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为什么喜欢比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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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聚会很多,无论什么原因聚到一块,都少不了两大主题,先是互捧,之后就进入比惨阶段。“你年终奖泡汤了?我去年的年终奖还没影儿呢。”“我失恋了”“那怎么了?我去年都没开过张。”“胖五斤?我胖了十斤都不止啊!”
  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比惨大赛拉开帷幕,跟互捧一样,比惨像是一种社交手段,一个低调地表达“我不容易”,另一个委婉地回应“你比我强多了”,其实一个在炫耀,另一个在逢迎而已。
  中国人怎么那么爱比惨?有人说这是一种安慰人的方式,好像鼓励和加油都太空洞,只有告诉你,你看,我过得比你惨,是不是能让你心里好受点?比惨真的能达到安慰人的效果吗?即便真的是出于安慰的初衷,也往往难能奏效。诉说自己惨状的那个人,真正需要的是倾诉和关注,在表达的过程中就已经是一种“自愈”的过程了。但你把话头接过,没有回应,反而大谈特谈自己的惨痛,其实是在抢夺注意力,把焦点放在自己身上,会让想获得安慰的人更觉得不爽,“明明今天我是当主角的,凭什么被你加了戏?”
  比惨真的很难让对方心里感觉舒服,我經历过几次“比惨大赛”,心口像堵了团棉花,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是后悔为什么要讲这些?换位思考,如果你是那个本来想得到安慰的人,如果比惨没有正面意义,那到底为什么大家还乐此不疲?
  我相信大多数比惨其实是无意识的举动,这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比赛,只是当有一个人开了个头,聊天的气氛就自动会转到一个比较低落的状态,在这种氛围之下,在场的人都会被带动到这个“场”里,你有难过,她有委屈,当情绪被触发,互相倾诉不尽如人意的生活也成了一件“应景”的事。
  大家平时都太压抑了,遇到苦处只能往肚子里吞,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跟人交流和倾诉一下,怎么可以错过?于是你发现,很多聚会只要一个人开始讲起惨事,便会奠定整场聚会的基调,到最后恨不得大家一起抱头痛哭,日子太苦了,我们太惨了。平日里压抑的负面情绪,就在比惨大赛里宣泄宣泄吧。
  其实,我有尝试过努力扭转比惨的局面,但更觉尴尬,当一场群聊里的其他人都纷纷诉说着不易,那个沉默的或者想反向讲点励志故事的人往往会成为“众矢之的”。当然不是有人刻意攻击他,而是没有跟大多数人或群体保持一致的模式,很容易显得孤立和不合群,自己心里都觉得格格不入。讲自己的惨事算是个恰如其分的举动,这意味着“我”跟你们处在相同的状态之中,这意味着更容易获得“你们”的认同和接纳,至少不会因此被排斥。当很多人集体比惨的时候,也是一场获得关注的争夺赛,用比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感,还附带获得了同情分。
  刻意比惨的也大有人在,表面上在说自己惨,其实是在炫耀自己牛。举个例子,电视剧里常见,朋友聚会上,大多数人都是混公司的打工族,受的委屈一箩筐都乘不下,但偏偏那个事业最成功的大老板表现得最惨,真的是在说惨吗?不,这种惨是为了凸显自己的成功,算是欲扬先抑,要是没有数不尽的惨,怎么能对比出成功得来不易?怎么能让别人都知道自己有过人之处,天天都在绝处逢生?这很像一种变相的炫耀,毕竟高调炫富惹人厌,先低调诉苦反而神不知鬼不觉地抬高了自己。有的比惨真的变了味,不是大家相互倾诉相互安慰,比的不是惨,而是比谁能在逆境中更牛更强更成功。
  这么看下来,比惨其实真的没太多积极的正面作用,要么把聚会变成追悼会的气氛,要么明争暗斗心好累,这种“社交手段”其实很肤浅,能获得的关注不过是表面现象,能找到的内心平衡也只是暂时的存在。
  比惨可以,但要把这种“比较”的形式弱化,变成深度的沟通和交流,那相互诉诉苦也没什么,还能真的起到相互治愈的作用。我相信每个在诉说负面事件的人,其实都是在不同程度上地寻求安慰和鼓励,只是大多数人都不会安慰别人,也不会安慰自己,总想找点既妥帖又能即刻奏效的金句,所以,我们会拙劣地选择“比惨”的方式弥补语言的苍白。但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技术驱动”,能让对方把话完完整整讲完,能认真听,哪怕没有回应,也是一种安慰,因为比起打断或者抢话,“倾听”的过程就已经是在给予关注,这意味着你有照顾对方的情绪。
  许多心理治疗理论都强调一个词,就是关注,这也是心理治疗能否起作用的关键,你可以把这种“关注”更具体地理解为,一个人的声音有没有被人听到,一个人的情绪有没有被人看到,能被听到,能被看到,这本身就是一束光,可以照亮心里悲惨的底色。如果在这个基础之上,你还想做点别的,那就把这种关注变得更积极一点,你可以给予回应。虽然生活悲惨,但每个个体身上其实都有正面、积极的闪光点。只是因为一时的挫折会把自己的缺点和不足放大并忽视优点和正面因素,这时候,就需要我们提示他找到并认同这些优点。
  生活如意的时候并不觉得别人的肯定和认可有多大作用,但是回想你每次陷入低潮,每次生活惨淡的时候,在问题解决层面之外,能让你有信心走过困境的其实还是正面的认可,是朋友们的积极关注强化了你的自信,你的优秀,克服困难不是原动力,让那个自信优秀的你重新焕发生机才是。
  答应我,以后别再比惨了好吗?真心实意听一听朋友的倾诉,那是对他的安慰,而你,也会在别人的故事里照见自己。
  (摘自微信公众号“我们心里都有病”)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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