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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元旦,63岁的万庆禾迎娶了36岁的舞蹈女教师李蕾,患有红斑狼疮的李蕾,还冒险为他产下一子,导致一年后辞世。他们的爱情结晶怎么会是别人的孩子?万庆禾该如何应对?
2007年初,万庆禾从南京一家建筑设计院高级工程师的位置上退休。15年前,他爱妻得乳腺癌去世,他因悲痛和抚养女儿,一直未再婚。
退休后,万庆禾与朋友合开了一家建筑设计公司。2009年4月,他去女儿家小住,外孙女媛媛已上小学四年级,每天晚上要去附近一家艺术中心练习舞蹈,女儿工作忙,他主动接送外孙女。舞蹈老师名叫李蕾,苗条清秀,态度和蔼,万庆禾对她印象很好。一天,他把外孙女送去练舞,发现李蕾没来,代替她的是另一名女舞蹈教师。万庆禾有点怅然若失。
之后,万庆禾从知情人处得知,李蕾患红斑狼疮已近十年,且因病一直单身……经再三思考,他产生了照顾李蕾的强烈念头,并对她展开追求。尽管他已六十出头,但由于保养得好,看上去倒像40多岁,且精力充沛。他的热情渐渐感动了李蕾,但李蕾担心父母反对。他又到李家求婚,被李蕾父母婉拒。他一再表示:自己和李蕾结婚后,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她,李蕾父母沉默了。此后,在了解清楚万庆禾的人品和能力后,禁不住他一再上门的诚意,李蕾父母终于同意了。而万庆禾的情深义重,也让李蕾坠入爱河。
2010年元旦,万庆禾和李蕾结婚。婚后,他以李蕾的名义在市郊购置了一处小别墅,并雇了保姆,对爱妻悉心照顾。他还请江苏省最权威的专家对爱妻的病情悉心治疗,李蕾的病情大为缓解。
2011年2月初,在苏州出差的万庆禾接到妻子电话:她怀孕了!他顿时既喜又惊。李蕾曾多次表示想给他生个孩子,他们还专门向一位权威的红斑狼疮专家咨询过,但专家表示不宜生育。接到电话后,他匆匆赶回南京,劝妻子这个孩子暂时不要了,李蕾说什么也不同意。妻子的执著,让他既无奈又感动。他只好留在家中悉心照顾妻子。
当年11月,李蕾在南京鼓楼区医院妇产中心剖腹产下一个白胖胖的男婴,万庆禾为儿子取名祈生。果不其然,儿子半岁时,李蕾病情急转直下,双腿水肿,走路得要人搀扶。万庆禾赶紧带她去鼓楼区医院,主治专家发现李蕾淋巴肿大,胸腔有严重积水。尽管万庆禾倾其家产,跑遍国内权威医院,仍无力抢救爱妻的生命。2013年4月,李蕾带着眷念和不舍离世。
短短两个月,万庆禾体重减轻十几斤,瘦削不堪,头发几乎全白。儿子成了他唯一的安慰。他要用余生把儿子抚养大,培养成人,告慰爱妻的在天之灵。
谁料10月初的一天,南京秦淮区人民法院两名法官突然登门,给万庆禾送来了开庭传票。原来,一个叫曹兴亚的无锡籍男子把他告到了法院,曹在诉状中称李蕾是他的情人,孩子系他和李蕾的亲生子,要求法院把孩子的抚养权判归给他……
万庆禾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进而认为对方可能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聘请了代理律师应对此案。面对曹兴亚提出与孩子做亲子鉴定的要求,他断然拒绝。曹兴亚咄咄逼人,数次找到他的住处,要求探望儿子。他又气又急!代理律师孙韬告诉他:如果他不愿让儿子跟曹兴亚做亲子鉴定,自己也不肯做亲子鉴定,根据《婚姻法》最新规定,在处理亲子关系纠纷时,如果一方提供的证据能够合理证明当事人之间可能存在、或不可能存在亲子关系,另一方没有相反的证据来辅证,却又坚决不同意做亲子鉴定,在这种情况下,不配合法院进行亲子鉴定的一方就要承担该诉讼中败诉的法律后果。
不堪曹兴亚的频繁“骚扰”,加之万庆禾坚信儿子一定是自己亲生,他最终听取了律师的意见,同意自己和曹分别跟孩子都做一份亲子鉴定。一周后,DNA鉴定结果出来了:万庆禾与孩子没有血缘关系,曹兴亚和孩子的亲子概率却达99.9999%……这个结果,再次重伤万庆禾!孩子是他从襁褓中屎一把尿一把带大的,即便和他没有亲子关系,但跟他有割舍不断的养育之情,他怎会把“儿子”的抚养权拱手让出?!
鉴定结果出来后,曹兴亚一次次找到万庆禾,要求探视儿子。怕对方抢走孩子,万庆禾只得带着孩子东躲西藏。曹兴亚不惜高价聘请私家侦探,跟踪调查。走投无路中,万庆禾只得带着保姆和孩子躲到安徽省郎溪县东夏镇的亲戚家。一天,小保姆正带孩子在门口玩耍,突然蹿出一名陌生男子,上前抱起祈生拔腿就跑!万庆禾和小保姆追了十几步,发现百米外另有一名男子骑在摩托车上接应,眼看两人就要把祈生抢走。这时,有三个药农拿着木棍、背着背篓采药归来,听见呼救声忙上前拦截!俩陌生人只得扔下孩子,骑着摩托跑了。万庆禾随后赶到,抱着孩子喜极而泣。
经此惊吓,祈生见到陌生人就浑身颤抖,程度严重时,他四肢抽动,甚至呼吸暂停。万庆禾找到当地的儿科专家,专家告诉他:这种病症名叫惊厥,若频繁发作,可造成永久性神经系统损伤,甚至危及患儿生命。这种病可服用止惊药物,但最重要的是要给患儿提供安全的环境,假以时日,方可痊愈。专家的话,让万庆禾吓出一身冷汗,他推断,此事必跟曹兴亚脱不了干系,他必须设法做通曹的工作。
不料,曹兴亚接听万庆禾的电话后,不但否认,反而谴责道:“祈生是我的儿子,就是法院不把他判给我,我抢也要把他抢到手里!”万庆禾老泪纵横,把孩子的现状和盘托出。曹兴亚起初不信,后渐渐地陷入沉默。
原来,曹思子心切,打听到万庆禾带孩子躲藏到安徽乡下后,竟动了抢夺孩子的念头,就重金聘请了两个社会闲杂人员实施。得知孩子吓出病后,他一再要求探望儿子,均被万庆禾拒绝。
曹兴亚的代理律师得知此事后,对他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并劝他通过合法渠道获得儿子。曹兴亚催促法院尽快开庭。同时,他还以儿子监护人的身份,要求取得李蕾的遗产!此时,万庆禾馈赠李蕾的那处房产,已升值至180万元。对方的“无理要求”,让万庆禾愤慨不已!他甚至认为,曹之所以抢夺“儿子”的抚养权,目标就是抢夺那处房产,祈生如果判归给他,他在达到目的后,是否善待孩子,会打上一个大大问号。想到这,他对这场官司的最后走向更加揪心不已。见双方间的协商陷入僵局,主办法官随后邀请了江苏省律师协会居委会主任孙韬律师介入此案,会同双方代理律师协商,做双方当事人的说服工作。经孙韬主任和双方律师长达两个多月的斡旋和说服下,双方当事人的情绪才渐渐趋向理智。得知孩子经过那次“抢夺”事件后,惊厥症日渐严重,曹兴亚也开始感到痛悔;而得知曹兴亚至今仍单身,且无血脉子嗣时,万庆禾渐渐意识到自己处理的方法也有些简单粗暴。为了给孩子一个安稳且幸福的童年,此后,双方通过各自的律师,一次次地进行沟通和协商。在沟通过程中,曹兴亚终于含泪道出了他和李蕾之间艰辛的情感历程—— 时年38岁的曹兴亚,老家在无锡,和李蕾系南京一所艺术学院舞蹈专业的同窗,初恋情人。这对金童玉女般的年轻人,原准备毕业后就结婚。可是,1998年夏天,就在毕业前夕,李蕾被查出身患系统性红斑狼疮,为了不连累男友,她决绝地跟他分了手。曹兴亚在家人的压力下,只得回到老家,在少年宫当了一名舞蹈教员。不久,他跟当地一名富商的女儿匆匆结婚。但因为没有感情基础,这段婚姻仅维持三年不到,就中途夭折了。此后,曹兴亚又处过好几个女孩,因为心中始终有李蕾的影子,这几桩恋情均无疾而终。2010年5月,他来南京参加一个大学同学的婚礼,意外地见到一别12年的李蕾,这对曾经的恋人相顾无言,唏嘘不已。就是这次,曹兴亚无比难过地得知,就在几个月前,李蕾嫁给了一个大她27岁的高工……此后,两人有了联系。恰好在此期间,万庆禾频繁出差,而仍然单身的曹兴亚常来南京找李蕾。一次,两人控制不住发生了性关系,不料李蕾竟怀孕了……孩子出生后,曹兴亚经推算认定这个孩子是他的,他一次次打电话,向李蕾询问详情,李蕾害怕伤害丈夫,一直不置可否。曹从李蕾及保姆口中得知,李蕾受孕那段时间,万庆禾接到一项省外的工程项目,一直在外地出差,他越发认定孩子一定是他的!李蕾去世后,他也非常悲痛。经半年犹疑,他因非常想得到这个爱的结晶,才一纸诉状将万庆禾告上法庭……
得知曹兴亚和李蕾间的坎坷情感历程后,万庆禾不再像起初那样憎恨这个半途杀出的“男小三”了。他也忆起李蕾生前对他欲言又止的情景,推断她或许去世前亦纠结万分,想对他吐出心中的愧疚。看着孩子那张酷似亡妻的俊美脸蛋,他再次忆起李蕾去世前把孩子托付给他的那含义复杂的眼神,心里掠过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悸痛。他意识到如果孩子未来出现哪怕一点闪失,他余生也会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亡妻;尽管美丽而苦命的亡妻曾背叛过他,但这种背叛并非不可原谅。他和曹兴亚都曾深爱过这个穿红舞鞋的女子,为让她在天堂不再痛苦,为了让孩子有个安宁和幸福的未来,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他最终决定把孩子的监护权和馈赠给李蕾的房产,交给孩子的生父和监护人曹兴亚;同时,因难以割舍这份特殊的“父子情”,他提出和曹兴亚共同养育幼小的孩子,共同担负起“父亲”的义务!突然间的峰回路转,让几乎绝望的曹兴亚喜极而泣,他当即同意了万庆禾的建议。
2014年8月底,在南京市秦淮区法院主办法官的主持下,万庆禾与曹兴亚签定了调解协议:将祈生交给养父万庆禾和生父曹兴亚共养,但鉴于祈生目前尚幼小,且病未痊愈,离不开朝夕相处的万庆禾,孩子仍暂归万抚养,待孩子满五岁后,再由双方轮流抚养;对于李蕾名下那栋价值180万元的房产,万庆禾和祈生各有一半的产权,房子产权可归万,由万庆禾另出90万元存入祈生的生父曹兴亚提供的银行卡上,但曹需出具保证书一份,确保这笔巨款归祈生所有,因其未成年,暂由其生父代管,用于将来祈生的生活和教育。这份保证书经公证,具有法律效力。
截至发稿时,记者得知祈生如今病情大为好转,已在南京上了幼儿园。在爱的感召下,这份原本让人感到心酸的爱,终于有了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
(因涉及隐私,文中除律师外,其余均为化名)
编辑/刘 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