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厚福将军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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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先念同志赞扬他是“党在大别山坚持斗争的一面旗帜”。
  
  “萧反”刀下战场留人
  
  罗厚福,1909年6月出生于湖北黄安(今红安)华河区罗家湾一个佃农家庭,不满20岁就组织穷弟兄们成立了赤卫队,除暴安良,成了远近闻名的赤卫队长。翌年赤卫军被编入中国工农红军,同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任连长。1932年国民党军疯狂清剿苏区,他只身潜往麻城寻找党的组织,接受命令后,带不到一个班的人回到家乡,重建第五区区委和区苏维埃政府,坚持斗争。不久任鄂东北道委特务营政委。1935年2月,我党为领导军民坚持大别山斗争,重建了二十八军,他任营长。曾多次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屡建战功。不料,“肃反”扩大的刀子却架到了他的脖子上,1935年春,杀人魔王张国焘在河南光山白雀园制造了一桩桩的“肃反”冤案,许多优秀的共产党员和革命干部冲过了枪林弹雨的战场,却冤死在“肃反”扩大化的屠刀下。
  那是一个清晨,太阳无声无息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朝霞无光彩地照着大沙河,大自然仿佛也在这里为死难者鸣不平显得格外萧条凄凉。
  罗厚福离开了柳林,满腔怒火地来到鄂豫皖省委,找到了保卫局长。他说:“那么多红军战士是反革命,我不相信,别人我不了解,但特务营长和政委等20多个同志都是好样的,我和他们天天在一起,我敢肯定他们不是反革命,而是党的好干部,好同志,他们死得冤枉啊!”
  保卫局长冷笑了几声:“罗厚福,说完了吗?”罗厚福还在往下讲,保卫局长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来:“小小的县委书记,你懂多少马列主义,你放明白点,再这样胡闹下去我把你也抓起来!”
  罗厚福从来是吃软不吃硬,他瞪大了双眼,还在辩解,机灵的哨兵一把推他出了大门:“快走吧,以后多长点心眼!”随即把大门重重地关上了。
  性情耿直的罗厚福并没多长个心眼,回到光山后就召开县委会,谈了自己的看法并准备给中央写信反映情况。但是信还没有写完,大祸就已临头,一纸命令送到区委书记戴克明手里,要他把罗厚福捉到保卫局来。戴克明曾经与罗厚福一起战斗过,又是同乡,深知罗厚福的性格和为人,他不忍心把自己的战友送上死路,但又不能违抗上级命令。因此,接到命令后,独自一人找到罗厚福说:“伙计我实话告诉你,上级说你是改组派,要抓你到保卫局。”
  罗厚福预感到早晚要出事,却没有料到来得如此之快,听了戴克明的话,不由一惊。他盯着战友许久才说:“是不是现在就走?”
  戴克明一听就跺起脚来:“你胡说什么,不能去,一去就没命了!我来告诉你……”
  罗厚福不寒而栗,看着战友诚恳的目光,问道:“我跑了,你的性命呢?”戴克明一时没了主意,两人沉默着,你望我,我望你。
  罗厚福拉着战友坐下来,长叹了口气:“我不能跑,脱离了革命,有我的生路吗?”
  戴克明急了:“总不能白白去送死吧!”
  罗厚福说:“我正要找他们问问,为什么要冤杀那么多人。”
  戴克明说:“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保卫局长的审讯室,一个五大三粗的个子,挺着胸膛,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桑木方桌的上首,眉毛向上耸了耸,厉声问道:“谁发展你当改组派?”
  罗厚福思索了片刻,心地坦然地说:“我是共产党员,没参加什么派。”
  审讯人吼道:“你和罗作环(一个月前被杀害在保卫局)是什么关系?”罗厚福说:“他是道委书记,我是光山县委书记,他是我的直接领导,我们是上下级关系。”
  “你说过杀特务营20多个改组派是冤枉的话吗?”
  “说过。我现在还是这个看法。”
  “你是不是认为革命再这样搞下去非垮不可?”
  罗厚福点点头,表示肯定。
  接连几天,就是这样,白天审讯,晚上捆在大树上过夜。他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他始终不改口,总是那句话:“我是共产党员,没有参加什么派。”
  在押往崎岖的山路、临到刑场的洼地时,突然,两侧的小树林里传来急促的枪声,身边的几个红军战士应声倒下,执法队员赶快命令战士散开,占领有利地形,准备反击。
  凭经验,罗厚福断定他们与地方民团的队伍遭遇了。他请求让他带人杀退敌人后再杀他也不迟。一松开绑绳,便脱落上衣,高举大刀,带着战士们像出笼的猛虎一样冲向敌阵。因退敌有功,罗厚福幸免一死,但军籍被开除做了一名挑夫。有人劝他去找大部队,他坚定地说:“党要我们坚持大别山的斗争,无论怎样我不能走,有人说我是反革命、改组派,我要留在这里给他们看看,我罗厚福的心是红的,还是白的。革命,不光只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还要敢于仗义直言,受委曲、遭冤枉,死,我也要死在大别山!”
  在整个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罗厚福无论遭受多么大的打击,面临多么大的危险,一直顽强坚持战斗在大别山。他参加了鄂豫皖根据地的一至五次反“围剿”和三年艰苦卓绝的南方游击战争,还任过鄂东北道委第三路游击师师长。
  
  捕捉战机,抗击日寇
  
  抗日战争开始后,罗厚福依然坚持在大别山进行斗争。1938年任新四军独立游击第六大队大队长。1935年5月,在湖北大悟县余家河重创日伪军后,主动转移,打击伪中国人民自卫军军部,他只有200余人,而敌兵则有3000多,他带领尖刀班连夜插入伪军部,来了个一锅端,搬掉了压在当地老百姓头上的一块大石头。1940年1月任新四军豫鄂挺进队第一团团长。1941年,任新四军第五师十四旅旅长、特务旅旅长。1942年4月任鄂豫军区第一分区司令员。1943年率部开辟江汉抗日根据地,组建江汉军区,任司令员兼独立第一旅旅长。期间,继武汉、广州失守后,日寇占领了罗厚福的故乡黄安。为抗击日寇,罗厚福曾捕捉战机,率部辗转到故乡,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那是1942年春末的一天,人们刚刚吃完早饭,一支二、三十人荷枪实弹的抗日武装警戒在湖北黄安二程(今红安民利)新屋岗周围,领头的是身着灰色粗布军服,腰挂短枪的两位新四军首长罗厚福、王宏坤。
  罗厚福找了一位族叔当向导并催促说:“走!走!上你们村的最高点,为作好战前的周密部署创造条件。”两位首长紧紧跟着向导,一批警戒部队隐藏在松林里,不离首长左右严密地保卫着首长的安全。向导在山上指东画西地介绍:“东面离县城10华里的稞子山是鬼子的巢穴,土堡重重。”听完向导的介绍后,罗司令就用望远镜观察敌人的城防军事设施,然后又问向导:“黄安城平时驻日军多少?伪军多少?”向导说:“本村警备队大概一至两百人,从属河口驻点龙川司令部指挥。这里是运兵的中心驻兵时多时少。”罗司令观察地图后又问:“从黄安城到大悟河口全长多少里?冯受二到县城、到河口各多少里?”向导说:“安河公路全长45里,冯受二到县城10里,到河口25里。”罗司令仔细用望远镜看了看冯受二据点地堡与通电的铁丝网等设施,然后又问向导:“冯受二驻鬼子多少?”向导说:“它是保路的中心,平时只驻日军一个班,保安队约二三十人,如发生战斗, 县城和河口双方驰援。”罗司令又问:“河口日军、伪军大约多少?”向导说:“河口是武汉外围驻兵的重点,龙川司令部所在地,屯兵调兵的指挥中心,常驻日军估计二、三百人,保安队约两百人。战时增兵多少,很难预计。”罗司令说:“好!好!你再带我们沿公路北岭往东南方向去看看御修桥。”
  两位首长走到桥边仔细一看,发现此桥是一石礅而且是木石结构支架的。王团长喜不自禁地笑道:“好地方,真是消灭日寇的好地方。”罗司令也点头称道:“确实好,在桥下埋一个重型地雷,敌车一上桥就让它上天,看是日寇的汽车轮子快,还是我们新四军的杀敌本领高。这回又要让日寇鬼哭狼嚎,人车完蛋。”王团长思索说:“这里离县城太近,只能打突击战,要打得赢,走得脱,既要消灭敌人,又要保存自己。”罗司令也接声说:“对!对!既要把日寇消灭。又要把退路选好,做到打则必胜,减少牺牲。”稍后,两位首长同向导一起沿北岭往西向张家畈方向看去,发现离张家畈半里许,余家凹的前山嘴与公路南望家凹对峙,距离约300米,公路正从这个走廊通过。罗、王二首长看了又看,满脸堆笑,不约而同地说:“这回一定要让日本鬼子尝尝我新四军的厉害!”
  观察了作战地形后,罗厚福回到宿营地,宣讲了作战计划,动员全体官兵作好战斗准备:“再打一个漂亮的伏击战、阻击战,定叫日寇有来无回。”动员会后,新四军士气大振,个个磨拳擦掌,决心坚决消灭日寇。
  那天到了五更时,果然日寇的一辆兵车从黄安县城开进了新四军埋伏的口袋圈,地雷震天动地地响了,敌人的兵车腾空3米多高炸得稀巴烂,倒在水沟里。鬼子的血肉、手脚、头颅溅到公路、稻田、树枝上到处都是,一阵腥味难闻,日寇真是罪有应得。此时,罗司令在北面山头上大喊:“同志们冲呀!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霎时两面山头埋伏的新四军,瞄准目标集中火力,居高临下,手榴弹、枪榴弹、步枪、机枪像雨点一样向敌人倾泄,公路两旁硝烟弥漫,火舌冲天,战斗的冲杀声、吼叫声、鬼子的狼嚎声乱作一团。残敌凭借汽车的残骸、死人的尸体作垂死挣扎。正在这时,我新四军一战士一刺刀捅向汽车轮胎旁最后一个已断了腿的日寇,罗司令命令战士:“留一个活口。”我战士只好把这个日军背上来。不料,这个日军很顽固,咬破了新四军战士的耳朵,一气之下战士把这个日军给结果了。罗司令也顾不了那么多,因县城驰援之敌已在张家畈接火交战,同时冯受二的敌人怀疑是进攻战。龟缩到地堡不敢出来,还用虚张声势的假象放了20多炮为残敌助威壮胆,并勒令保安队出动20人增援,一接火就被我战士击毙了一个,其余的小鬼子拖着尸体怆惶逃命。鬼子头见保安队败回,恼羞成怒地狂叫:“八个牙路,你们统统给我滚。”并不让他们钻进地堡,收兵哨吹响了,新四军各路部队按北撤的路线分两路胜利回营。
  这一突击战大获全胜,炸毁日寇军车一辆,击毙敌伪官兵16名,缴获长枪14支,机枪一挺,掷弹筒一个,子弹一万发,我方仅牺牲一人,重伤一人,轻伤两人。此后,罗厚福率部一直活跃在大别山区,积小胜为大胜,直至日寇投降,抗战胜利。
  
  战略牵制,恢复中原
  
  抗日战争胜利后,又面临着国民党政府发动内战的危险,为了牵制敌人,策应我主力的战略展开,在中原军区的领导下,罗厚福率部进行了长达10个多月的战略坚持。面对蒋介石1946年6月26日对我中原部队的“大围歼”,此时我军的战略坚持目的已经完成,便发动了著名的“中原突围战役”。在战役前期,罗厚福率江汉军区部队在原地吸引敌人。掩护主力突围后,再从西北方向川陕北突围。7月上旬,率部突围到鄂西北之竹山一带,正准备挺进川北、脱离险境,突又接到中原局电令:南路突围主力受阻,形势危急,命江汉军区部队立即回头接应。此时部队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又要钻进包围圈去。有些同志想不通,认为自己不是主力军,专门扫除障碍。罗厚福以极大的耐心控制住自己的火爆脾气,含着眼泪说:“我是一个粗人,不会说大道理。但有一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罗厚福坚决听党中央的!再说,我们共产党的军队不能象国民党的军队,领头的各怀鬼胎,见死不救,保存自己,党中央、毛主席一定比我们站得高看得远,我们应该坚信无疑。”于是率部毅然回头向东,策应南路主力突围。8月27日,江汉军区部队与南路突围主力在湖北房县会合,组建了鄂西北军区,他任副司令员,开始了开辟鄂西北根据地的艰苦斗争。
  1946年冬天,主力部队突围走后。罗厚福率少数部队留在鄂西北,创建新的根据地与坚持中原敌后游击战争,以牵制迷惑敌人。最著名的战斗是威震摩天岭,狠狠地打击了敌人。
  冬夜,北风呼啸,飞雪弥漫,罗后福率领部队行进在摩天岭的山道上。
  天亮时,雪停了,部队在摩天岭半山腰的小树林停下来。罗厚福看着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战士,看着他们的手上、脚上冻裂的一个个大口子,心里很不安,有时还默默流泪。部队长期脱离根据地,弹药粮草得不到补充。面对几十倍于己、装备精良的国民党正规军,部队一个月来没有同敌人正面接触,只是游击周旋。这样敌人虽被拖得晕头转向,疲于奔命,罗后福他们更是精疲力竭,人困马乏。部队在摩天岭一住下,罗厚福就亲自张罗,连连催促大家:“吃了就睡。抓紧时间,同志们!”
  把大家安排好之后。罗厚福带着参谋长吴昌帜和一营的干部们,踏着尺把深的积雪,登上摩天岭的顶峰去看地形。大家明白,尾追的敌人随时可能m现,一定得有充分的准备。
  登上摩天岭,展现在面前的是崇山峻岭。摩天岭居中雄峙,地势险要,两边是悬崖峭壁,唯一的通道由于常年被洪水冲刷。寸草不生,眼下被大雪覆盖着。
  根据侦察的情况判断,紧紧咬着他们不放的是国民党一八五旅的一个团,住在十几里外的郑家沟。其他追敌离摩天岭还有一段较长的路程。罗厚福同战友商量后,决定“牵牛”、“布口袋”,消灭先追来的敌人。但又苦于缺少子弹,于是罗厚福传令到各班排,每人准备300块石头,不到万不得已。不准用枪,并布下了三道火力网。第一道是集中全营的好射手和子弹擒贼先擒王,专打当官的,不许放空枪:第二道是集中全营的手榴弹,等敌人逼近时再显身手:第三道是主力阵地,在陡峭的坡台上堆满石头,小如脸盆。大如桌面,摆成一线。罗厚福规定,等敌人上到最险处,才显示石头阵的威力。
  这次战斗,连续打垮了敌人的三次进攻,敌人损兵折半。悄悄撤退了,摩天岭主峰传来战士们胜利的欢呼声。从这架山传到那架山,久久在深山密林中回荡。后来,又招来了敌人三个师的“围剿”,罗厚福带两个连赶至竹山、竹溪一带组建第一军分区,牵制敌人,掩护根据地工作的展开。主力北渡黄河,转入外线作战。1947年1月,罗厚福率部向西北伸展,打通与第四分区的联系,组织上安排他统一领导两个分区的工作。进剿鄂西北的敌人十分惶恐电告南京:“罗厚福部队行动十分猖獗,国军连连受挫,遭惨重损失……”国民党大力增兵,加紧“围剿”,鄂西北斗争进入了最艰苦的阶段。鉴于这种情况,军区领导机关奉命先后撤离,仅留下罗厚福坚守内线,他仅有的二部电台也被打坏,与上级的联系中断,形势十分危急。有的同志主张也撤出去。他向同志们解释说:“坚持鄂西北是党交给我们的战略任务,没有党的指示,决不能撤离!我们在内线多吸引一些敌人就给主力部队减轻很大的负担。莫说是多吃苦就是死也值得。我罗厚福死也要死在鄂西北。”就这样,罗厚福一直坚守在大别山迎来了刘邓大军。
  1947年5月,他与江南游击纵队某部在湖北南漳县会合。众路人马被整编为中原游击纵队,罗厚福任副司令员。然后东渡襄河,跨越京汉铁路后,与豫皖苏区部队会合,改骗为中原独立旅,罗厚福任副旅长。其后,该旅参加了刘邓大军序列为直属独立旅,成为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恢复中原山河的一支战略牵制部队。同年8月,他见到刘伯承、邓小平,刘邓首长对他说:“大别山红旗不倒,枪声不断,你罗厚福有很大的功劳。”罗厚福激动得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比起牺牲了的战友我还是要幸福得多。”自此,在野战军的指挥下,罗厚福率部继续在内线作战,策应主力转出大别山随后参加了一系列解放全中国的重大战役,为创建新中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罗厚福先后担任湖北省军区副参谋长、干部部长、湖北省军区政治部主任,1961年晋升为少将。
  罗厚福一生拼死征战,却几次受到了不应有的排压和打击,他总是坦然地说:“党教育了我,人民养活了我,离开了组织和人民,哪有我罗厚福哟!”李先念同志曾夸他“是一个没有掺假的农民,是一个模范的共产党员”。
  1975年5月11日,罗厚福因心脏病在武汉逝世,享年66岁,骨灰安放在将军的故乡——鄂豫皖苏区革命烈士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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