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活得这么简单明亮,让我相形见绌

来源 :高中时代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xingredients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们都穿了白裙子
  荆与我是高一同桌。
  那是一个冷飕飕的秋天,玻璃窗上有一层氤氲薄雾,她总是趴在桌上侧着头睡,有时候睡得香甜,口水还会粘到到袖口边。在那高中的年纪里,当其他女生都期待头发越来越长的时候,她还是一头短发,不熟悉的同学会认为她是有个性,而我知道,她只是懒而已。
  她懒到作业也只是完成一半,譬如语文课本里“熟读并背诵全文”,常常是只完成前半句,哪怕被语文老师揪着留校到晚上10点,还是背不完。古文背不下这倒罢了,当我埋着头偷偷翻看半掩着的台湾言情小说时,她就把脑袋凑过来问,“这书好看么?懒得看,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某次考完物理,我闷闷不乐地坐在位置上,她伸手过来翻我的试卷,我冷着脸捂着卷子不让她动,荆嬉皮笑脸地说:“干嘛?你这种尖子生考得再不好也比我好多啦!”我反唇相讥:“谁要跟你比?”她好像缺少“生气”的神经,依然一笑而过。


  但事实上,我一直在跟她暗中较劲。
  第一次意识到荆比以前更危险,是她在高二春天的时候留长了头发。
  就像《我的少女时代》里林真心换了发型一样,一个小改变令她的所有动作都成了慢镜头,那个笨拙、潦草的女孩儿忽然一下就绽放了,白皙的皮肤,皎洁的眼睛,一头乌黑的秀发,笑起来梨涡浅浅。
  傍晚,火烧云照亮了学校的天空,我与她在操场散步,跟所有青春时代的女生一样,我们俩边走边嬉闹,因为不知所云的话笑岔气。
  “喂,前面穿白裙子的女孩,我兄弟想追你”,背后突然传来带着戏耍感的男声,我俩同时向后望,一个平头男生狼狈不堪地站在那声音来源人的旁边,憋出一句“可以吗?”。
  我忘了她是怎么回答的,我只知道这一幕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因为那天我们俩都穿了白裙子。
  我逐渐心慌意乱,荆就像顺利通关的超级玛丽,优点好比那些一路捡起来的金币,只增不减——做化学实验得到老师表扬;唱歌比我动听;骑自行车我只能松开一只手,而她可以两只手都松开,在大街上得意非常;还有,还有,她有次还破天荒考到了全班19名的成绩。
  那个年纪,我不明白什么是“愉快”,但是我开始明白什么是“不愉快”。我终究没有办法也没有缘由跟她撕破脸皮,我只能越来越冷淡,她却似乎毫无知觉,我反而更加沮丧,她像一面吸音墙,吞走了我所有的不满。
  没有陈格,我会死的
  陈格就在荆的头发更长了一点的时候转学到了我们班上,没多久就让大家知道了他是校长的侄子,半分心思都不在功课上,上学放学骑着摩托车在校园里横冲直撞,长着一副让青春少女欢喜的面孔,女生们个个装得对他满脸漠然,私下却对他的事迹如数家珍。
  陈格跟我第一次说话,是他在楼梯口碰到我,他说“哎,今天是不是老刘的晚自习?”我踌躇着措辞,如何回答,如何控制声线,低音迷人还是中音婉转,心里一片慌乱,落不下去,提不上来,无端烦恼,正一个人兀自发愣,荆笑盈盈地过来了。
  “别理那个人,奇怪死了。”
  “怎么?你跟他很熟?”
  “谁跟他熟啊,不过昨晚我们去K歌,叫你你不去!那个人唱着唱着就坐我边上来了,过一会儿还睡着了,歪在我腿上睡了,他好沉啊,我腿都被压麻了——”
  我心烦意乱地打断她,“你不知道推开他么?真是!”
  她却忽然红了脸,停顿了下,做个鬼脸,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模样,“是呀,我想推开呢,可是,仔细一看,他睫毛很长,我从来没见过男生这么长的睫毛,所以就任由他歪着了。”
  没用多长时间,陈格就盯上了荆。自习课上,买了一大堆吃的,扔在荆桌上,女生们放肆哄笑着,荆却不慌不忙在成堆的零食里找出一袋她爱吃的,自顾自吃了起来。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又不知所以地气急败坏,“你怎么能吃他的东西呢?他那种人——”
  她笑,“买给我吃的,怎么就不能吃呢?”往前走了几步,她忽然轻声说,“我喜欢他。”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明亮得像天空里的星辰。
  “好心当成驴肝肺!”
  学生时代的女生就是那么容易被收买,好面孔加上零食,荆的上学路上就没了我。她常常出现在那拉风的摩托车后座呼啸而过,引来女生们变本加厉地冷嘲热讽。我沉默不语,心里却有个声音冒出来,“你们继续说下去,继续说下去,说得越难听越好!”
  但他们还是顺理成章地恋爱了。在我十七岁那年生日,大概是“女朋友的闺蜜”身份,我收到了一份来自陈格的礼物,一套福尔摩斯侦探集,对我来说,那是要存半年早餐钱才能收藏享用的珍品。我将这套书放在书柜里最难拿到的地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荆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心思,也没有因为有男友而疏远我,她越是大度,越是毫不在乎,我就越生闷气。
  高考我考得极糟,荆在我身边唠唠叨叨,“你这还叫糟糕呀,把你的分数换给我该多好啊!我满意得不得了!”
  “我家里可没钱帮我买好学校。”我答非所问,用冷若冰霜的语气。
  荆终究不是读书那块料,最终她家里出了笔钱让她去读大学,当然是跟陈格一个城市,我笑她“没出息”,她嘻嘻笑“对啊对啊,没有陈格,我会死的”。
  旧友重逢,各有际遇
  岁月不留痕,17岁,20岁,25岁……
  一岁连着一岁叠加,仿似没有尽头。我与荆如同很多学生时代的朋友一般,偶尔打个电话,聊下QQ,然后逐渐一年半载都说不上句话,甚至到最后,当别人提起这个人的时候,脑子里要拐上几个弯才记起当年。
  再一次跟荆联系上是她来我的城市出差。
  她在咖啡店等我,穿一件薄薄的羊绒衫,带着色彩柔和的围巾,隔着这么长的时间河,我装作不经意打量荆,与此同时,她也在细细打量我 。“你还跟以前一样,没变化。”她笑起来,露出浅浅的梨涡,还有当年皎洁的眼神。
  “最讨厌下雨了。”
  “下雨空气好。”
  喏,我们也只能聊聊天气了。但又感到恍惚,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代,隐蔽的“不愉快”再次冒出来了,我拼命往后靠椅背,跟她拉开距离,把玩着手上的咖啡杯。
  “我跟陈格分手了。”她抱着咖啡杯的样子很俏皮,“还会想起17岁时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会儿全班一起去K歌,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挤到了我身边,唱着唱着,他睡着了,往我身上靠,最后斜躺在我腿上,我怕得要死,又不敢叫醒他,灯光朦胧,看他的脸也看不真切,就是无端觉得睫毛很长,嗯,那大概才是爱情的感觉。那时候我们多年轻啊。”
  “为什么分开?”
  “年轻的女孩求你让一让位,让男人决定跟谁远走高飞。”她轻声哼张学友的一首老歌,把原子弹爆炸处理得像一个小小的开水瓶爆了那样。那一刻我觉得轻松了很多,不用打安慰她的腹稿,不用再跟自己置气。
  现在,她又接受了别人的狂热追求,对方是个小她四岁的男生。
  “你不怕他比你小?”
  “到时候再看嘛,为什么要假设那么多,我懒得想嘛!”娇嗔起来依然是当年“这书我懒得看,你讲给我听好不好嘛”的模样,这些年,树上的叶子黄了一遍又一遍,我常常觉得过去是不存在的,只有荆,她轻易就能让我跟过去的自己鼻尖贴着鼻尖,胳膊碰到胳膊。
  “大家都支持你跟他恋爱?”
  “好多人都让我别谈这场恋爱,说以后肯定会怎样怎样,其实,我真的讨厌想这么多,想这么远,轻轻松松地去做一件事不好么?”她撇撇嘴,“而且每个人都告诉我是为了我好。”
  我没告诉荆,类似于“我是为你好”这句话,也许它真正的意思不过是“你不应该活得这么简单明亮,让我相形见绌”,如此而已。
  我们走在街上,雨,淅淅沥沥下着,荆的围巾和头发被风吹得一团糟,我们相视而笑,特别开心,一如多年前的高中校园,火烧云染红了整片天空,两个青春少女因为不知所云的话,笑岔了气。
其他文献
“早上没课睡个懒觉,爸爸上班之前过来跟我道别:家里就剩你了……话音未落蛋宝宝赶来卖萌,我爸瞥了一眼说,对,还有你的‘走狗’。”这一段刘书言的微博记载的就是她的日常。“蛋宝宝”是她养的狗,今年6岁了,是她最“正常”的宠物。“我还养过蜘蛛、蛇、蜜袋鼯、老鼠、蜥蜴、乌龟……还收集了我养的蜘蛛从小到大蜕的皮。”在刘书言的手机相册里保存的几千张照片几乎全和动物有关。  当遇上自己一生所爱的专业是种什么样的体
期刊
天幕的左麓,列着一行彩虹:水红、米黄、浅蓝、深赭。微青的天底衬着,像一道迷离的天桥,想是要诱来仙子飞渡?那是落虹吗?润泽多采的山野,那层痕洋溢着画意:一层峰峦:银灰; 一层林木:苍郁; 一层熟透了的荔枝:泛着鲜亮的红艳; 一层晶白的公路:飞奔着许多浅蓝的长方体。 呵,层痕迭彩,那可是仙子的舞裙,微云般地飞掠大地?荡漾,飘拂,那可是地虹的生命在闪耀?  ——傅之玫《云客水态集美情》  直到第二天,虽
期刊
“当你们还能看到阿珍在你们面前跑来跑去、跳来跳去时,你们都归我负责,你们要赶快和我告别、跟我拥抱;当你们看到阿珍贴在玻璃门上,眼含泪水时,就来不及了……”  一个月前,台北,临别前一天的空调大巴上,她一边给全团的人分发小礼品一边讲出了上面的话,氛围一下子严肃起来。全车的人沉默着,听得到她话筒里发出“沙沙”的声音,酸酸的滋味。  慧珍导游,她像她的名字一样——智慧、值得珍惜,更重要的是她做每一件事情
期刊
我是一个爱种花的人。我家阳台上到处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盆,里面种着芦荟、秋葵、兰花……在家中,我便理所当然成了浇花员。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芦荟长得更饱满;秋葵压得枝条垂下;兰花总有新叶片长出,长长的叶片显得更绿、更生机。有一次我去浇花时,发现有些花盆中又有新芽冒出,我没太在意,以为是花的种子长出来的,每天依然用雨水去浇灌。那几株新芽受到如此呵护,也越长越高,分了叉,长成了两片长长的叶子。我发现这
期刊
我认识一些天才,他们头脑聪明、智力超群,只是或多或少都跟我们这些普通人有些“脱节”。这种“脱节”有好有坏,有时候说起来让人啼笑皆非。  我读初中的时候,隔壁班有个男生很出名。此人头奇大,身材瘦小且不成比例,同学们都喊他“大头”。他在数学方面独具天分,所有的题目一概不用动笔计算,只要看上几眼,正确答案很快就能脱口而出。  大头个性很怪,不喜欢体育运动,话很少,跟男生都处不来,更别提跟女生打交道了,所
期刊
赣江东岸,滕王高阁。  很多地方的成名仅仅是因为有人涉足此处,滕王阁也如此。我本不知道,这个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我只知道有个文人,书生意气,回家省亲途经于此,此楼借此扬名天下。  说到这个书生,似乎一切变得明朗起来。在漫漫长沙中与友人告别,他目光坚定,尽管难掩悲伤。我听到他在风中喊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瞬间引起了一千多年后的我的共鸣。所谓知音,大抵如此,可以跨越时空。  是的,我认
期刊
一幅画叫《风停了》,一首歌叫《天亮了》。  风停了,风筝便歇了。被幻想折磨得遍体鳞伤的风筝,就这样被画在了画里,停止了飞翔。  天亮了,忧伤像猫一样,踱过了夜的门槛。清晨的一片叶子,都承接着夜的眼泪,将它们变成快乐的天使。  风停了,那刚刚发生的一切,流浪的风和牵着梦想的孩子,都停了下来。有谁会把这么多年,一直无家可归的风收藏?  风停了,呼啸的内心也静了下来,街道上干干净净。没有人知道,那里刚刚
期刊
一座山横于天地之间,我第一眼望向了山脚,那里刻着过去的痕迹。那痕迹似乎沾着远古的飘渺向我呢喃:“只有过去才能证明你的存在。”我赶紧捂住了耳朵,惧怕被它托入虚无的深渊。  我继续把目光投放在了半山腰,那里透露着现实的消逝,这不是真正的肃穆,这只是永恒的肃穆脱下的皮,我无法从中得到任何东西。  于是我缓缓向上望去,隐约看到了接于天际的山巅的方向,未来亘古永存,正好安放在那儿。我带着好奇与敬畏望向那儿,
期刊
暗淡乏味生活里的0.06秒  19岁那年炎热无聊的夏天可能会发生很多事,但是我遇到了阮海东,然后剩下的事全都被屏蔽了,唯一贯穿大脑的电波,是阮海东站在台上冲下面的观众不明所以的微微一笑。  当年的我只是个和一群花痴女生叫嚣着“那个男生好帅啊”的傻妞。天生的演员据说有这样的本事,他冲无数粉丝播撒均等笑容,但还是会让你有“他在注视我”的错觉。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我的身影在他与面孔同样英俊的大脑皮层停留时
期刊
心理问答  出“血”竟不讨好, 我该怎么办  雅言姐姐:  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是被人说成吝啬!想想平时我没少借东西给同学,请别人吃饭也是常有的事。可为什么过后他们还说我吝啬呢?出了“血”,还不讨好,我干嘛要做冤大头啊,我不服!  在深刻地做了一番自我反思之后,我发现,1. 当我不想或没法帮助别人的时候,我会非常直接地拒绝,不会拐弯抹角,不懂得婉言谢绝。2. 借东西给别人之前,我常常会追加,为什么总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