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矿井的记忆(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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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诗
  它叫权家河矿
  如果将它比作一个人
  他就是我的至爱至亲
  如果把煤炭比作麦子
  一个矿的人就是吃着煤炭
  把平常的日子
  过得安安稳稳
  权家河矿
  一九七○年建设
  二○一五年关闭
  它有四十五个年轮
  经历了四十五个煤味的晨昏
  二十二岁,我毕业分配到这里
  从此,喝它的水
  吃它的饭
  挣它的工资
  呼吸它带着煤味的空气
  权家河三个字
  深深地融入了
  我的骨髓和灵魂
  我的档案里
  十二年和它相伴的经历
  它曾经的辉煌
  让它的职工欢欣万分
  它曾经的困难
  也令靠它生活的人
  心头布满愁云
  如今,它关停了
  我怀念它
  如同怀念自己的亲人
  那条河依然在流淌
  可以忘记的太多
  比如多少浅薄的骄傲
  无数可笑的脸色
  不会忘记的
  是那条不大不小的权家河
  很不起眼的名字,几十年了
  一直在我的心中泛着浪波
  不论蝉声阵阵
  还是大雁南飞
  它蜿蜒曲折,流向了洛河
  相伴了无数人的年华
  见证了一座煤矿
  由盛到衰的岁月
  繁花散尽,人都离去了
  东或者西,生或者死
  如同飘零的落叶
  或是天上远去的云朵
  权家河依然安静地流淌
  宁静的河水,流过了
  一个矿井轰轰烈烈的岁月
  长长的权家河坡
  最初只是弯弯曲曲的
  一条土路
  一头通向矿部
  一头连着小权家河
  一段土土的坡
  记下了多少人
  深深浅浅的脚窝
  相伴了多少人
  曲曲折折的苦乐
  每个人的心中
  都装着一个矿井的故事
  每个人的日子
  都和煤紧紧地
  连着,某一天
  长长的土坡
  成为了水泥路
  成为了柏油路
  变得无比宽阔
  坡底两边四栋单元楼
  洋溢着与煤有关的
  人间烟火
  通往矿部的路,两边的窑楼
  错错落落,构成特有的景色
  路边的土窑洞,讲述着
  热热闹闹的岁月
  长长的权家河坡啊
  走一百次
  是一百次的亲切
  想一千次
  会涌起一千次的浪波
  北大沟的窑洞
  我爱人常常会提起
  北大沟,她说这三个字时
  语气中自有一种
  久远和亲切
  那是用砖砌成的
  排排窑洞,一层一层
  随着坡势而成为
  美好的错落
  也有自挖的土窑洞
  透放出依稀的灯火
  朝阳东升,夕阳坠落
  春夏秋冬,风霜雨雪
  北大沟伴随着矿井
  洋溢着锅碗瓢盆的生活
  鸡把一片窑洞的黎明叫破
  狗在守着属于主人的日月
  猪在无知地走向
  北大沟的年味
  人在忙碌着窑洞的
  四季冷热。这一切和矿井
  无关而有关
  东长西短,爱恨情仇
  哭声笑声,人世苦乐
  成为每孔窑洞里,熄了又亮
  亮了又熄的不尽灯火
  这里的辉煌
  已是从前的辉煌
  这里的落寞
  是后来的落寞
  现在北大沟的人已经四散
  窑洞空成了斑驳
  坍塌成一片记忆
  北大沟的影子还在
  成为记忆中的河
  西区变电所
  不远处的煤专线
  运煤的火车,会定时响起
  长长的汽笛
  不远处的井口
  咣当咣当的矿车
  入井升井,穿越过雨雪四季
  在矿井特有的轰轰烈烈中
  你保持着特有的静谧
  每次从你的大铁门前经过
  年轻的我总会感到
  你有几份神秘
  西区变电所啊
  千钧一发的安危
  在这里汇集
  看不见的责任
  在线路的平安中传递
  你就是矿区最敏感的
  一根神经连着矿区的
  一呼一吸
  进矿的那座水泥桥
  年轻时
  我曾抚摸过你的
  水泥栏杆,也曾
  站在橋上,望过由东而西
  延伸而去的
  运煤专线,长长的
  运煤专列
  好是气派,汽笛声
  总能让人感受
  岁月的辉煌与灿烂
  无数人从桥上走过了
  无数遍,日子扬起了煤尘   每一个脚印
  都与矿井相连
  岁月已经五十载
  花开花落了五十遍
  有人永远坚守在
  通向矿部的那头
  成为权家河矿忠实的子民
  从青春年少,到斑白华发
  每一条皱纹,都与矿井相连
  直到生命的尽头
  让自己的尸骨与矿井做伴
  有人把密密的脚印
  留下,跨过这桥
  走向命运的远方
  再也一去不返
  权家河矿成为了他们
  一生的回忆
  只能梦绕魂牵
  如今桥仍在
  静静地成为斑驳的风景
  成为多少人
  总会想起的一种挂念
  煤场好大
  那是展示踏实与骄傲的
  地方,推煤机日夜不停
  隆隆在响,煤山
  由低而高,由高而低
  黑成神圣,黑成端庄
  黑成独特的风景
  风雨跌宕
  如山的煤啊
  你是矿井高贵的雕像
  堆积一个矿的荣耀与艰辛
  每一粒煤都是矿工的汗水
  每一块煤,如同矿工的肉骨
  煤场的煤山
  就是一个矿的心啊
  不论季节多么寒冷
  心总是滚烫滚烫
  高高的煤山
  与忙碌的推煤机
  长长的选煤楼
  构成天然的画卷
  月光下
  是黑色的梦想
  阳光下
  是起伏的波澜
  那时,青春年少的我
  嘴里抽着一支飞马牌纸烟
  口袋里装着矿上发的
  一张烤火煤票
  蹲在煤场边
  等着要装一小四轮的
  煤,那一刻
  我与煤山如此之近
  眼前这隆起的黑色
  迅速升腾为
  我冬天里的希望
  一生一世的火焰
  井口总有点儿神秘
  一个矿井的故事
  集中在这里
  伟大而神秘
  井架上的天轮转个不停
  如同日子
  轮番交替
  日复一日
  除了必须下井的人
  没有谁知道井下的世界
  到底有多么广阔与神秘
  甚至不乏诡异
  不知有多少沉默的煤层
  被一一叫醒
  不知多少棱角险恶的岩石
  被驯服了脾气
  顶板滴答滴答的水啊
  来自远古
  与汗水同一个节奏
  点点滴滴
  注释着人间四季
  多少巷道,被汗水浸透
  通向很远的地方
  多少巷道
  汗水已经凝固或者挥发
  早已密闭或者彻底废弃
  紧张繁忙的工作面
  没有太阳和月亮
  只有矿灯在舞动
  只有石头和煤在霹雳
  凝固的火焰
  需要重见天日
  一个矿工
  就是一个与煤和石头
  较量的高手
  必须所向无敌
  与矿灯房女工的美丽相比
  升井的矿工,每一个
  都是一尊黑色雕像
  煤染黑了他们粗糙的手指
  棱角分明的时光
  划出了道道皱纹
  无比灿烂的,依然是
  黑里透红的笑意
  每每想起他们出井的模样
  我的心中总有说不出的
  滋味,阵阵涌起
  井口啊,井口
  多少人的早晨从罐笼里
  徐徐下沉
  多少人的夜晚从罐笼里
  慢慢升起
  徐徐下沉的是信念
  缓缓升起的是真理
  如今,想起权家河矿
  我就会想起井架上
  风中呼啦啦作响的
  那面红红的旗
  下井出发的地方
  这是一栋拐角楼
  风蚀雨啃
  外墙斑斑驳驳
  “石圪节精神永放光芒”
  九个大字依然跳动着
  一个时代的脉搏
  采煤队掘进队
  就在这里办公
  每一条电话线
  都和井下的工作面
  紧紧连着
  每一个入井的人
  在这里换上工服
  穿上高高的橡胶筒靴
  出发,走向罐笼
  走向地下深处
  与岩石共舞
  与煤层唱歌
  八小时十小时十二小时
  忘卻生活的烦恼
  忘却阳光星月
  汗水击打着
  煤与石头
  人生的脚步
  在巷道里穿梭
  机电车间院子挺大
  偌大的车间大院
  曾经是多么繁忙
  高高的天车现在依然
  挺在那里
  大大的标语
  斑驳而又清晰
  那些躺着站着的矿车
  那些横着斜着的轨道
  那些紧紧聚在一起的钢管
  那些苍老的钢丝绳
  年迈的电机
  许多许多叫不上名字的
  东西,我心甘情愿
  就叫他们伙计
  这里堆积着一个矿井
  几十年的记忆
  一人一事一物
  连接着井下的每一条巷道
  与风水管路一样
  紧按着矿井的脉搏
  关乎着矿井的
  一呼一吸
  现在,车间静无一人
  风依然
  雨依然
  草仍旧是草的模样
  蚂蚁照旧忙碌着
  来来去去的生计
  李永刚:陕西合阳人。供职于陕煤集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冶金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陕西职工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供职于陕煤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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