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凌晨两点半起床，步行9公里，一个人干5个人的活儿，扫遍整个社区39栋楼，负责29栋楼的保洁，至少运走10车生活垃圾；午休时回家给老伴做饭、按摩；安顿妥当后，继续工作到晚上8点钟，再赶回家做饭、按摩……这就是秦皇岛58岁的环卫工人慈成富一天的生活。
　　老慈和老伴霍淑娴的家是不足15平方米的出租屋，沙发、衣柜、餐桌一应俱全，白色印花的桌布，橘色素雅的沙发布，简单而温馨。“都是我捡来的宝贝！”老慈自豪地说着，“也不看是谁把它们打扮得这么漂亮！”沙发上身材微胖的霍阿姨娇嗔地说。
　　一张电影票
　　一场无疾而终的初恋
　　1968年，12岁的霍淑娴跟着父母搬到了黑龙江省五常市金山村，和慈成富成了邻居。慈成富比她大1岁，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长大后，慈成富成了村里的保管员，多才多艺，霍淑娴也出落成大姑娘，漂亮贤淑。渐渐地，儿时的玩伴之间隐约多了一份暧昧的情愫。慈成富争着帮霍淑娴挑水；霍淑娴把好吃的偷偷放进慈成富的饭盒。那时的他们很羞涩，从不主动说些什么，他们眼中的爱情也很简单，喜欢他（她）就对他（她）好，仅此而已。
　　有一次，生产队组织大家看电影，慈成富毫不犹豫地花了一整天的工钱，精挑细选了两张连号的电影票。当霍淑娴拿到带着体温的电影票时，内心也跟着荡漾起来。只是，这次“约会”有点糟。
　　电影夜里8点半开场，慈成富和霍淑娴才发现，座位不偏不倚地在厕所旁！每次慈成富想跟霍淑娴说点什么的时候，就会有人打着雪亮的手电筒从他们身边走过，厕所还不时飘出刺鼻的气味。
　　很快，眼尖的人见他们坐在一起，便打趣道：“你俩还挺般配，干脆处对象得了。”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被人这么一说，两人就更尴尬了。
　　电影看得不爽，但两人的默契已经让彼此心知肚明，也让慈成富更坚定了娶霍淑娴进门的决心。第二天，他就托二嫂去提亲，结果霍淑娴的母亲坚决反对，理由简单而现实：“他家太穷！”提亲被拒后，慈成富成天躲着霍淑娴，霍淑娴又哭又闹，可家人就是不同意，霍淑娴被迫嫁给了一个条件优越的公务员。
　　就这样，美好而甜蜜的初恋无疾而终，他们绝望地以为，这辈子的缘分尽了。
　　命中注定的缘分
　　失而复得的幸福
　　虽然相爱的两个人没能在一起，但是他们心里一直惦着对方。因为忘不了她，慈成富对任何女孩都避而远之，直到4年后，母亲卧病在床时说：“娃儿啊，妈知道你心里有人，但人家已经结婚生子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忘了她吧，别再等了！”他挤出一丝苦笑：“谁等她了？你说咋办就咋办！”很快，慈成富与只见了一面的姑娘闪婚。
　　父母包办的婚姻，你不情我不愿，一开始就注定与幸福无关。婚后，慈成富和妻子三天两头吵架斗嘴，妻子更是常常赌气跑回娘家。这样的婚姻让老慈身心疲惫，他总会想起霍淑娴，可为了两个儿子，老慈只得靠不停地工作麻痹自己。
　　1993年，霍淑娴回老家参加婚礼，见到了慈成富。昔日恋人的脸上青春不再，平添了岁月的印痕。此时，慈成富才得知，霍淑娴的丈夫已经病逝1年，如今她既要工作，又要照顾两个孩子，人也苍老了许多。慈成富的心头一阵悸动，那种遗失多年的感觉又回来了。几天后，他怀揣着离婚证找到了霍淑娴。“我以为他开玩笑呢，他把离婚证拿出来，我就傻了。”霍阿姨说，“老慈和我都有两个孩子，所以刚开始很担心。“后来想明白了，我喜欢老慈，就对他好，对他的孩子好；他喜欢我，对我好，也会对我的孩子好，这是最基本的信任。”
　　幸福失而复得，既是对纯真初恋的完美收官，更是对慈成富和霍淑娴的莫大鼓舞，他们愿意用彼此的信任和加倍的努力去珍惜。只是，现实远没有童话般美好，挑战接踵而至。离婚时，慈成富净身出户，除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外，还带着两个孩子，吃的住的都是霍淑娴的，“上门女婿”的流言蜚语渐渐传开。
　　老慈很受伤害，多次提出带着孩子回金山村，可霍淑娴觉得，回到村里只能种地，养4个孩子太难。为这事，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有一次，慈成富又听到了难听的话，心中郁闷便多喝了两杯酒，然后开始找茬儿：“给我脱鞋！”霍淑娴正忙着缝衣服，说道：“还差两针，缝好了就给你脱。”可老慈却借着酒劲儿不依不饶，脱了鞋直接扔进灶膛。第二天早上，酒醒后的老慈听到妻子正和别人聊天。“你找个拖儿带女的男人上门，他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啊？”只听霍淑娴淡淡地回道：“老慈有钱没钱，我都乐意，你们看中的是钱，我看中的是感情。”
　　简单的几句话竟让慈成富泪流满面，他为自己的无理取闹感到羞愧不已。这时，霍淑娴进来了，他忙擦擦眼睛，嬉皮笑脸地说：“媳妇，我渴了。”霍淑娴佯装生气，上去掐他一把说：“你使性子使够了，又想使唤我了！”慈成富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然而，考验并未就此结束。2002年，霍淑娴得了恶性脑瘤，医生说治愈的希望渺茫。可慈成富不信，四处寻医问药，他唯一确定的是：他爱自己的妻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就是这种爱的坚持，在经历了一次长达10小时的手术后，霍淑娴活了下来。
　　一场大病
　　一场迟到的恋爱
　　经历生死考验后，老慈和霍阿姨凡事为对方着想，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2009年11月，孩子们相继成家立业，老两口不想给儿女添麻烦，准备到亲戚的美容店帮忙。可刚到秦皇岛，霍阿姨就突发脑溢血住了院。
　　出院后，霍阿姨哪儿都动不了，话也说不清，老慈只得把她背回家。当时，他们为了省钱，租了6楼的房子，100斤的老慈背140多斤的霍阿姨很吃力，只背了两层就吃不消了。霍阿姨用含糊的话语说道：“我……试……试！”老慈舍不得却又拗不过她，只好尽力撑着，然后她“啪”的摔倒了。“她这么坚强，我一个好好的人有什么理由不坚强？”老慈一鼓作气将她背到了6楼。
　　由于霍阿姨有一半身子毫无知觉，老慈每天要帮她洗脸、刷牙、喂饭、洗澡，背着她上下楼、上厕所。尽管很繁琐，可老慈却很细心，他会认真地吹每一勺粥，自己先感觉温度，再送到老伴口中。为了鼓励老伴，老慈喜欢和她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恢复一段时间，你就能走啦！”“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给我做饭了，多美！”“等个三四年，咱们攒点钱，租一套一楼的房子，你去买菜，多方便！”
　　可霍阿姨不想一次又一次地拖累他。没多久，她就要赶老慈走。老慈明显感觉到老伴的不安与担忧。“你瘫了，我背着你！你不能动了，我天天伺候你！你只管放心就行了！”老慈用实际行动给了老伴最坚实的后盾。
　　为了给老伴治病，老慈尝试过很多方法，每天用轮椅推她两个多小时去针灸，自学按摩，甚至还学了拔火罐。一开始，老慈手忙脚乱，把霍阿姨的背烫出了泡，他惊慌失措。“哎呀，我这半张脸都找不着了，还差那一半身子？”见霍阿姨还能开玩笑，老慈揪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老慈的拔罐技术开始慢慢进步。
　　渐渐地，霍阿姨的病情好转，老慈也在小区找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方便照顾老伴。为了多挣钱，老慈主动申请了5个人的工作量，每天早上两点半起床，12点半趁午休时间给老伴做中饭，晚上七八点钟才下班。那天，外面突然下雨了，霍阿姨赶紧给老慈打电话：“快找个地方避雨去！”“我又不傻，还能不知道啊！”老慈嘴上这么说，可有老伴儿惦记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霍阿姨知道老慈这是心疼她，怕她担心。所以，她也没闲着。每天，她扶着东西一点点挪，用那只能动的左手一点点蹭，就这样收拾屋子，还不忘“邀功”：“你看，屋里有什么变化没有？”老慈环顾四周，假装不知情：“玻璃挺干净，谁干的？”“我干的！”霍阿姨无比自豪。“挺厉害，要不，明天把那块也擦擦？”霍阿姨备受鼓舞，干得更起劲了。
　　一次，老慈一进门，看见霍阿姨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你看看，菜都热好了！”老慈大口大口地吃着，赞许道：“好吃！”这是霍阿姨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老伴身体越来越好，老慈开心，还不忘浪漫一把。去年情人节，他拿了一个大苹果递给老伴：“这是给你的。”霍阿姨一脸茫然：“啥意思？”老慈卖起了关子：“你想想今天是啥日子？”霍阿姨直摇头：“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人家都送花，我拿苹果，你看行不？”这是霍阿姨第一次过情人节，苹果一直舍不得吃，直到快蔫了，她才在老慈的监督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年過半百的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极像一对热恋中的年轻男女。
　　老慈的爱情，简单而纯粹，动人而温暖。其实，平凡的爱情就像点点星光，闪耀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中，它不是海誓山盟的豪言壮语，而是携手一起走过的路。■
　　（摘自《婚姻与家庭·社会纪实》，本刊有删改）（责编 悬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