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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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好景不长。张大头真是应验了那个和尚的这句话。
  这话还是张大头他娘在世时特地去求那和尚写了一道条幅,花钱裱上,然后保存在衣柜里,直到张大头十七岁下乡时,亲手交给儿子。他娘再三叮嘱,大头,可要好好保存,随时想着点,我想那和尚的话也许会帮你渡过难关。
  张大头不信,妈,那是迷信。现在是什么社会?我们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幸福青年,好景怎么会不长?他疯了,简直是胡说八道!说完,张大头当场撕了那张花了钱裱成的条幅。
  哎哟哟,你怎么作这等孽!张大头他娘被气得脸青面黑,一边嘀咕儿子,一边弯下身子捡起撕碎的纸屑。然后放到桌上去,小心翼翼地拼成原样。
  我不要,我看哪位天尊地鬼能把我怎么样?说到这里,张大头抓起外衣就出门去了。
  张大头的娘是个虔诚的拜佛者,等儿子出了门,她找来一张大白纸,用浆糊一块一块地拼接起来。她一边不断念着,祌灵保佑我儿,神灵保佑我儿,一边小心谨慎地收起那拼上的条幅。当她重新收进衣柜之后,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才有了点颜色。
  就在那年秋天,张大头下乡已过了两个年头,社会政治风云突变,城市里传来招工的消息。张大头他娘四下求人,远在外地铁路当养路工的父亲也告急回家,全家人急得团团转,就是想不出张大头回城当工人的办法。
  二
  张大头下乡的农村叫枣树塆。枣树塆也不产枣,实际就是那塆沟沟里只有一棵野枣树,每年还不到枣熟的时候便被塆里农家孩子爬上树偷吃了精光。自从来了城里的知识青年,那枣树才算真正长到半熟的时候,成了知青们的享受。这功劳当然要属张大头,他天生虎胆,高大魁梧的体魄,粗壮的胳膊,不用说那些农家孩子,就是那些五大三粗的青年农民,也要畏惧他三分。所以,在推荐参加回城的知青中,张大头自然是数一数二的。张大头写信告诉他娘,让他们不要为他花钱买人情,还说他有把握回城。
  事情并不像张大头想的那么简单,在他高枕无忧做着回城美梦的时候,早有人做了手脚。
  公社贴出了红榜,张大头在自己知青点上的房里乐滋滋画他的山水。
  张大头自称是省城著名画家刘维之的关门弟子,常常自信于乐。当他把画好的山水《云下清风》用图钉按在墙上欣赏时,住在他隔壁的知青刘小明跑来告诉他,大头,不好了,榜上没你的名字!张大头情趣正浓,刘小明劈头一棍,刚才的雅兴顿时一扫而尽。
  这决不可能!我是大家公认的第一名。张大头瞪大一双牛眼,涨红着脸对刘小明喊叫。
  不信你自己去看。刘小明沮丧着脸,小声对他说,上面是吴秀美,就是那个回乡青年。我听人说,他舅父在县里当副县长,还说公社的书记也是她家什么亲戚。刘小明历来胆小怕事,又特别崇拜张大头,这番话张大头当然不会不信。
  张大头二话不说,从墙上扯下那幅画,三下五去二撕得粉碎,一边骂一边出门,我操他的先人,这哪有什么云下清风,纯粹是云下黑风!吴秀美,老子要你见不得人。
  刘小明怕惹出大祸,忙跟了出来,在张大头身后一边紧追一边高喊,大头,你冷静点,也许他们会对你另有安排。
  张大头连头也不回,步子越走越快,刘小明几乎在他身后小跑。
  三
  公社大门外早围了不少人,人们都对那张大红榜发愣。公社书记不知是有意躲了还是真在县里开会,门口站着胡秘书,在对有的人解释。这个哈巴狗,公社的农民比恨书记还恨他。
  回去吧,别在这里等了,汪书记上县里开三级干部会去了,要好几天才回来。胡秘书像是刚吃过午饭,他一边用小指头那长长的指甲在牙上拔弄残物,一边语言不清地对大家这么说。
  为什么没有大头?胡秘书,你把这事讲清楚。
  吴秀美是怎么回事?
  等张大头来了他饶不了你!
  张大头正要扒开人群,胡秘书见势不妙,双手速速比着,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不起,我今天还有别的事,你们上县里去找汪书记吧。说着同时退进屋去,把门紧紧关上。
  狗日的东西,有种你别跑,老子非拉你出来讲个明白不可!大伙让一让,砸开门!张大头冲上前去,抱起屋檐下的大石头,用力对准门猛的一砸,门咣的一声脆响,出现了一个大洞。张大头放下石头,伸手拉开门栓,门被推开,十多个年轻人像潮水般涌进办公室。胡秘书早已從后门逃走,张大头不见胡秘书,冲出后门爬上后山,发现胡秘书已经涉水过了五桂河。人们只好气鼓鼓地散去。
  回到知青点,张大头一头栽倒在床上,像害大病一样无力地瘫在那里。瞪着那双牛眼,想起了那张被撕碎的条幅。
  难道真会好景不长吗?坏景会不会已经降临了呢?张大头被那个和尚的话搅乱了心,胡乱瞎想起来。
  张大头一夜没睡好,天亮后反倒懒得起床,等到快吃午饭的时候,肚子饿得直叫。他正想起来去隔壁找刘小明弄点吃的,不料,门被哗的一下推开。他翻身起床,揉揉眼睛,还以为在梦里。当他仔细一瞧,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张大头,快穿好衣服跟我们走一趟。他这才看清进来叫起他的是公社特派员,身后还有同来的县公安局的人。张大头很想发作,但想了想又压下心头的火气,漫不经心地拿起外衣,搭在肩上。
  我犯了哪一条,你们抓我?张大头用蔑视的目光看着特派员问。
  特派员冷冷一笑,说,张大头,你犯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还跟我装糊涂?来人,给我把他铐上!我了解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料,到了公安局里看你还敢嘴硬!两个公安人员怒视着张大头,不容分说便把他铐了起来。
  张大头被带走了。
  半个月的班房生涯结束回来后,刘小明告诉他,他中了人家调虎离山的圈套。昨天,吴秀美已到省城铁路客运站当列车员去了。
  四
  夜,山村五月的夜,星空高远,一派幽深湛蓝,一轮快圆的月亮悬在苍穹,几片薄薄的白云一动不动,群山暗绿如黛,五桂河如金币流淌,农家灯火如萤,淡淡的暮蔼从山谷中袅袅升腾,仿佛人在梦里。   张大头坐在床上,凝视着深邃的夜空,又想起那个条幅来。他明明不信,却又无法摆脱所处的困境。他真想再回到童年时代,没有忧愁,没有痛苦,一切都是美好如梦。他不知未来会怎样,就像猜不透夏天多变的风云,神秘莫测。
  从那场风波以后,张大头重操他学生时拜在刘老师门下的旧业。他从家里搬去刘老师指导时的资料和书籍,决心从头学起,潜心于诗书画之中。
  就在张大头学有长进,情已入画之际,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他的母亲得了不治之症,肺癌。当得知这一消息时,张大头立即买了火车票,回到省城。他回来得太晚了,家里人写信告诉他的消息也太晚了,等他见到家人时,母亲已经火化。他抱着骨灰盒嚎啕大哭,这个任何时候都不落泪的汉子,居然伤心地哭了一整天。要不是父亲安慰,要不是弟妹们相劝,还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
  第二年,开始时兴顶替接班,张大头顶替了父亲提前退休的班。
  张大头回来了,回到省城铁路机务段里当上了火车司炉。
  那个年月还没有完全结束动荡。群众组织仍在为掌权争论不休,机务段就像一座火山口,随时都有可能喷发出炽烈的岩浆。张大头是个心直口快的汉子,在一次会上,他实在受不了那些玩弄阴谋诡计的家伙在台上的嚣张气焰。他冲上台去,抓过话筒,义正词严地驳斥了他们的谎言。张大头哪里知道,他又闯下一桩大祸。
  张大头再次走进了公安局的大门。这一次远不像上次轻松,他饱受了皮肉之苦外,又被足足关了三年。
  当张大头回到家里才明白社会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满城的大幅标语,市民们笑逐颜开,这一切都告诉他,乌云散了,中国又有了希望。
  人们重新开始了正常的生活,张大头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然而事有凑巧,生活跟他开了个美丽的玩笑。当张大头乘坐一趟特快列车北上,去餐车就餐的时候,给他送饭菜的女服务员居然是吴秀美。
  积怨在岁月的流水冲涤下已渐渐消失,爱意却在恍然中萌生。张大头和吴秀美意外地相爱了。
  五
  就在这年夏天,张大头决定不再担任火车司炉。征得机务段领导们同意,他要筹办一个锅炉厂。
  张大头明知不是件易事,尤其在这块古老而固执的土地上,要走出一条路来,就得磨上一层茧,磨破一身皮,磨掉十斤肉,甚至还要冒坐牢的风险,否则你将一事无成。
  张大头得到吴秀美的支持,吴秀美愿意为他在事业上铺平道路。可是,当张大头带领一批工人造出第一台锅炉时,却找不到销路,眼看几十个人的工资没有着落。
  我去找舅舅。吴秀美看他焦急万分,便主动向张大头提出来。
  不行,我就是饿死也不去求他!张大头一听就头痛,瞪大眼睛,斩钉截铁地反对。
  好吧,我去求别的人可以吧?吴秀美灵机一动,笑着安慰他说,我们不是说好了,等你造出第一台锅炉就结婚的吗?你卖不出去,我们就不结婚了?她搂着张大头的脖子,嗔道,大头,为了我,你就不能宽容他们吗?答应我呀。啊?说到这里,吴秀美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张大头板着的面孔展开了,虽无笑颜,但已经平和多了。
  没过几天,有人来看锅炉,只和张大头谈了短短几分钟,便订了十台锅炉的合同。张大头有些纳闷,他想,我们造的锅炉毕竟不如老厂,为什么来人会如此慷慨?但当他一想到厂里急需资金,他就不再去多想它了。
  张大头回到单身宿舍时,吴秀美已笑盈盈等着他。成交了吗?吴秀美见面第一句就这么问。
  成交了。一下子就订出去了十台。张大头很高兴,打开房门一边抽烟,一边让吴秀美坐床边。然后面对吴秀美,吐出一缕烟雾后问,秀美,准是你办的好事。
  吴秀美站起身,去把门关上,一种难抑的情潮顿时上涌,她扑上去,搂住张大头粗壮的身体,目光流彩,胸脯起伏。在短短的对视后,张大头的香烟从指间滑落地上,两个人像大山一样倒进了床里。
  当一切悄然进行后,张大头像某种积蓄的能量得到释放,心脏猛烈跳动,脸上充满快活。吴秀美正抚弄乱了的头发,满面羞涩,得到了男人给予的满足。
  大头,我们结婚吧。吴秀美从床上坐起身,挽着张大头的胳膊再次向他提出来。
  秀美,还是等厂里盖了房子再说好吗?再说,我们结了婚,上哪住?一间房子也没有。再等一等吧。张大头何尝不想结婚,何尝不想有个温暖的家?可是,他不能啊,这个厂只是才开了个头,他不能光顧自己。
  我们都不小了,总不能就这样过吧。吴秀美很害怕,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
  张大头理解吴秀美的心思,安慰她说,过了今年,就是失败了我也和你结婚。
  吴秀美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担心,万一今后情况有变,万一舅舅知道她的对象就是那个在公社聚众闹事的张大头,结果又会是怎样的呢?
  吴秀美一直瞒着舅舅的,前次去托舅舅办事,她只说是铁路锅炉厂,而且关系到前途,舅舅才同意由劳动局出面,分派给县里那些乡镇企业和县办工厂的。她想,只要瞒过他们结了婚,生米煮成了熟饭,舅舅他们也只好认定这个女婿了。她父母方面不用担心,他们心目中,只要不是农民,谁都一样。
  张大头为了锅炉厂在销售市场实现竞争机制,他决定向银行贷款,在技术人才上加大投入。他一方面派出十名青年技工到上海学习,另一方面又从上海请来两位高级焊工。张大头虽然对锅炉技术并不内行,但他懂得,锅炉质量优劣,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焊接技术,如果焊接不能保证,用户失去安全感,就无法打入竞争市场。张大头忙于厂里上上下下的事情,无遐有更多时间去陪吴秀美。
  六
  铁路客运在改革开放潮流滚滚涌来的时候,金钱的诱惑比爱情更能打动人心。
  吴秀美突然发现在车流这个世界里,弄钱发财比张大头办厂轻而易举。捎带旅客,代客售票,倒卖香烟,一切都在金钱的魔变中阔了不少列车员。她开始试着干点小小勾当,帮人捎货,替那些贩运香烟和百货的旅客存放,几趟车后,她发现自己的腰包鼓鼓囊囊。半年过去,吴秀美打开自己的皮箱,把她吓了一跳。几大扎人民币,数下来比她全年工资收入都多出了好几倍。   这是个秋日的黄昏,吴秀美决定上单身宿舍找张大头。她一边走一边美滋滋地想,把这笔数字告诉大头,他肯定会大吃一惊,也让他高兴一阵子。她还要告诉他一件事,几天前见到了刘小明,这个少言寡语一贯胆小怕事的小老弟,也做起生意来了。她要劝她的大头放弃办锅炉厂,像刘小明那样,跑广州去深圳。自己可以为他联络,还可以为他捎货,何苦要去为那锅炉厂冒险。再说,成功了,功劳是大家的,那些握著印把子的人照样可以把你踢开;失败了,责任都推到你一个人身上,不值得。
  秀美。迎面走来张大头,叫了她一声便急步走过来,你来找我?吴秀美连连点头,脸上溢出幸福的光彩。
  走,到你宿舍我有话跟你说。
  不行,我约了朋友,在蓝天酒家。张大头无心同吴秀美返回宿舍,往日的激动像块冻结了的冰。
  不嘛,人家好想你的,每次想和你……吴秀美有意暗示她难以抑制的春怀,完全不顾周围是否有人,便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
  张大头心里一阵躁动,柔嫩的胸脯像磁石一样吸住他那宽厚的胸膛。他何尝不想男女间那种事,只是太忙,太累,以至忽略了吴秀美的魅力所在。好好,我陪你一会,最多十分钟。他给了她一个吻,然后搂着她朝单身宿舍走去。
  单身宿舍不远,三分钟就走到了。张大头抬腕看了看表,按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他想,
  完事了上街叫辆出租车,时间应该够。
  大头,你今天不去不行吗?吴秀美想留住他。
  今天的事非同小可,如果顺利,就可以成交二十台合同,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
  吴秀美和他进了宿舍,张大头另一种念头浮上来,他回手把门关上,好像不需要掩示相互的冲动,也不像第一次躲躲闪闪,就像一对已结婚夫妻,忙于奔向床上。
  大头,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要不我就不……她嗔着斜靠在床头等他回答。
  什么事这么重要?张大头问。
  辞了你的厂长。
  你说什么?我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你让我不干?不行!这我不会答应。
  那好,你别碰我。吴秀美一把推开张大头,站起身来。
  好好好,你说清楚,何必动气呢。张大头双手按下吴秀美,温驯地笑着站在她面前。
  我们列车段都在赚钱,我也赚了点。所以我想,何不出来自己干?吴秀美这么告诉他,你知道吗?刘小明在跑广州深圳,我见过他,看他那派头至少也有百把万。你呀,木头脑壳,还那么死心塌地替他人卖命。吴秀美靠了过来,见他没有开口,便撒娇地说,大头,你就别干了好吗?
  张大头没有回答吴秀美提出的问题,而是掏出烟来点上。吴秀美望着这个一贯胸怀坦荡,办事干脆的男人,怎么沉默了?
  你痛快点好不好?吴秀美滚热的脸贴到他的脸上。
  不行!张大头猛地把脸移开,站起身来说,我不干那种犯法的勾当。说完转身出门,吴秀美吓了一跳,她满以为张大头会高兴赞赏,没想到他会这么无情。她跟出门来,连声喊着,大头,大头!张大头连头也不回,直奔他约会的蓝天酒家。
  吴秀美关上房门,走向返回客运段的路。一阵秋风扑面,夕阳红紫,天边染血,她裹紧衣裙,觉得晚风像针扎着她的心。
  张大头并没有想到蓝天酒家是一个骗局。他设宴招待,花了不少钱,签完合同后不久,他才发现来人是一伙骗子。他打电话查遍整个省城企事业单位,没一家叫那个公司的,更何况订货二十台,绝非小厂。他骂自己忙昏了头,是个十足的傻瓜。
  吴秀美被张大头一瓢冷水浇透了心,已有一个多星期没跟他联系了。张大头是个倔脾气,他是从不在女人面前低头的。天冷了,北风刮着沿街落下满地的树叶,萧瑟的天空,灰灰的像雪在高天滚动。吴秀美凝望着窗外,女人的软弱,思念的空惚,对张大头又想又恨。
  大头,你要是能来一趟该多好啊!我的心有多苦,你知道吗?吴秀美默默在心里倾诉她的情感。
  张大头还没有了结二十台锅炉的事,银行已来人催他还贷款了。机务段领导找他去谈话,与其说是帮助不如说是在他伤口上撒一把盐。最后,张大头不得已对领导说,责任我负,你们要叫谁来我都没意见。
  没过几天,上面派来一位新厂长,让张大头在三天内交清全部账目。
  天哪!这叫什么话,自己花了一年多苦心经营办起来的锅炉厂,就这样拱手交给别人吗?张大头傻了,瞪着眼,一个铁打的汉子禁不住地落下了泪。
  七
  张大头重回到了火车头上,还是当他的司炉。每当列车驰过田野、大山、平原、河川的时候,他望着这个旋转的世界思索,我真的好景不长吗?难道我的命运注定是一个漩涡!他的心像糊了一层厚厚的纸一样暗淡。
  回到家里,张大头打开衣柜,翻出那张撕碎后由娘拼接还原的条幅,把它带在身边,他决心要找到那个和尚,问个究竟。
  张大头真的傻了,他找遍了周围的深山大川。不少庙宇是后来才修复起来的,原来的和尚早已不知踪影,上哪里去寻?他站在高山之巅,昂首那片白云,拿出那张条幅撕成碎片,抛向深不可测的幽谷,大喊一声,和尚,你在哪里——
  从此,张大头没有回家,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责任编辑 张庆国 王丽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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