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拌仇人血,清蒸情人泪

来源 :飞粉色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yangchao2005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前言:“朔风,你该知道,在我心里,你比腌菜更重要!”
  一·妖界人口普查
  六界已相安无事多年,各方往来甚密。
  妖王却忽发了怒,决议将定居妖界的仙神鬼人魔统统驱逐出境。八卦志传闻他被一人间女子所骗,情伤深重再见不得非同族眷侣恩爱痴缠。
  一时间,妖口普查闹得沸沸扬扬。
  傍晚,不知是谁闯入了云岚山,队伍浩浩荡荡。
  朔风皱了皱眉,一把将正在菜园偷吃萝卜的我拉起来,一路飞向后山。他将我胡乱装进地底窑洞的泡菜坛里,说:“你是我爹捡来的,从没上过户口。”低着头,清俊的眉眼在微茫月光下透出几分凉薄,语带忧虑,万分严肃,“这里气味重,许能避开搜检,你万不可出来被发现了!”
  我一直清楚自己是个黑户,可总不明白:“为什么不给我做登记呢?”
  他没来得及回答我,急急去前山集合了。
  我叫君挽衣,今年十八岁。自记事以来,朔风陪在我身边从未离开左右,他说我是葡萄藤上生出的葡萄妖,他说我天赋异禀早早就修成了人形……我深信不疑,还暗中沾沾自喜。
  但很快,我发现自己错了。
  朔风本想着那泡菜坛子臭,上头来的官避之不及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不料妖口局的老狸妖最好这口,一鼻子闻遍了方圆百里,一夹尾巴翻山越岭进了窑洞。他高兴的掀开坛子,却见里面浮出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涨红的女子,喷了他一脸酸水,顿时化了食欲为悲愤。
  妖兵将我抓起来。老狸妖打量我一番,怒道:“你一个人,装什么妖精?”
  我见他一脸笃定,忆起多年前朔风解释我身世时那言之凿凿的模样,脑中一片混沌。我做妖做了十几年,才知自己原是一个人!
  一声巨响传来,无数石块自洞顶掉落,看热闹的小妖们纷纷逃窜,朔风趁乱来救我。可他一个千百年只知种药腌菜的小妖,哪里是妖兵的对手,很快就同我一样被捆了起来。
  我轻叹了口气。
  去人间便去吧,又不是去死!
  我在妖兵的挟持下渐渐远离了云岚山,回头见朔风被以私藏凡人的罪名抓起倒吊在山顶老树上,见他就像一条等待晾干的咸鱼迎风摇荡,不禁“噗嗤”笑出声,心口却是痛的,十余年未至的悲伤情绪扑面而来。
  这一去,我还能再吃到他亲手制的腌菜吗?
  二.大祸临头
  四周很暗,我感到自己被丢在了一片水域中,下意识向前游动,游了许久许久,“砰——”撞在了石上,才知已到了岸边。
  朔风常对我说,人间甚是凶险,可我仍有几分好奇,犹豫再三终将头探出了水面。岸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因着大批凡人被遣返,寻亲寻仇寻工各有所图……恩?忽有一黑衣男子挡住了我的视野,将一块红彤彤的玉石递到我眼前。
  随即一群黑衣人蜂拥而至。
  “就是她!”“去见阎王吧!”
  我顿觉不妙,一蹬腿向着水中逃去,口中念诀,身子却没变轻,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妖术——从前的术法,都是朔风骗我的。身子早已精疲力尽,我拼命扑腾着,速度很不乐观,忽被一只手自身后拽住了衣襟。
  水面上起了一阵风,粘稠的液体带着浅浅药味落在我脸上。我下意识一摸,竟是猩红的鲜血,不由大哭:“我还没来得及多看人间一眼,我还不想死……”
  “闭嘴。”熟悉的训诫声自头顶传来,一双手将我从水中拉起,没抓稳又松了开去。
  “噗通——”我再次落水。“啪嗒——”鲜血再次滴在我侧脸。重逢的喜悦被冰凉的湖水和无端的危险冲得一干二净,只剩一句悲泣:“快……止止你的血……”
  朔风孤身悬在水上,一袭青衣布满血痕却浑不在意,居高临下:“都是为了逃出来找你,怕你一个人流落人间……”
  我艰难的昂起头,满心感动,又觉哪里不对。
  我一个人,本就该在人间不是么!
  “你爹到底在哪捡的我,为什么一来就要被追杀!你这个……”我抱住他的脚企图拉他入水,却反被他伸手揽进了怀里,脸狠狠砸在他胸上,“骗子”两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将我紧紧抱住,眸光一沉,似在观察着什么。
  踏水声噼噼啪啪,四面杀机伴随着一股浓浓汗臭味正飞速逼近,可等了又等,只听得嘶吼声此起彼伏,渐渐没了踪影。
  我正想松一口气,一柄锋利的刺花长剑陡然横在了朔风的脖子上。
  “放开少主,饶你性命!”一红衣女子从天而降,凌冽剑气不觉削断了朔风的长发。——显然是法术极高之人。
  “噗通——”我又一次落入了水中。
  “你怎可将少主丢入水中!”红衣女子怒道,抽剑便刺。
  “不要!”我不由瞪大了眼,高扬双手,惊呼失声。——即便不知朔风将我视作什么,我确是将他视作生命中不能失去的存在。
  幸而长剑没有没入朔风的胸口,而是将我载起飞向了另一处岸边。
  红衣女子说她名叫君敛裳,是我父亲的亲传弟子。我父亲有一座大宅,还有一块玉石,多年前遭奸人所害,家产被夺。奸人手中有一块灵玉,可测出人间任何一件东西的下落,我的哥哥姐姐悉数遇难,她只得将我丢进了妖界。
  未了,她站起了身子:“你回来的正好,是时候夺回……”
  “咕——”肚子叫声打破了严肃的氛围,我眨了眨眼,没料到自己的身世竟这样悲凄,不觉更为今后的安危担忧,又考虑到一人一妖的温饱问题,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在客栈吃饱喝足大梦一场,直到入了君敛裳所说的大宅,我和朔风面面相觑,才知大祸临头。
  三.用唾液开启的机关
  望着戒备森严的城门越去越远,我悄悄拉了拉朔风的衣袖强自镇定:“你回妖界吧,我已到家了。”手心满是汗水。
  这……哪是什么大宅?分明是一座城,闻名三界的修仙与珍宝之城——苏澜城!
  那所谓的玉石,想必就是世人争夺的长生之石——九天玄月!   夺权篡位,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朔风显然没有我这般忐忑,眸光中尚带着几分刚苏醒时的慵懒,语气似诺言又似哄骗:“别怕,你到哪,我便随你到哪!”风淡云轻的神色仿佛只是去地里拔一个萝卜,山间寻一株药草。
  我和他被君敛裳藏在演妖戏的道具堆里,从侧门混入了沧澜宫,也难怪守卫查不出异样,这十几年来我最擅长的事莫过于扮妖了。待到进了戏院后台,我换上一身丫鬟装,又偷偷溜了出来。
  君敛裳说她会引开手持灵玉之人,要我即刻赶去沧澜阁取出九天玄月。九天玄月只认君家人为主,得之可号令整个苏澜城。
  今日各方宾客前来为代城主祝寿,正是揭露他的最佳时机。
  我用尽毕生力气疾行在偏僻的小径上,想要甩掉朔风,心中却又希望他能依言紧随着我,一路心不在焉,不觉就到了高高的沧澜阁下,竟没受到任何阻挠。细细数出它的楼层,我一声叹息:“听说阁中机关重重,我就算能爬上去,也要到明年了。”
  “笨蛋。”日光倾城,朔风的笑意却凉如月色,嘲弄中透出一丝无奈,一把揽过我的腰几步飞上了阁顶,反身一跳,破窗而入。
  我分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一时剧痛非常,下意识查看,却不见身上添半点伤痕。
  阁中不见守卫,白墙红窗,也不似藏着暗箭。地板上嵌着一方巨大的星盘,想来就是贮藏九天玄月的机关所在。
  这独门机关自来是由鲜血开启的。——话本子上都这么写。我来不及细思,咬了咬牙,用簪子扎破了指尖,一滴血落下,星盘却无变化。“许是血量不够。”说着我又在手掌割了一道口子,均匀抹在星盘表面。
  四目圆瞪,抹了一遍又一遍,星盘已染成鲜红,却仍不见四周有丝毫动静。
  “难道年久失修,不灵光了?”我的声音比方才轻了许多,整个身体因失血过多显得苍白无力,歪了歪就要跌倒。
  朔风适时扶住我,细细为我包扎伤口:“定是方法不对。你这血若再流下去,开机关要的就是君家人的命了。”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头顶忽传来一声响亮的斥责:“你们到底取不取的出来!”随即几道人影从阁顶踏破屋瓦飞落下来,“城主料到你们会来偷,既然敢来就拿出本事,别叫人干等!”几人皆是一身华服,站在正中执一羽扇的大约就是君敛裳口中的“奸人”、代城主卓九黎。
  我在沧澜宫中行得如此顺利,不过因为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
  不知是身体确实太冷,还是因为受不住眼前咄咄逼人的气势,我全身瑟瑟发抖,心中惶恐不安,一下便将国仇家恨抛到了脑后,思考着此时此刻该仰头大呼饶命,还是跪地哭求放过。
  我尚未确定对策,卓九黎已一扇出手:“杀了就是!”他修行日久,全力一击,着实可怕。
  小小阁楼内霎时杀气满溢。
  朔风迅速将我护到身后。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想象出他脸上泰然自若的模样。从前无论遇到任何危险,他都不曾慌张。我将侧脸紧紧贴在他脊背上,只觉这道身影是那么瘦削而单薄,心却很快安定下来,不由伸手环上了他的腰。
  若是要死,死在他身边也是极好的。
  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慌忙撒手不慎跌在了地上。
  刺眼的光芒一闪而逝,朔风不但没能接下,还向后飞出狠狠撞在了我的身上。“噗——”我只觉刚刚饱餐的肚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一阵翻江倒海,一口酸水率先喷洒在了星盘之上。
  朔风唇边染了大片鲜血,随意一抹,转身就拉过我的手,力道极重,深沉的眸光似预见了什么更危险的事。
  “咯咯咯……”沧澜阁开始巨震,四面机关飞快转动,星盘六方次第裂开,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向下拖去。猝不及防的坠落,黑暗与未知的前程,霎时悲从中来。
  “你说,这工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何开启机关的不是君家人的血液,而是——唾液!
  四.我爱吃就行
  卓九黎再次寻到我时,我已手持九天玄月站在高高的沧澜阁顶,长裙迎风,满面肃杀,无需言语就昭告了自己苏澜城主的新身份。宾客致礼,弟子朝拜,昔日代城主再不能奈我何。
  “区区一块石头,到底凭得什么?”我对着九天玄月上下端详,万分不解。
  “往后会知道的。”朔风虚弱的靠坐在檐上,清浅的眸光掠过我,投向远处的天穹,似有不一般的东西正晕染开来。
  许是妖怪体质的缘故,朔风伤得并不重,但为了彰显他沧澜城贵宾的身份,我请了一长队的大夫为他轮流诊治,每日药物不停补品不断,只盼着他快快好,却不想伤势反而恶化了。我心急如焚,忙寻了一位游历人间的妖医来对症下药。
  老妖医一看就摆了摆手:“没事,过敏而已。”朔风躺在床上,道他的身体极为难受,请老妖医上前细看,不知发生了什么,诊断结果转眼就成了“这伤……老夫治不了!”
  “他们治不了,我自己治。”朔风悠悠说道。
  他自来精通草药之学,医术……应该也是可信的吧。
  我每日依着他的嘱咐采药煎药,悉心照料他,事事亲为,半分不敢怠慢。苏澜城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君敛裳——反正我也不懂处理。
  “朔风朔风,只要你好起来,我再不任性,再不害你受累了。”
  “朔风,你该知道,在我心里,你比腌菜更重要!”
  “我原不知道自己在你眼里有多重,如今,我已知道了,我不想你出一点事……”
  我时时坐在床头对他念叨着,时而偏过身子,眸光正好望见窗外满园的杏花,想起云岚山上漫无边际的殷红。我真希望自己是一只不知修行只知偷吃萝卜青菜的小妖,是永远被朔风圈养在山间不知凶险为何的挽衣。
  大富大贵有权有势,从来不是毫无抱负的我想要的。
  一日他午睡转醒,轻声将趴在他身上的我叫起,明明伤已无碍,脸色却不好看。我正要询问,听得他说:“挽衣,你近来是不是重了?”
  我眨了眨眼,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   这城里的大鱼大肉,确是我想要的。
  后来朔风伤好了,我命人在后院建了一个药园,开了一块菜地,还筑了一个地窖。种药腌菜,都是他所爱。没几日,腌菜的“香味”就飘满了整个院子,侍卫侍女皆避之不及。
  我从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腌菜。
  但没关系,我爱吃就够了。
  只是没想到,君敛裳也是爱这些的。
  朔风卧床期间得了君敛裳寻来的一包药草,就彻底忘了她曾要取他性命之事,反倒赠腌菜给她,于是他们就从讨论如何分辨药材转变成了如何制作更臭更美味的腌菜。我一日日见他们相谈甚欢,将手中鸡腿一口一口吞下,心中如同自己盘里的吃食不断被夹走般难受。
  我须得想个办法。
  朔风,是我一个人的朔风。
  腌菜,是我一个人的腌菜。
  正巧夜里来了几个刺客,侍卫没能捉住,我二话不说派了君敛裳去追,想她追上几日总是要的,却不想她回来时,竟然遍体鳞伤。
  她在路上撞见了前些日子逃出苏澜城的卓九黎,掉头就追,被痛下杀手。
  满屋大夫忙得焦头烂额。因着受过同样的伤有些经验,朔风也参与其中,厢房药园来回辗转,不觉过了三日。
  我站在君敛裳的厢房外,凉风习习,衣衫单薄,却不曾被他看上一眼。
  “她可算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该这么对她。”
  我想起他那日对我说的话,想起他面上藏起的关切和慌张。他竟也是会慌张的,却不是因为我。我不过是给了一个简单的任务想要支开君敛裳,从没想过要害她,他却并不信我。
  我抬起眼,望向紧闭的窗门,望过屋顶,看向遥远的天边,只觉痛苦难耐。我没办法再等下去,或许下一秒就会流下泪来,急忙转身就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朔风竟已有了这样的情绪。
  “我只是在对你做过的事负责……”忽有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腕顺势将我揽进怀里,朔风不知何时出的门,双手环住我,衣衫上浓浓的药味迎风四散。
  他的演技敷衍,眸光浅浅,声音浅浅,三言两语讲述着他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我。
  我竟也傻傻的信了。
  五.一场阴谋
  传闻九天玄月蕴藏着上古神力,可保长生,治百病,其中奥妙繁多,均记录在君家帛书之上。朔风建议我取出九天玄月供君敛裳治伤,我没有半分推拒。只要他的心系在我身上,这世间的所有我都愿拱手相让。
  我按着帛书上的“使用说明”,一步步用灼热的鲜血安抚下九天玄月排斥的巨力,小心交到君敛裳手上。这双手,却忽然向前伸出,狠狠掐住了我的脖颈。
  她的伤是假的,奄奄一息的样子是装的。整个苏澜城早已在她暗暗谋划下脱离了我的掌控,陪她演这场夺权的好戏。
  如今,她还得到了九天玄月。
  “朔风……救我……”我艰难唤着。什么九天玄月,什么苏澜城主,我都不稀罕,唯有他,我尚存着一丝期望。
  朔风神色如常,细心挑拣着药材,低着头漫不经心的模样如同早已预知了一切。过了良久,久到我近乎断了呼吸,被君敛裳摔在地上,他才悠悠开口:“这一局,比想象中容易。”他走到我跟前,一手紧紧扼住我的下巴,直视着我的眼中再无暖意,只余经年未化的霜寒:“从你被交到我手上起,我就等着今天。”
  我不觉瞪大了眼。原来,他就是一切幕后的黑手。
  “这长生之力,我必须得到。”
  我想偏开头,却摆脱不了他的钳制,久久望着他,双眼猩红,满面泪流。
  我心心念念的朔风,我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朔风,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朔风,却从遇见我的第一眼,便是骗我的。十八年的朝夕相处,转眼已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法术涌动,四周起了微妙的变化,景物化入虚无,声响渐渐远去,只剩下我和朔风,在这片偌大的天地间。
  朔风笑看着我:“不敢置信吗?”
  我咬牙不答。
  “恨我吗?”嘲弄之意显而易见,他淡然的幻化出一把短剑,递到我眼前,“我给你一个雪恨的机会。”
  我仍没有动作。
  “还对我有妄想?”他觉得很好笑,笑意却并不美好。
  我冷冷一哼,终于不再挣扎,心中苦痛俱都化成了恨。妄想?他这样将我的心我的情踩在脚底,早已不是我的朔风,还需留什么妄想。“你以为我不敢吗?”刹那间一剑出手,深深捅进他的心口,鲜血四溅,眼中滚滚泪流。
  “啪嗒……啪嗒……”
  意识有些模糊,我听得水滴落在金属器皿上的声音,接连不断,抹了抹眼睛,看见了一个手忙脚乱的朔风。
  他举着两个酒盏,一手接着我的泪,一手接着自己的血,一边还说着:“别停,先别停……”
  我有些疑惑,却无力深究,眼皮渐渐合拢,再没有力气与他争辩,甚至无法再说出一个字,世界很快没入黑暗。
  睡梦中,似有人在我耳边柔声讲着故事,这个故事流传在云岚山上,我打小知悉:
  传闻妖王么子初入人间时遇见了一个凡人女子,两情相悦,共赴白头。可他能设法让自己的容貌老去,却阻止不了深爱的女子奔赴黄泉。
  这生死轮回,妖王也好,魔君也罢,都无权左右。
  他只得一日日等着她再次转世,再次与她相遇。千百年来,反反复复。他一世又一世的接近她,她一世又一世将他忘却,甚至一着不慎,便害了她。
  个中滋味,谁能体会。
  他说:“若这世间真有长生之力,我必不折手段!”
  却不知他放在心上的女子,究竟是谁?
  六.这黄泉路,走得真是匆忙。
  “唔,真臭。”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关在沧澜阁顶,确切的说,是在沧澜阁顶的一个泡菜坛中。
  手脚很酸,肚子很饿,我伸手向周围摸了摸,却没有发现坛中应有的萝卜青菜、生姜蒜苗,只有一块坚硬光滑的石头垫在脚底。坛下炭火刚刚熄灭,汤水温度适宜,还飘荡着浅浅的猩红色。   看来是要将我腌做一道菜。
  我动了动手脚,自坛中站了起来,衣衫完好,身上也没伤痕,一步一顿的出了坛子,回身往坛底一捞,竟取出了九天玄月,又将坛子左右观察了一番,不觉一个冷颤。
  这菜的作料,怕是我的泪和朔风的血。
  “这口味,未免太重了些……”
  我打开顶层的窗户向外望去,整个苏澜城一览无遗,城墙处人头耸动,骚乱不已,定是出了什么事。城头一青一红,于茫茫人海中跃然而出。我皱了皱眉,急忙下了楼。
  沧澜宫内人心惶惶,侍卫侍女皆大喊着:“卓九黎攻城来了!”
  想来卓九黎认为我根基不稳,趁机要背水一战,却不知朔风与君敛裳如何应对,是否还安好?
  他安不安好,如今又与我何干?我咬着嘴唇这么想着,脚步却不由去向了宫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了门外车夫载我去到城墙下。
  我挤过看热闹的人群,与一片喧嚣声中望见了朔风与君敛裳站在城头,挨得极近,不知在商量些什么。我不顾阻拦几步窜上城墙,将他们硬生生分开,背靠在城砖上,严厉道:“这守城之事,还是本城主来就好!”
  朔风出乎意料的轻松:“交给你。”
  他早已不在意我的死活,或许,从未在意过,我心中苦楚,旧恨难平,新恨又生,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们走吧,不要再让我看见。”转过身又瞪着城下的卓九黎,迅速展开手中帛书,“等我掌握了九天玄月的力量,你们都没好日子过!”
  措不及防间一股强光直刺而来,狠狠扎进了我的肩头,将我生生提起。力量无形而强大,深入我的身体,似要将我撕裂,我悬在空中,无人伸出援手,终忍不住嘶吼出声。
  “我已经不是妖了,朔风也没了,腌菜也没了,如今命也要没了……你们还想怎样!”疼痛更烈,越说越是悲凄,将自己都感动了,泪水哗哗直流。袖中九天玄月似感知到了什么,微微一震,一声脆响,有什么应声粉碎。我感到肩上力道一松,整个身体急速坠了下去。
  这黄泉路,走得真是匆忙。
  我闭上眼,黑暗中绽放出云岚山上嫣嫣的杜鹃花,恰似忘川河畔殷红的曼珠沙华。
  落地巨响,扬起沙尘无数,我只觉屁股手臂腿脚都裂开了,痛是痛,却是没死。
  万支羽箭自卓九黎扇中齐齐飞来,瞬间就将我射成了靶子,痛得要死,仍是没死。
  卓九黎双目圆凳,如同发现了极可怕的事:“长……长生……”
  漫天法器飞舞,剑影刀光来得更为凶猛。
  “噗——噗——噗——”利刃悉数刺入皮肉,法术洞穿了身躯,一只宽大的手掌盖住我的眼睑,挡下了所有的血雨腥风,鼻尖触到熟悉的浅浅药味。朔风轻声说:“一切结束了。”
  如今来救我,又是何意?我自不领情,狠狠推他:“不必管我,我已不要你了!”
  “长生之力,浴血重生……你不需我救。”他的声音透着几分吃力,“但我,想救!”
  仿佛有水流在我的手臂上蜿蜒,我好奇的扒开他手掌去看,只见汩汩鲜血已将他染遍,肆意流淌着。不过一转眼,他不知已受了多少伤,他一个小妖,又能承受多少伤?我霎时慌了心神:“朔风,你走开……你,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你有事……”
  “别担心。”声音颤抖,似在暗中奋力挣脱着什么,“若不是这长生之力需同时汲取至真至纯的情人之泪,至深至痛的仇人之血,我怎会让你受这般委屈!”万般心疼,衷肠难诉。
  我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管不顾的揭下他的手掌,只觉整个世界已变了一番模样。
  暗色阴霾从天边卷积而来,狂风拂过,骤雨突至。
  朔风一身血红,青丝已成如霜白发,眸光凛然,睥睨天下,一手将我拥入怀中,一拂袖,强大的气劲使得攻城之人尽数退开数里,连卓九黎也不例外,一翻身上了墙头,伸手抚我额前被雨水打乱的发,一字一顿:“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流一滴血,落一滴泪。”
  他根本不是什么法力微薄的小妖。
  “我再不会弄丢你,我会同你一起走到岁月尽头!”
  我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端详他。
  他是不是又在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他如今的话,我还能相信吗?
  七.自古婆媳关系是道坎
  我盘坐在城头梳理着心中纷繁复杂的情绪,攻城之人溃退,卓九黎被生擒,我都不曾理睬,直到守卫连呼数次“妖王来了!”“妖王来了!”才骤然惊醒,见满城上下乱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下意识转头寻找朔风,见他正紧紧怀抱着君敛裳不愿撒手,口中大喊着:“你别走!”语气竟带着几分哀求。
  君敛裳拼命挣扎。
  眼角忽一痛,心中不悦顿生,若他对君敛裳确是有情,那对我许的诺又算什么?我上前一把环住君敛裳的腰,企图将他们分开。
  “听我的,抓住她!”
  我却不听不听:“不许你抱她!”
  争执之下,九天玄月力量失控,君敛裳被高高抛起,又重重摔在了城墙之下。她急忙要溜走,被适时赶到的妖王困住了手脚。
  那妖王青衣白发,笑意清浅,手中提着一个泡菜坛子,若不细看,真与朔风一模一样。
  “朔风,这不是你爹吗?”
  “朔风,你爹把君敛裳抓走了!”
  朔风拧了拧我的脸颊:“别看了,赶紧逃命吧!”紧紧抓住我的手,手掌温暖而湿潮,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细雨停歇,城墙上清风徐徐,我随着他向远处逃去,不知要去向哪里,若能逃到天涯,该有多好,若能一直牵手……我痴痴幻想着,如同一个傻瓜。我也确是一个傻瓜,不过一转瞬,连日来对朔风的不满与怨恨便烟消云散,只留下欢喜,经年未变。
  “你想去哪儿?”
  “我们不管君敛裳了吗?”
  “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尚未得到解答,听得身后一声怒吼。
  “臭丫头,还没过门就敢扔你婆婆,看我怎么收拾你!”
  朔风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腔愁绪。
  自古婆媳关系是道坎,前路漫漫,自求多福。
其他文献
彪悍的小女人  谁都没看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当时魏英南正在精细地描绘建筑图纸,冷不丁一个女同事凑上前请他帮忙修改一下设计方案,身子软的像一条蛇一样的往上贴,早就埋伏起来等待着抓奸成双的某男一个箭步蹿上来,抡起拳头就朝魏英南英挺的眉眼砸去,魏英南抬头,拳风扫着他的额角过去,但也仅此而已,那人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指形优美的手牢牢卡住,随即猛地往后一折,咔咔两下,就被卸下了一条膀子。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都
期刊
苏锦死了,因他而死。所谓入骨的恨意,便也渐渐淡了去,只剩下一片固执到愚蠢的情意。  第一章只要能每天见着王爷便好  管家扫了一眼身后的小姑娘,率先进门,“王爷买你是你的福气,以后好好干活,别想些有的没的。”  小姑娘嘻嘻笑着道:“我不想别的,只要能每天见着王爷便好。”  前方一声冷哼,管家道:“一会就把你这身破孝衣换了,晦气!”  小姑娘似乎脾气很好,乖巧地应了声“是”。  管家稍稍满意,未想身后
期刊
秦冽这才知道,原本路边拾猫也是种难以改掉的习惯。  不过这次,她应该会长长久久地陪着自己,对吗。  “喵~”  Part.01 真像只流浪猫  那天是新年的第一场大雪刚停的时候。融雪的时候格外地冷,秦冽把车停在了小区的路边,跨出车门,边走边按了下锁车键。随着车门发出“嘀”的声音,秦冽听到了草丛里发出窸窣的声响。  又是流浪猫。秦冽起初并没有在意。  “嗯……”  只是当听到这样属于人类的声音,他才
期刊
正式开场,苏裴从后台回到了座位。头发用一根铅笔绾了起来,斜刘海儿汗湿了,贴在额旁。她忽然发现苏和就坐在前排,稍稍愣了一下,无意识地侧头瞟了眼徐明朗。  徐明朗察觉到了从苏裴那边扫过的轻淡目光,微笑着低声说:“认识过了。”  苏裴略带歉意地说:“我还想趁晚宴的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风一样的苏和名不虚传,为什么你不像他?”  “哪里不像?”  徐明朗刻意地贴近了她一些,轻吐话语:“笑容,跟他比你太
期刊
前言:岁月长久,我们都有可能移情别恋爱上他人。  (一)婚礼  沉七七在书桌前已经坐了一整个下午,从昼日中天到日落西山。  直至有人来唤她:“夫人,该吃晚餐了。”她才起身,随着丫鬟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到会客厅陪客人用餐。  沉七七住的院子很大,她的书房一般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出的。  她的书桌上最显眼的东西是一个木框,框内叠放着厚厚的信件一沓,都是他写给她的。其中有一封很特别,沉七七折了又折,那是她
期刊
(1)后宫的无厘头的事件都从争宠开始  花间月倾国倾城横着出场,果然就压了皇帝一头!  话说,后宫的无厘头事件都从争宠开始。  都知道大齐皇帝年少英俊、风流倜傥,后宫虽然充盈但没有立后位,且一直无所出。  所以后宫佳丽们个个摩拳擦掌,人人想母凭子贵,鱼跃龙门,飞上枝头变凤凰。  花间月自从半年前入选后宫以来,就是选妃的那一日见过了皇上,从此以后就独守空闺,别说见皇上,连皇上身边养的小狗都没有再见过
期刊
前言:一个老古董居然敢鄙视寒窗苦读十数载,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于是,她淡定竖起中指,朝一脸茫然的九王爷嫣然一笑:“法克油!”  (一)刷马桶的小太监  陈曦第一次见到美男冯易是在皇宫西北角的旮旯。  他站在不远处的墙角遥遥朝这边望来,月白衣衫,宽袖、青丝在晨风里摇曳,一双黑眸亮若星辰,绝对风华堪堪羞煞那枝唯一探出墙来的红杏。  陈曦生平第一次看男人看得呆住,以至于完全忘记此刻她左手拎着马桶,右手
期刊
前言:我逃不出你控制的领域,就像是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你让我,该怎么办?   一、怪蜀黍和小朋友来泌尿外的第一天就被吩咐去上手术拉钩,盛开的心情凄惨过上坟,不情不愿地在盥洗室洗手,消毒液的泡剂从手指到抹到臂弯,旁边传来一个高冷的声音:“同学,洗完手怎么不先用无菌手绢擦手就直接用消毒泡沫?”难不成刚放一个寒假,我的智商就退回类人猿的水平了么?大鱼大肉的安逸生活让人堕落啊堕落——盛开强自镇定地
期刊
前言:他笑出声来,“文鸳阁的姑娘?还有这么标致的。”我勾起嘴角,亦跟着笑起来,“我是来应聘二公子小妾的。”  一.找着了长期饭票  梅子时节雨。  我自壅城东门而进,撑一把五骨的油纸伞,身着大红的裙衫招摇过市。来至秦府门前,我掏出怀里的时计看了看,轻声笑道:“来得早真是不如来得巧。”  那时黄昏。  秦府的正厅中,正是灯火通明,丝竹乐声不断,女子放浪的笑语一阵高过一阵。我眉角抽动着,收伞踏了进去。
期刊
题记:“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楔子  苏绿已经站在茶饼铺子前来来回回走了许多趟,她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绣袍,原本披散着的发也挽在脑后结成发髻。她眼底有一丝急切和焦躁,额头上已经浮现了一抹细密的汗。终于她转身回了铺子,一把拉住啊笑的手腕,急切的问她,“恒之他怎么还没有来呢?”  该时候啊笑手里端着的新做好的绿茶饼,被苏绿抓住了也就顺手将饼放在了桌上,她在桌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