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先生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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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先生,是西方文明史上,与宗教文化角斗而胜出的理性骑士。
  我们没有经历那个黑暗中世纪血与火的洗礼。
  但至少就连慈禧太后,见了火车跑也不会再认为或驴或马的速度能快过长轮子的钢铁怪兽。科学所代表的工业文明在我们这旮旯,基本是以“被”的方式传递。打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旗号,脑子灵光的自然要呼喊,不如请赛先生来到我们的中华大地,哪怕只是先搞搞一亩三分地的试验田,也算启蒙的一种。
  自从一九一九年的五四之后,虽然赛先生屡次被请来做做启蒙工作,却至今不能入籍,属于外籍务工人员,使用工作签证。更多的时候,赛先生变成了一个形容词,加在有着上下五千年历史的汉语诸如“发展观”这样的词汇前面,成为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这是为什么呢?
  无论是赛先生,还是一直想把赛先生请进中国的知识分子乃至科学工作者们,都想不通。
  为什么千辛万苦请来赛先生?振兴中国科技呀,解放生产力呀,都没错,可这场通过科学的力量而迸发出的工业革命,在我们这儿就走样了呢?君不见,中文的句子里面有一句,叫做“革命就是请客吃饭”。
  所以,赛先生的中国学生们,不得不请客吃饭,学术上互通有无互相帮助,论文搜索一下,重复率还挺高;请客吃饭也是要花钱的,因此,也不是一般人都能请,还得立上项拿上经费才有资格。
  至于我们这些徒子徒孙想做做科学杂志,想撬开科学家的嘴可不容易。一方面专家学者传播科学知识据说担了些风险(不知道是不是哥白尼时代遗传下来的恐惧症);男一方面,科学还是要落到实处创造些效益才皆大欢喜。
  如果在我们这儿接受采访说说真话不能算作“在省级刊物发表论文”为职称评定加个分,也付不起忙碌的科学家口述解惑、由我们记者成文之后的“稿费”,还不能绞尽脑汁做做市场广告折了科学的腰,赛先生肯定也救不了《新知客》,赛先生只有美元欧元日元,没有人民币呀。而我们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块钱花的稿费预算,跟叼着雪茄掏出LV钱包,出手阔绰的时尚大佬相比,也是穷酸如倒春寒。
  “science”究竟何时何地由何人在汉语中译成了“科学”,有很多种考证。鉴于日本十九世纪著名科学启蒙大师福泽瑜吉把“science”译为“科学”,并且高呼着“谢绝亚细亚之恶友”,要“脱亚入欧”,我想曾留学日本的康有为首用“科学”二字的考据,显得比较合理。“恶友”就是说我们中国了,这种文化根源的强大恐怕福泽瑜吉也想不通,赛先生在日本干了这么多年的技术员,日本神道的复兴他也始料未及吧。
  这边厢。科学一词在中国古汉语中本来就是存在的,有考证说,宋陈亮《送叔祖主筠州高要簿序》:“自科学之兴,世之为士者往往困於一日之程文,甚至於老死而或不遇。”原意为“科举之学”。
  恍然大悟,中国科学家的“科举之学”,重在举而不在科也。
  再说了,赛先生想要落户下来,深入每一个中国人,包括你我那塞满奇门遁甲和风花雪月的心灵,眼瞅着希望不是特别大。
  我终于理解了赛先生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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