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 言之成理都是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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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是李安最新的作品,电影将在11月22日和北美同步上映。这是李安第一部3D电影,11月2日上午,刚刚完成后期制作的李安来到中国,亲自展示了电影中的片段并笑称:“在电影里我希望可以尽量地冲,尽量地冒险,尽量让大家‘哇——’。”事后,不少网络媒体纷纷打出这样的标题,“又一部《阿凡达》来了!”
  该怎么来看待这部电影?它是十年前耗资巨大却口碑平平的《绿巨人》之后,李安再次试水技术流的“奇观”电影;亦是卡梅隆的《阿凡达》取得空前成功后,华人顶级导演在3D电影领域交出的答卷;考虑到电影文本来自“布克奖”小说以及李安作品过往浓厚的人文情怀,这还可以视作艺术片导演在尝试3D技术如何融入文艺片叙事结构的一次冒险。当然,中年出道后,接连拍出《喜宴》、《推手》、《饮食男女》的“父子三部曲”,藉以思索现代语境中的中国传统家庭伦理样态这样深邃命题的李安,却在自己快到花甲之年时拍出了这样一部少年题材的电影也让人不禁联想起他曾经对电影的定义,“我不喜欢把电影叫做Films,太严肃,而喜欢叫做Movie,有童心在里面”。
  
  “有些人上教堂, 我出海”
  2002年当代英语小说界最重要的奖项之一“布克奖”颁给了加拿大作家扬·马特尔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越是简单的故事架构,由此逗引的阐释就越趋近于无穷,《芝加哥论坛报》评论道:“这是一个关于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的寓言,一部引人入胜的超小说。”
  扬·马特尔后来介绍说他在构思小说的时候,参考了史提夫克·卡拉汉(Steve Callahan)的海上漂流经历。后者在1982年,乘着一艘小橡皮艇,在大西洋漂流了惊人的76天。不同于被动地劫后余生,卡拉汉是一个“想证明你能用极简的物质生活方式过活,并到达每一个地方”的人。他说,“我认为这是一种非常接近禅的境界的经验,我在海上感觉非常谦卑、让我深深感动。海洋成了我看宇宙万物的象征。我们在人类社会的观念是,每样事物都是固定、恒久不变,而我们试着去预期一切,但万物其实是浮动易变的”。
  卡拉汉有句名言:“有些人上教堂,我出海。”只有在海上经历了冒险,隔绝与迷失,才会真正地感恩进而对造物者的威严产生敬畏之心。小说深刻的寓意恐怕正在于此,而这也是吸引李安接受这部电影的原因。
  “四、五年前福克斯找到我,说只有我能拍。我就看怎么样下手这个问题,因为派(π)这个东西是一个无理数,是一个无解的东西,怎么在无解中看到圆圈,尤其东方人来拍西方人的哲学作品,其实是很有意思的,电影最难的部分也是书本里面最好的部分,讨论到底什么是精神力量,什么是信仰,什么是神,神到底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对这个辩题无论是有宗教信仰还是无神论,都可以思索讨论。”李安说。
  尤其不能碰水
  李安说:“我们在电影行业里面也有潜规则,不要碰小孩,不要碰动物,尤其最不能碰的是水,碰到水非常的麻烦,这个影片三样全都有了,我都碰了。”尤其因为涉及3D拍摄,李安透露,拍摄预算“会超预算两三倍,做好再多的准备还是不够,人为力量没有办法,很无奈。”
  “3D是非常新的媒体,我们也在学习,我比较喜欢新鲜,希望在视觉上开拓空间。我听说(这部电影)在中国不放2D。这非常了不起,因为我就是用3D的思维拍的,看2D只能看故事和表演,电影的真实感和漂浮感会逊色50%。”
  在李安看来电影最难拍的是水,“大量的水,总是让人觉得很无奈的。东西在上面一漂,怎么拍,怎么弄,真的是很难,这次几乎每一个镜头都是刻骨铭心的经验”。而在好莱坞闯荡多年的他深谙成本控制扯起皮来多么烦心,笑称此次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地在台湾台中一座废弃的机场中搭棚设景,“我弄了一个75米X 35米的大水池,从一边冲浪,另外一边消浪,从而控制浪心。外围的部分是电脑做,也非常花时间”。“你怎么看待这一次较《泰坦尼克号》以及《完美风暴》所呈现效果的突破?”记者给李安提出了两部“水池中”拍摄的大片作为参照,“你看到了和2D《完美风暴》不一样,它完全是用电脑来做后期,浪比我们这次高出许多才可以感受到震撼。同时,我这次自己创造的水槽,用12个大机器吸水造浪,从另一端再消掉,和open sea(开阔的大海)的效果比较像”。
  尊重老虎的样子
  电影的另一个难点是拍摄主角“理查德·帕克”——一头450磅重的成年雄性孟加拉猛虎。李安介绍说在片场有四只真正的老虎,但在电影中露脸的“帕克先生”则有的是真实的,有的是数字做出来的。 为此制片人请来了比尔·威斯坦霍佛这位世界顶尖的特效大师加盟,如果你还对《纳尼亚传奇》中那头栩栩如生的狮子有印象,那就不该怀疑这部片子中老虎的生猛。但李安想强调的还是东方的哲学价值,“这个电影的主题是自然尊重,天人合一,不能用人的意志去扭曲。拍电影常常是用人的意志去扭曲现实,我觉得要倒着来做,尊重老虎的样子,我从里面学习到很多”。
  在整个媒体访问时间里,李安都优雅地翘腿而坐,双手抱膝面对众家媒体的问难。他会把每一个问题都纳入他自己的讲述逻辑,不徐不疾,不紧不慢,从不把话说满。除了谈到当年《卧虎藏龙》全球大卖时自己的志得意满,让他兴奋地捋起袖子。“中国人比较讲自然的敬畏,老子所谓玄之又玄的东西,道可道非常道,那么言之成理都是偏见。就像派成年后说的那句,故事讲出来就是你的了。”他如此解说这部电影的中国意蕴。拿来解说自己,又未尝不是?
   Q:这部电影有丰富的寓言性,作为文本你如何看待它和《老人与海》间的异同?
  L:这部小说和海明威强调人的意志力不一样,那是西方的个人主义。在我看来这部小说并不是部伟大的文学作品,作者有着聪明的笔调,简单的故事蕴含丰富的哲学思辨,探讨的是在科学达不到的地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Q:《色·戒》之后,这是你交出的最大的一部作品,谈谈你为此所做的准备?
  L:对于比较有艺术价值和哲学思辨的东西,要说服电影公司花那么多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我先花了一年时间做了一部70分钟的卡通片,呈现给福克斯公司;然后就是不断开会,一年半以后才拿到我的预算;拍完以后,我又花了一年半做后期,直到两个星期前才刚刚交片。电影中有这么一组镜头,派和老虎终于回到岸上,眼睁睁看着老虎离去,派忽然倒在地上——两周前,我交完“货”也有这种完全被掏空的感觉。
   Q:这是一个关于冒险的故事,你本身是爱冒险的性格吗?你人生中最大的冒险是什么?
  L:那些所谓的冒险——跳伞、攀岩什么的,我都不敢去,但我内心也有那种想要冒险的欲望。所以我要借助电影,电影就是让我冒险的一种方式,他让我把内心的激情都展现出来了。目前来看,《少年派》是我电影生涯中最大的冒险,也希望是最成功的冒险。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嗜好,不拍电影的时候是很懒散的,拍电影是我在学习世界,是我的生活方式。
   Q:你个人怎么看待文艺片和商业片的取舍?
  L:在出品一部大片的时候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光讲哲学思辨的东西不行,但观众其实并不拒绝心灵的追求,你怎么去引导他们?怎么在表面上让他们不要抗拒。这比拍艺术片要难。文艺片你看不懂,是你水准不够(笑),这个不一样。
   Q:非常巧,这部电影的出品方也是《阿凡达》的出品方,我想知道你怎么看待两年前卡梅隆在3D电影领域带来的革命?这对你有何借鉴?
  L:我和卡梅隆不一样,他真是一个技术天才,本身很投入,像我这次拍摄的机架是他和他的同事发明的,我从他的公司租借来的。我是需要了才上手,用完了就不会去管它。我当初想到π是圆周率,小数点后面是无解的,如果加一度空间,说不定就有解了。卡梅隆是因事设人,要做3D所以发明了机器,组建公司,我是因人设事,只是需要这样来表达,才会去找。那通过拍电影,我要解决的是电脑理论上对的,为什么一般人看起来会觉得别扭。我在学习一个新的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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