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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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麦子上场,人们就开始想念“麦饭”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有大片大片的麦田。在小麦收获的季节,越来越多的人使用收割机收割,昔日弯腰割麦的景象看不到了,大型联合收割机在金黄的麦田里往返穿梭。从收割到脱粒,人们从以往繁重的劳动中得以解脱出来,再也不用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持镰上阵,挥汗如雨,也省去了麦芒与肌肤的亲密接触。
  麦饭是土地在这个时节为农人专门准备的礼物。将刚打下来的麦粒拿簸箕簸了,用清水洗净蒸煮,煮熟的麦粒晶莹剔透。生活在北方的人们,对麦子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来自一粒粒新鲜的麦香。万物生长的季节,植物的茂盛给了生活更多的温情与厚待,让人们多了些创造性的发现与发挥,多了些创造新事物的能力,正是这无私的传承方式,让一代代人对麦子的味道产生了深深的眷恋。
  做麦饭要趁早,最好的麦饭是在麦子刚打下场的时候。农历四月,饱满的麦子已成熟在望,笔挺的麦秆在四月的柔风中摇曳浅笑。望着农人们一张张充满喜悦的笑脸,童年的记忆被麦田唤醒。掐几束饱满的麦穗下来,带着麦芒轻轻地揉搓,不一会儿就将柔软的麦粒从薄薄的壳衣中脱离出来,低头对着它们轻轻一吹,纷乱的杂屑就顺风飘飞殆尽。这时,麦田在你的眼里便不再是麦田,而是随着季风吹动的方向波涛起伏的大海,是绿野蓝天下漾起的金色希望。
  青绿相间的麦穗对孩子们是一大诱惑。许多年前我就在这样的诱惑中等待农人的收割,把打下的麦穗扎成捆,找个僻静的地方堆起野草,燃起一把小小的火,火苗如同展开翅膀的小鸟在燃烧的麦穗上无声地翻转。烧去了包裹在外面的麦壳,剩下的就是散发着麦香的光秃秃的麦穗了。随着一颗颗麦粒的熟透膨胀,一股携带着烟火气息的麦香飘然而出,漆黑的麦穗下是一颗颗温暖的心,满足着单调生活中贪婪的味蕾。
  荒草,是许多年前乡下人做饭必备的柴草,因易燃和可以引燃坚硬的木柴而受人喜爱,同时也是用来燎烧麦穗的好材料。这样的吃法不可多得,一年一度的麦收仅一次就足够。我在农村出生并长大,却没有参加过麦收,仅有的务农经历是学校组织的下乡支农,会用一把麦秆编出捆扎麦子的要子。有一次去田野里劳动,同学们都抢着跑进麦田收割,我不会却不甘心落后,便拿起镰刀拢起一把麦子一阵乱割。镰刀从麦根划到拿麦子的手上,把手背割得流了很多血,至今手上还有一个隐约可见的伤疤。
  麦子打捆后要用扁担挑起运向麦场,村民有时把扁担横放在地上,等候捆扎好的麦个子积满后挑运。因为急于穿过一块麦田到另一块麦田,不经意中我从一条扁担上面跨了过去,脚刚落地,便听到扁担主人的一声呵斥。这件事一直让我铭记,后来才知道女娃是真的不能够踩扁担的,更不能从扁担上跨过。在神圣无比的劳作中,农具也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远古,土地和农具都是受到人类崇拜的,让我意识到劳动的美好和所有收获的圣洁。经过远古文明之光的照耀,它们才会从笼罩着历史烟云的深处走来,保持着土地的崇拜和农具的神性。
  飞鸟从广袤的麦田上飞行,留下清脆的呢喃,好像在歡庆五月的来临,鸣叫在麦梢上穿过,就像农人预见丰收的喜悦,收获的田野是它们偌大的宾馆和餐桌。所有的庄稼都可能为它们提供一顿可口的美餐,所有的灌木都可能成为它们栖身的场所。五月的风比人们的目光更加热辣,它使劲地刮着致使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波浪翻涌,这是让人与海产生联想的庄稼,每一次麦浪的漾动都与生命和温饱有关。风平浪静的麦田是雕刻在田野上的金黄色浮雕,它的金碧辉煌来自于阳光照射下的清晨和傍晚,朝霞和夕阳为它们涂上一层神圣的光芒。
  五月来临,忙夏就开始了,抢收抢种的日子,麦子开始如期收割。在庞大收割机的转动下,与小麦一并割倒的还有混杂其间的杂草,田野里弥漫着青草气息,汁液流淌出淡淡的馨香,悠悠地渗入心房。一些不知名儿的鸟儿也在这时追风逐浪,在麦田的浪涛和收割机的隆隆声里欢快地鸣啼。树木列队在青草覆盖的地头站立,胭红的牵牛花攀爬在灌木低矮的枝上,为成熟的麦田撑开一朵朵娇美的花伞,形成牵牛花的庞大仪仗。在方阵般的麦田旁,花也变得更有灵性,它似乎穿透时光和你点头致意,你甚至能看到它发自内心的微笑,听见它与你和婉的交谈。
  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弯下腰,看野花在青藤与麦秆上的交缠,这是植物与植物的一场不以语言释解的爱恋,是发生在田野间的一份默许的缠绵,是“唰唰”的声音之后,麦芒与叶梢间的耳鬓厮磨。忍不住就伸出手去,指尖在麦子青涩的芒刺上快速划过,就像琴键在手指下从低音区到高音区的弹奏,给心灵带来享受,带来庄稼成熟的快感。那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那些带着音符的麦浪在指尖不断拨划的弹奏中散发出清香,这清香在小麦强烈的摇动中愈来愈浓,我们把这种迷人的香气统称为——麦香。
  选自《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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