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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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歪歪斜斜的字,机械僵硬地趴在作业本上,那模样,不堪入目。不是偶然,而是几天来一直如此!我疑惑而又恼怒地看了看本子的主人——王志瑞,此刻,他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显然,这孩子有状况!
  “王志瑞,来。”我招招手。
  他低着头来了,大概知道自己的作业“没脸见人”,一直不敢面对我的眼神。
  “最近遇到什么事儿啦?”我伸手帮他戴正了斜倚在肩膀上的红领巾。
  “没什么事,没有。”他依然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把作业本递给他,长叹一声:“王志瑞,帮我去播一个寻人启事好不好?”
  终于,他好奇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把那个好学上进的王志瑞弄丢了,你去帮我把他找回来,我想他了。”
  他扑哧一声乐了,随即红着脸,又低下了头。
  那天上课,他似乎比往日专注一些,但依然魂不守舍,心事重重。
  正想向家长询问详情,放学前,接到了家长的电话,是SOS型的。
  原来,王志瑞妈妈领养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一家人当宝贝似的宠着,亲戚朋友还不时地逗他:“王志瑞,小妹妹来跟你争家产啦!”一个十岁的孩子,对家产也许还只是一个模糊的认识,但他清清楚楚感觉到的是,这个小女孩儿来抢他的东西了!不是吗?爸爸妈妈围着她转,爷爷奶奶抱着她笑,这个不速之客是个侵略者!抗拒,吵闹,见一切“起义”无济于事,他选择了在沉默中抗争——不好好做作业,不好好看书,玩电脑,看电视,什么能让爸爸妈妈失望就干什么。
  毕竟是个单纯幼稚的孩子啊。
  家长的做法肯定是存在问题的,大人们应该好好反思,我想,我们应该读读这样一首小诗:
  如果他是个单纯的孩子,
  就让他单纯得像个孩子。
  如果他是个美丽的孩子,
  就让他美丽得像个孩子。
  如果他是个善良的孩子,
  就让他善良得像个孩子。
  不要教他太多的事,
  不要说他太多的不是,
  不要让大人的无知,
  惊动了他美丽的心思。
  如果他只是个孩子,
  那就让他活得像个孩子,
  不要让他聪明得
  失去了最初的样子。
  好在,家长及时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果断地将女孩带到老家,一周回城两天,让王志瑞慢慢地接纳这个妹妹。
  当一个孩子已经产生抵触乃至对抗情绪时,我们的引导更需要小心翼翼。孩子,很难被强制压服,却容易被尊重打动。
  于是,那一段时间,散步时,我的手总是牵着王志瑞的手,宠得他回家又是得意又是自豪地告诉妈妈:“我觉得李老师偏爱我!”
  当一个人感觉到被侵犯,被冷落的时候,从另一个方向款款而来的爱会使受伤的心平复,就让他留着这种“偏爱”的感觉吧。
  一天散步时,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王志瑞,听说你有了个可爱的小妹妹?好幸福哦,当哥哥了。”
  他脸一沉,张口便道:“不幸福!”
  “怎么会呢?”
  “她抢我的东西!她把爱抢走了!”
  “如果你有一个苹果,妹妹来了,也许会分走一半,但是,爱是不会被抢走的。妈妈还是像以前一样爱你,现在又多了一个妹妹爱你,多好啊!你想想,有个小妹妹当你的小跟班,哥哥长哥哥短甜甜地叫,那滋味美得……”
  他咧嘴笑了,大概也忍不住地遐想那美丽的情形了吧。
  “小妹妹长什么样儿,给我描述描述嘛。”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人家都说她漂亮,我不觉得。”这小家伙,小心眼儿,明摆着的,嫉妒嘛。
  “王志瑞,回家细细观察观察妹妹,写个观察记录。究竟是个俊丫头还是丑丫头,让我看看嘛。”
  师命不可违。第二天,王志瑞的观察记录交上来了,活脱脱一个丑丫头,不过丑得可爱。
  讲评观察记录时,我隆重地推出了这个片断,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要借孩子们的力量让爱的天空不再狭隘,自我。
  读完片断,我兴奋地告诉孩子们:“王志瑞有个小妹妹啦,是他妈妈领养的。有这样一个爱心妈妈,有这样一个小妹妹,王志瑞,我们都羡慕死啦!”孩子们的掌声响起来了,纷纷向他表示祝贺。
  “假如王志瑞不好好照顾小妹妹,咱们就去把小妹妹抢走,李老师正想有个女儿呢!”
  “好!”孩子们边笑边起哄,王志瑞急得脸都红了。这天放学,我又给他布置了个“实践作业”——每天抱小妹妹十分钟!
  第一天,他说没时间抱;第二天,他说小妹妹在乡下……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天天盯着他问。终于,好像是五天后,一早,他自己过来告诉我:“今天早上我抱小妹妹了。”
  “感觉好极了?”我羡慕地问。
  “没感觉。”他淡淡地说,脸上却乐滋滋的。我忍俊不禁,想起了一个并不恰当的歇后语:这孩子,死鸭子——嘴硬。
  那一段时间,班里流行读曹文轩的小说,我最喜欢的是《青铜葵花》,阅读交流会上品析人物形象时,孩子们对青铜大加赞赏。是的,这个纯朴的农家孩子,对妹妹葵花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胜过了世间多少亲兄妹!作为奖励,一些孩子可以向我借书,这一天,王志瑞挑选的就是《青铜葵花》。
  又是一个午后,散步时,我带上了三个男生——高庭强,仲金东,当然还有王志瑞。一段时间以来,他们的学习状态都不大让我满意。解决了心理问题,该调整学习状态了。
  在操场上一起吊了一会儿双杠,我长吁短叹地开始“抱怨”:“我把你们当好朋友呢。瞧瞧你们的作业,瞧瞧你们上课时的样子,对我爱理不理的!”
  “没有啊!”他们嚷嚷。
  “别狡辩,用事实说话。”
  “好!”三个人异口同声,看神情,一个比一个坚决。
  目的已达到,我拉着他们的手,凯旋而归。
  王志瑞和小妹妹相处得究竟如何呢?且看他的第二次观察记录——
  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再加上如玉那么洁白的牙齿,笑起来,简直就是“天外飞仙”。这就是我那飞来的妹妹。
  她的美丽令人痴醉,她的淘气和活泼也实在令我们全家大吃一惊!
  一次,我正在看电视,她走过来大喊:“哥哥!”我的三魂六魄都差点被她吓飞了。我回过神来,却早已不见其踪影,心想:这臭丫头,定是去别的地方疯玩了!我可以放心看电视喽!想到曹操,曹操就到,还没过2分钟,又是一声尖叫:“哥哥!”我的耳朵几乎被这声尖叫搞成“重伤”,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心脏都差点被吓得跳出来。怎么样?和她在一起是不是挺悬的?如果有一天,你和她住,可要小心点哦!(友情提醒)
  还有一次更过分,那天晚上,我和妈妈提醒她,要尿尿就大叫:“我要小便!”她把这句话当成耳旁风,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好似在说:“你们担心什么,小便是我自己的事,我有许多办法可以用来嘘嘘,碍你们什么事?自己的事我自个儿来解决!”我和妈妈看着她稚气未脱的小大人样儿,禁不住笑了。她见了十分气愤,气咻咻地嘀咕几句,扭头走了。第二天,她果然报复了——尿床了。我真想好好教训她一顿,可又想,宰相肚里能撑船,做人不可以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于是一笑了之。她却毫无悔意,你瞧,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己创作的地图得意洋洋地笑呢!
  哎哟!该死的妹妹,你怎么又闯祸啦!阳光下,她抚摸着我可爱的金毛小狗狗,突然拔下了一大撮狗毛,小狗没防备,惨叫一声,愤怒地咬了她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手臂上流下。她在地上滚动,尖叫,因为太疼了,这是否是刚才被拔了一簇狗毛的小狗狗的感觉?唉,上医院吧。我和妈妈陪着她上医院,一边心疼,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想:谁让你淘气得像个疯丫头!
  这就是我家的小妹妹,天上掉下的小妹妹。
  读罢,我提起笔打上一颗星,欣欣然写上几句话:“真棒!不管是写作文还是当哥哥,都进步啦!我就说王志瑞是个堂堂男子汉嘛!”后来,我发现他把“堂堂”两个字圈了出来,我很想知道他的想法,但我没有去问他,有时候,我们不需要去惊动孩子美丽的心思。
  (作者单位:江苏江阴璜土实验小学小湖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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