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上的工作队:从“暴风骤雨”到乡村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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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沃的东北黑土地,稻菽遍野,米粮满仓。黑龙江,这里曾是翻身分得土地的农民支援全国解放的大后方。如今,这里已成为国家粮食安全的“压舱石”。
  经历了75年前土地改革“暴风骤雨”的洗礼,经历了脱贫攻坚决战的锤炼,正吹拂着乡村振兴春风的黑土地,始终是开拓者、奋斗者的热土,也是农民命运发生天翻地覆改变的见证者。
图① 作家周立波,曾任土改工作队副队长。
图② 黑龙江省绥棱县靠山村原第一书记、驻村工作队队长陈华(右)到贫困户家中走访。
圖③ 黑龙江省尚志市元宝村肥沃的黑土地。
图④ 黑龙江省饶河县小南河村第一书记、驻村工作队队长冷菊贞(右二)在2021年第五届小南河开耕节活动现场。

  在不同时期,这里都闪动着一群特殊“战士”的身影——农村工作队。他们把党的政策送到千家万户,教育发动群众,用勤劳的双手和智慧改变家园、改变命运。

为了农民“翻身”——农民在哪,“大槐树”就栽在哪


  黑龙江省尚志市元宝村东大壕地。75年前,土改工作队在这里打下第一根桩子,分到田地的农民第一次做了土地的主人。如今,这里是旱田改水田示范区。
  有“土改第一村”之称的元宝村在历史上还有另一个称呼:光腚屯。周立波的小说《暴风骤雨》的故事发生地便是以这里为原型。现年84岁的元宝村村民罗庆宝介绍,土改前,村里那些最穷的人家只有一条裤子,夫妻俩谁出门谁穿,这就是光腚屯之名的由来。
  推翻封建土地制度,让受压迫的农民“翻身”,成了中国共产党人的使命。
  1946年5月4日,中共中央发布《关于土地问题的指示》,实行“耕者有其田”,东北解放区掀起土地制度改革运动的热潮。各级领导机关派出大批土改工作队深入农村,发动群众,控诉地主,惩办恶霸,分配土地。
  同年,时年38岁的作家周立波随部队来到松江,主动要求留在珠河县(今尚志市)元宝区参加土改工作,并被任命为土改工作队副队长。
  罗庆宝说,土改工作队到了元宝,最初遭到了“冷遇”。群众对工作队不了解,怕他们在这里待不长,土匪会回来报复,所以老实贫苦的农民不敢接近工作队。面对这种局面,工作队拿出了共产党人的看家本领——发动群众。他们走家串户,访贫问苦,还到田里帮助农民们干活,一边劳动,一边唠嗑,交知心朋友。
  在罗庆宝的记忆里,周立波这个鼻梁上架着眼镜、兜里揣着笔的文化人,常盘腿坐在炕上,跟大伙谈笑风生,教他们唱革命歌曲。周立波不仅给土改积极分子训练班上政治课,还讲《李有才板话》《白毛女》等故事。
  土改时期的第一任元宝区工委书记韩惠曾在回忆文章中记录了工作队如何开展群众工作。他们借鉴《李有才板话》里贫苦农民经常聚在大槐树下谈“翻身”的情节,也开始在元宝“栽槐树”。
  农民饭后喜欢到谁家唠嗑,“大槐树”就栽在谁家。工作队参与进去,唠八路军怎样打鬼子、斗地主,其中穿插着讲革命道理,宣传党的农村政策。这种方法形式活泼,也让众人明了土改的意义。
  隔膜和顾虑消除了,有了觉悟的元宝人开始站出来揭露地主恶霸的恶行。工作队趁热打铁,成立以贫雇农为骨干的农会、自卫队、妇女会等,让他们处理土改中的重要工作,培养当家作主的能力,留下一个不走的工作队。
  随着恶霸、地主被打倒,农民们分到了梦寐以求的土地。“我们全家打心眼里感谢共产党。”罗庆宝一家四口分到20多亩地,“高兴得一宿没睡觉,没有共产党,我们就什么都没有。”
  解放区的土地制度改革,为建立新中国奠定了深厚的群众基础。政治、经济上翻身的农民真心诚意地拥护共产党,他们以支前、参军等方式积极投入到保卫胜利果实的斗争中,“父送子、妻送郎,兄弟争先上战场”是当年的动人场面。
  现任元宝村党总支书记张宝金,担任这个村的支书已有41年。他说,土改工作队在深入农村宣传、教育、动员、组织农民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经验,这对新中国成立后做好“三农”工作有着重要借鉴意义。
  2020年,元宝村总资产达7.35亿元,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超3万元,半数以上的村民住进了楼房或别墅。“土改第一村”发生了历史性巨变。

为了斩掉“穷根”——16年8个村,做燎原的“火种”


  饶河兰桥村、宁安瀑布村、东宁东绥村、尚志大房子村……16年来,“厅级村官”陈华把8个后进村带成了先进村、小康村。2019年12月,陈华从机关退休,不再是绥棱县靠山村第一书记、驻村工作队队长。“扶贫没有终点,我要干到老百姓不需要我的那一天。”他说。
  作为全国扶贫开发任务较重的省份之一,黑龙江一度有20个国家级贫困县和8个省级贫困县,1778个贫困村。
  在曾经的省级贫困村绥棱县靠山村,一个占地逾1500平方米、四周是白墙的“幸福大院”被绿树环绕。大院里有35间房,院子中间的地用于种植花卉果蔬。70多岁的村民李国琴已经搬进来五六年了,曾身为贫困户的她,是“幸福大院”的首批住户之一。   “以前俺们住泥草房,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李国琴说,通过宅基地置换,老两口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新房子。李国琴还把家里12亩地流转出去,每年有五六千元收入,加上村里光伏发电、农机分红等,过上了安稳幸福的晚年生活。
  靠山村是陈华十几年驻村生涯的最后一站。过去,靠山村是典型的“脏乱差村”,村部简陋,党组织涣散,村集体欠债60多万元,村民对脱贫不抱希望。为摸透村情民意,陈华带领扶贫工作队白天走村入户,晚上把村干部、老党员和村民代表召集起来,集思广益给靠山村“号脉”。
  “贫困户、危房户的住房问题是大家反映较多的问题。”村民孙园龙说。工作队便请来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院的团队规划设计,建起了这座保暖节能、适合集中居住的“幸福大院”,村民们拎包即可入住。
  实现“两不愁三保障”的同时,工作队瞄准扶贫产业发力,组织党员带头推进花卉种植项目。几年下来,靠山村的花卉产业已经在周边地区小有名气,村里80多户贫困户和边缘户通过花卉产业鼓了腰包。
  “即使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我们的花卉产业也取得了不错的效益。”陈华说,自己现在信心更足了,今年村里扩大了花卉种植面积。虽已进入退休的第二个年头,陈华还是放心不下村里,那里占据着他一半的精力和时间。除了花卉种植,陈华还带领工作队给靠山村进一步夯实“家底”。利用扶贫资金,村里购置钩机、大马力拖拉机等农机具,组建机耕队;组建村劳务施工队,既供本村使用,又到外面“打工”,助力村集体增收。目前村集体每年有50多万元盈余。
  产业立起来了,脱贫成果得到巩固。靠山村村民说,工作队就是“自家人”。而在陈华看来,工作队就像火种,想方设法让村里的火苗燃起来。让村子真正发生变化,需要改善村民生活,更要从村民内心点燃希望。星火燎原,越燒越旺。
  陈华是黑龙江扶贫一线6182个驻村工作队、2.52万名驻村干部的缩影,正是他们,打通了精准扶贫的“最后一公里”。

为了留住“乡愁”——感觉时间都不够用了


  《乌苏里船歌》里唱到的大顶子山经过一冬的冰雪考验被重新染绿,山脚下,被笼罩在一层薄雾里的,便是饶河县西林子乡小南河村。
  “冷书记!”早上四五点钟,村民陈兆军来到第一书记、驻村工作队队长冷菊贞的住处。冷菊贞麻利地爬下炕头,两人聊了起来。这样的场景已经成为冷菊贞驻村这些年的日常。
  “农民种地起得早,有什么事情都习惯在下地前来找你说。”一来二去,冷菊贞晚上休息时索性也不挂门了,并且基本是和衣而眠。“这样早上来人了起床也方便。”她说。
  驻村5年多,冷菊贞原本清秀白皙的面庞变成了“高原红”,双手也布满老茧。而在这期间,小南河村快速发展起来,乡村旅游、辣椒产业办得风风火火。村子不仅实现了脱贫摘帽,还于2019年入选首批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到2021年,全村旅游和农产品收入累计约500万元。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盘活土地结出‘金饽饽’,农民可以守家待地增收致富,这样最符合农民的想法。”冷菊贞说,“完成脱贫攻坚只是起点,乡村振兴是全方位的要求和挑战。”冷菊贞更忙了,感觉时间都不够用了。
  接连几天,冷菊贞都睡得比较晚,白天事情太多,只有晚上八九点之后才能静下来,做一些没完成的工作。
  “今年的重点是农村环境治理。”灯光下,冷菊贞铺开长1.2米、宽2.4米的小南河村规划图,现在村里住着147户、437人,图中标明了每户的地理位置。按规划,东西6条街、南北4条街在搞好卫生的基础上,将分别栽种苹果树、梨树、李子树等,到时每条街风景都不同。
  最近,一家旅游公司正准备在小南河村的一块废弃土地上投资建设民宿,已进入签约阶段。这让冷菊贞松了一口气,由旅游公司负责民宿运营,今后村里不用为客流发愁了。
  “‘十四五’期间,我们的目标是打造先进、富裕、美丽、和谐的小南河。”对小南河村的未来,冷菊贞已有精细的打算。
  产业发展仍是重中之重。不久前,黑龙江省农科院与小南河村签订协议,将这里作为辣椒试验基地,并计划对辣椒进行精深加工,增加产品附加值。冷菊贞说,新研发的辣椒种子一年可产三茬,辣椒酱厂的产量今年将突破100万瓶。
  新的酒厂厂房马上也要投用了。村民周延亮在冷菊贞的启发下,建了一个小酒坊,一年烧酒近20吨,产品在周边销售。通过招商引资,一家广东企业正对酒坊进行灌装设备升级改造,并负责开拓国内市场。“冷书记来之前我基本没啥事可干。”周延亮说,现在他种地、养猪、烧酒一起忙,虽然辛苦,但动力十足。
  产业起来了,但基础还不够牢固,尤其是市场经验不足,转变村民的思想观念很难一蹴而就,农村对人才的吸引力仍偏弱……这都是一些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
  夜已深,点点星光下,小山村的夜晚静谧、远离喧嚣。冷菊贞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抬头一看,时针已过零点,又是新的一天。“乡村振兴,我们还要再加一把劲。”她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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