向,具有了锐利的一面
  箭头近乎口令,芸芸众生
  趋之若鹜。如我走快一点
  超越一个箭头,则其射向的
  是我的后背,令我暗自心惊
  而当我突然面对不同方向的箭头
  便会停下脚步,辨析其中一枚
  命中的可能性。從幽深的地下出来
  七个方向模糊难辨,纷纷射出的箭头
  从明示,变成暗示,从明箭
  变成暗箭,回头一看,深埋的地铁站
  像一个异食癖者,强行咽下
  许多光的箭羽,许多钢铁的骨节
  断游书
  已经不再远游,我越来越薄
  父母赐我一副马蹄铁片的身骨
  我回报他们的时候
  却是磨损发毛的离合片
  我在方寸之间,为自己
  挫骨扬灰,只有漫长的寂静
  能够用微光打量我
  那些被困境取走的身体粉尘
  离我已远。朋友啊
  请断绝沟通,我已决心和引力波
  和机械力,为敌
  我已经不再称重
  总有一些意念在离开我
  让我虚幻的部分更轻了
  我现在只想回到故乡
  像一片陈皮,轻轻地回到中药罐
  像愈合的铁片变成独唱的牛铃铛
  像一面,伫立在父母身侧的
  低头的墙壁,再也挪不动步履
  卑微经
  一枚土豆,将另一枚土豆顶出地面
  用了半个月
  为了把窝着的那一枚,咬出黑点
  蚂蚁用了半生
  它最后死在土豆的表面。像黑痣
  死在一片白皮肤里
  有一些力
  我无法看见,消失在相互的旋转里
  为了活着,就去伤害
  就去轻微地,噬咬
  为了卑微地爱,就去用一个黑点
  和另一个黑点
  试探,接头,然后转动不息
  徒劳经
  一只鹊鸟要走完一棵榕树的所有枝头
  羽毛的能力
  让她能设计多条永不回头的路线
  从树根到树梢,从枯枝到新绿
  从最阴暗的那片树叶,到最明亮的那片
  她出发了,层层叠叠地走上去
  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被这种树上的
  飞行游戏吸引,抬起头
  那是一株不死的榕树
  鹊鸟走不完它的所有枝头。幼芽
  让每一种衰老的努力都感到倦怠
  而江风刮来
  瞬间便走完这株树的所有枝头
  惊惶的鹊鸟,风后埋头于胸腹
  梳理自己徒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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