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摘要〕亚美尼亚地处外高加索区域，是“一带一路”倡议中连接欧亚大陆的关键节点。该国经济社会发展正经历从低谷到复苏的过程，目前状况相对稳定。中国与亚美尼亚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双边关系，亚美尼亚也对深度参与“一带一路”倡议抱有强烈的意愿，并具备良好的基础条件，能够为“一带一路”倡议在该地区的拓展营造有利环境。尽管亚美尼亚从地缘政治现状看还存在一定风险和不确定性，但从长远看，该国通过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将为中国及沿线发展中国家的合作共赢带来更多助力、便利与机遇。
〔关键词〕亚美尼亚;“一带一路”倡议;地缘政治;外高加索地区
〔中图分类号〕D822.33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8048-（2020）05-0092-08
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中国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则，坚持开放、绿色、廉洁的发展理念，致力于高标准、惠民生、可持续目标，推动沿线国家地区实现高质量发展。迄今为止，中国已同全球130多个国家和30多个国际组织签署近200份合作文件。这一倡议不仅为中国，更为世界各国带来了巨大的发展契机，为全球经济社会发展注入了巨大动力。尤其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中国的示范效应和参与国际合作的积极态度，进一步印证了这一倡议的深远意义，“可以用一句气势无双的短语来概括：用世界贸易取代世界战争”〔1〕。作为古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站，亚美尼亚处在东西方文明交汇地带，为人类文明的融合作出了重要贡献。由于该国处在大国博弈的纷争地带，地缘位置极其重要。近代以来，亚美尼亚经济社会发展遇到一定困难。在这种情况下，该国积极寻求同中国在内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广泛开展合作，为“一带一路”倡议在欧亚地区的深度拓展发挥纽带作用。
一、“一带一路”视野下亚美尼亚的地缘战略角色
外高加索（亦称“南高加索”）地区位于黑海与里海之间，北邻俄罗斯，南接中东地区，包括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三国，是欧亚文明交汇的核心地带，自古以来便是大国必争之地，其中亚美尼亚由于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和独具一格的民族特质，在这一地区的地缘战略作用显得尤为特殊。
（一）亚美尼亚的基本概况及现状
亚美尼亚（Armenia）是一个地处亚洲和欧洲交界处的外高加索地区内陆国家，北邻格鲁吉亚，南接伊朗和阿塞拜疆的一块飞地“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西邻土耳其，东为阿塞拜疆，面积近3万平方公里，总人口数为306万（截至2019年）。在前苏联时期，由于承担着科研和文教事业的重要角色，亚美尼亚的经济情况非常良好，在加盟共和国中仅次于俄罗斯和乌克兰。1991年9月独立后，由于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工业基础都很薄弱，国内发展受到极大制约，加上与阿塞拜疆的边界战争以及土耳其对该国的封锁等因素，致使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连年下滑。2001年开始回升，但2008年第四季度起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经济增速放缓，2009年下滑严重。2018年实现经济较快发展，但总体状况仍然处于较低水平。由于有土耳其通货膨胀导致货币急剧贬值的教训，亚美尼亚始终下大力气保持本国货币德拉姆（Armenian dram）的汇率稳定，因此在国内金融市场方面波动相对较小。三大产业中，农业具有传统优势，工业在独立后发展状况不佳但处在缓慢恢复期，服务业发展势头较好。对外贸易中，比较依赖以俄罗斯为主的独联体国家。
亚美尼亚历史非常悠久，民族文化十分独特，语言文字自行一体。该国是世界上第一个确立基督教为国教的国家，自公元4世纪至今始终保持单一制宗教传统。历史上虽饱受周边大国侵略，但始终坚守亚美尼亚特有的基督教信仰（与基督教、天主教和东正教都不同的独特教派）。〔2〕1988年底該国发生严重大地震，2.5万人罹难，50万人无家可归，众多西方非政府组织、民间团体和旅居国外的亚美尼亚侨民曾发起大规模的募款赈灾活动援助灾区的居民。种种历史上的坎坷经历，使得该国人民具有非常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凝聚力。
目前，亚美尼亚国内政局比较稳定，除了边界与阿塞拜疆的领土纠纷以外，没有其他社会动荡因素。物价（水、电、油、气和主要消费品等）与中国大陆基本持平，但人均收入仅为中国大陆的三分之一左右。全国一半左右的人口生活在首都埃里温附近，周边一些前苏联时期建造的中小城市和乡镇濒临废弃。该国有三处世界遗产，近年来旅游业发展较快，游客以俄罗斯、格鲁吉亚和伊朗等国为主，国内几乎没有开通银联服务。2019年中国和亚美尼亚实行落地签，未来将实现免签，来自中国的游客有望进一步增加。该国非常重视文化教育，高等院校众多，居民文化素质整体较高。国内基础设施相对陈旧落后，具有较大投资潜力。①
① 关于亚美尼亚的社会发展状况是作者于2019年11月应邀赴该国学术访问和交流时，通过与当地政府部门、高校、智库和民众交流以及进行实地考察等方式收集到的素材。（二）亚美尼亚与周边及世界其他国家的关系
总体上看，亚美尼亚奉行全方位的外交政策。其中，“把独联体国家，首先是俄罗斯，置于其对外关系的优先方向;第二是搞好与周边邻国的关系;第三是大力开展与美国、欧共体（欧盟）等西方国家的关系;第四是积极发展与中国、东欧和世界其他国家的关系”〔3〕。
1.与俄罗斯和美国保持相对平衡的关系，与俄罗斯比较亲近。基于自身战略利益考虑，亚美尼亚奉行小国典型的“全方位平衡”外交政策，其重点是不断巩固与俄罗斯传统的战略盟友关系，2015年1月正式加入俄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但同时也积极发展与美国、欧盟等西方世界的关系，在国家利益安全层面寻求多元化。2017年11月，亚美尼亚与欧盟签署了《全面加强伙伴关系协议》。凭借这种关系，美国与欧盟的非政府组织在该国具有广泛影响力。
2.与格鲁吉亚、希腊和伊朗关系较好。亚美尼亚注重保持、加强同格鲁吉亚和伊朗的传统友好关系，谋求深化同东欧、南欧和中东国家的联系，积极参与多边组织事务。亚美尼亚与格鲁吉亚是传统的“兄弟般友谊”的关系，以维持其在外高加索地区的安全稳定;与伊朗保持友好关系，以维持其在中亚和西亚地区的稳定;与希腊保持紧密联系，以确保其在要求土耳其承认大屠杀问题上施加压力，并且可以通过希腊对土耳其加入欧盟形成牵制。 3.与阿塞拜疆和土耳其关系紧张。一方面，由于前苏联时期的领土划分问题，亚美尼亚与邻国阿塞拜疆因“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简称纳卡）”领土争端长期敌对。1991到1994年连年战乱。2016年4月，两国在“纳卡”地区再度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造成大量人员伤亡。2017年2月、5月和7月，两国在停火线附近数次爆发武装冲突，造成多名士兵和平民伤亡。目前该地区处于亚美尼亚控制范围内。此外，位于亚美尼亚南部的属于阿塞拜疆的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由于长期与阿塞拜疆隔绝，在亚美尼亚的施压下，其经济民生状况始终得不到改善，各方面长期依赖土耳其。另一方面，1915年到1918年期间，奥斯曼土耳其政府借亚美尼亚人叛乱之名，对居住在控制区内的亚美尼亚人进行种族大屠杀，死亡人数超百万，给本就人口不多的亚美尼亚人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数以百万计的亚美尼亚人被迫流亡海外。亚美尼亚与土耳其因“种族灭绝”问题迄今未建交，亚美尼亚在各种国际场合呼吁土耳其承认1915至1923年奥斯曼帝国对其实施“种族灭绝”，并多年来希望国际社会能够承认这一历史事件，但土耳其始终予以否认，而美国则将其作为在该地区战略博弈的一张牌，以牵制亚美尼亚、土耳其及其背后的俄罗斯和伊朗等地区大国。
二、国内外关于亚美尼亚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基本认知
由于亚美尼亚自身条件的关系，国内外学术界对于该国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角色和作用等方面的研究比较有限。然而，亚美尼亚国内对于这一倡议实际上给予了较高关注度，并积极谋求更广泛、更深入的参与及合作。
（一）中国与亚美尼亚的良好关系为其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奠定了基础
从历史上看，亚美尼亚文明和中华文明都是人类历史上的古老文明之一。两国通过古老的丝绸之路分享千年的相互联系。然而，历史并不是两国联系的唯一纽带。亚美尼亚人和中国人都非常重视保护自己的民族身份和传统。同时又都希望发展自己的文化，利用全球化带来的好处来丰富自己的文明，这些共同的文化价值观是发展国家间双边关系的坚实基础。〔4〕与此同时，亚美尼亚和中国不仅尊重彼此的历史底蕴和文化传统，在地缘政治和经济等因素上，两国确立的战略伙伴关系也能达到互惠互利的目标。从本质上看，“一带一路”倡议在制度层面，“一方面，致力于推动全球经济治理制度体系向更具包容性、合法性和有效性的方向迈进;另一方面，注重新旧制度间的对话、兼容与合作”〔5〕。
其一，亚美尼亚长期以来对华友好，与中国外交关系基础牢固，作为上海合作组织对话伙伴国，形成了与中国友好关系的重要政治基础。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和推进，为亚美尼亚带来了改善投资条件、调整经济结构、优化国际分工等诸多机遇。尽管中国与亚美尼亚在投资合作领域存在政治稳定风险、机制障碍风险、投资效益风险等等，但是两国合作潜力大、合作领域多、合作需求强烈，中国企业只要认真选取那些有投资价值、亚方欢迎的领域进行合作，就能化解风险，收获较高投资效益。在“一带一路”建设背景下，中国与亚美尼亚在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科技、金融、农业、经贸等诸多领域合作的前景已经开始展现，双边在各领域合作的互补性优势也有望得到充分释放。〔6〕
其二，中国是最早承认亚美尼亚独立并与其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之一（1992年4月6日），亚美尼亚一直将对华关系置于“外交优先发展方向”。2004年9月时任亚美尼亚总统罗伯特·科恰良（Robert Kocharyan）访华时指出，“两国在政治方面不存在任何问题，经济合作发展顺利，在国际问题上立场相近”，强调“双方将加强在能源、化工、農业科技各领域的合作”。时任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也表示，中国将“与亚方共同努力，推动中亚友好合作迈上新台阶”。迄今两国已签订了包括《两国政府联系公报》《避免双重征税和防止偷漏税的协定》《民用航空运输协定》《中央银行合作协议》《经济技术合作协议》等数十项涉及双边关系诸多领域的合作文件。
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亚美尼亚官方积极响应中国的主张。2015年，时任亚美尼亚总统谢尔日·萨尔基相（Serzh Sargsyan）访华，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会晤，两国签署《关于进一步发展和深化友好合作关系的联合声明》，强调“共同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为两国开展全方位合作提供了新的历史机遇。双方将积极落实已签署的相关协议，共同推动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开辟双方合作新的广阔前景”;“中方鼓励和支持中国企业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按照商业原则赴亚投资兴业，将根据有关项目的经济和技术可行性，参与农业、交通、能源、通信、卫生和基础设施等领域建设和发展，愿继续向亚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帮助亚方实施重大民生项目”。〔7〕亚美尼亚所处的外高加索地区地处欧亚大陆多个地缘板块的结合处，是国际资金、信息、商品和人员交流的重要通道，在文化上的多元性和包容性则为亚美尼亚扮演本地区的重要角色奠定了较好的人文基础。
（二）亚美尼亚有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强烈愿望
一方面，亚美尼亚政府部门多次表达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希望。2019年6月，亚美尼亚总理访华期间，亚美尼亚驻华大使谢尔盖·马纳萨良（Sergey Manassarian）明确表示发展同中国的良好合作关系是亚美尼亚政府外交政策的“优先事项”。亚美尼亚政府认同中国是亚美尼亚的重要伙伴。两国互免普通护照人员签证的措施证明了两国关系处在历史最好的水平，这是加强两国各方面关系和建立两国直航联系的重要前提。“今天，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中国是亚美尼亚可靠的合作伙伴。我们的关系是基于相互尊重和信任的，在亚美尼亚总理访问北京期间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8〕。目前中国公司已经承建起亚美尼亚贯通南北的高等级公路项目，同时，亚美尼亚正在积极探讨落实两国企业间多种基础设施的合作项目。他强调，对于“一带一路”倡议，亚美尼亚“高举双手”赞同和欢迎，亚美尼亚官方已多次表达过上述立场。双方在多个领域的合作正稳步进入实施阶段，两国通力合作，特别是在资本市场和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取得了较大的成效。鉴于此，亚美尼亚定会更加积极地参与到“一带一路”建设中去。〔9〕 另一方面，亚美尼亚学术界也对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开展综合研究和积极评价。从事亚美尼亚和中国关系研究的西蒙·萨拉德兹良（Simon Saradzhyan）于2012年4月发表了研究报告《亚美尼亚和中国——基于特殊伙伴关系的案例分析》。〔10〕该文写在两国准备庆祝建立外交关系20周年之际，全面总结了亚美尼亚同中国之间的关系，并对亚美尼亚有效地回应了中国的持续崛起给予肯定。文章将亚美尼亚与中国的政策与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的政策进行比较，并确定亚美尼亚政府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来促进双边关系。文章最后提出了亚美尼亚如何将与中国的关系转变为一种特殊的伙伴关系的具体建议，这将增加亚美尼亚从中国崛起中的受益和中国对亚美尼亚和平发展的利益。亚美尼亚籍学者麦哈什·萨哈良（Mher Sahakyan）在南京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回国创办了“中国-欧亚战略研究中心”（“China-Eurasia” Council for Political and Strategic Research， Foundation）。他撰写的《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和亚美尼亚》一书以亚美尼亚文和俄文于2018年出版。〔11〕该书是亚美尼亚目前第一本分析“一带一路”倡议的学术专著，所探讨的中国国内和外交政策方面的问题，在亚美尼亚学界几乎都是空白。其研究的主要目的是介绍亚美尼亚可以参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战略路线图，在此过程中不断加强其与中国在政治、军事技术、金融和经济方面的合作。作者分析了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在世界秩序框架内的影响，并从国家安全的角度介绍了上述倡议。通过向亚美尼亚国内介绍“一带一路”倡议，可以从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等方面对“新丝绸之路”进行客观解释，有助于加深中国和亚美尼亚交流，帮助亚美尼亚政府通过直接实际有效的方式强化与中国的双边关系。
（三）亚美尼亚具备提升“一带一路”倡议在欧亚地区影响力的条件
1991年苏联解体后，亚美尼亚成为独立的现代民族国家，但由于所处复杂的地缘政治和经济环境以及与阿塞拜疆、土耳其的历史恩怨，致使其对外关系发展受到诸多制约。在国防、安全、经济等方面形成了对俄罗斯的单方面依赖。在苏联时期，亚美尼亚被认为是苏联的“硅谷”，成为现代技术发展的中心。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每当苏联人需要正确的激进创新时，他们都会转向亚美尼亚。事实上，苏联在大型机械和工业计算、电子、半导体、软件开发、高端光学等领域最重要的科学、研发和制造活动都极大地依赖于亚美尼亚的创新成果和该地的制造业。〔12〕在经历了多年的经济低迷后，2014年5月，俄罗斯、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签署《欧亚经济联盟条约》，亚美尼亚在同年10月启动加入欧亚经济联盟的程序，2015年亚美尼亚正式成为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从自身经济结构和目前面临的经济增长和发展问题来看，亚美尼亚的这种单向一体化选择不利于其解决经济中面临的问题。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以及中俄发表《中华人民共和国与俄罗斯联邦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后，作为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和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国家的亚美尼亚迎来了重要的发展机遇。
亚美尼亚籍加拿大学者拉菲·埃利奥特（Raffi Elliott）等研究者提出了对亚美尼亚参与“一带一路”存在的风险问题，担心会陷入巨额的债务危机。〔13〕〔14〕但是亚美尼亚驻华贸易代表赫兰特·阿巴良（Hrant Abajyan）并不担心，他指出，针对这些批评，亚美尼亚的态度是“没有妥协，因为没有问题。没有任何问题不匹配。中国一直是亚美尼亚的友好国家。我们身处在一段伟大的关系中”〔15〕。经验表明，“一带一路”倡议在亚美尼亚和外高加索地区的实施迄今被证明是积极乐观的。
中国商务部对亚美尼亚的投资环境也给予肯定。在欧亚地区中，亚美尼亚属于经济自由度较高的国家。美国发布《2018年经济自由度指数》中显示，该国在180个国家中位列44，在世界银行《2018年全球营商环境报告》中排名位列47。〔16〕有报告指出，2017年以来亚美尼亚经济表现出强劲势头，2019年GDP总值136.73亿美元，工业、服务业、进出口总额和国内贸易均大幅增长，外汇储备和侨汇收入稳步增长，建筑业呈现难得的回暖迹象，宏观经济很多指数均超出专家预期。为吸引外国企业投资，政府不断推进投资便利化，为大型投资项目提供定制服务，为外商营造更加有利的投资环境。因此，深入分析评判亚美尼亚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地缘政治角色，对于扩展该国和这一倡议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三、亚美尼亚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前景分析
亚美尼亚在外高加索地区的位置较为特殊，加之命运多舛，使其在一段时期内都面临一定的地缘政治风险。然而，“一带一路”倡议不仅为该国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崭新契机，也将有助于提升中国在欧亚地区的影响力，使沿线国家分享中国经济发展的成果，进而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夯实基础。
（一）亚美尼亚的地缘政治风险
首先，亚美尼亚的地缘位置相比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处于劣势，且与阿塞拜疆和土耳其的紧张关系是主要隐患。从区位看，诸多国内外限制因素给亚美尼亚经济发展带来了不确定性。“亚美尼亚的经济与其他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比起来一直是最经不起打击的：不同于阿塞拜疆，缺乏石油资源;不同于格鲁吉亚，缺乏肥沃的土地及出海口”;“亚美尼亚经济发展的障碍之一便是受外部世界的地缘限制，存在巨大的运输风险及高额的运输费用，因此亚美尼亚与伊朗在交通运输及能源领域的合作对亚美尼亚的经济发展起决定性的作用，与伊朗一起建设‘北—南’运输走廊，连接伊朗和格鲁吉亚港口，建设伊朗—亚美尼亚铁路，这也使得经由伊朗、亚美尼亚、格鲁吉亚从中亚到欧洲的运输成为可能”。〔17〕同时，除与伊朗相邻（只有几十公里的国境线）外，实际上亚美尼亚为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土耳其三国所围。阿塞拜疆与土耳其对亚美尼亚长期对立甚至冲突，格鲁吉亚在2008年“俄格战争”后，對其境内受俄罗斯支持的亚美尼亚人聚居地区也开始戒备。近年来，阿塞拜疆与土耳其试图修建新的绕过亚美尼亚的能源管线，迫使亚美尼亚陷入地缘孤立境地。〔18〕虽然亚美尼亚还有俄军驻扎，能够在地区产生威慑，但是亚美尼亚本身并不与俄罗斯接壤，一旦发生战事，俄罗斯的驰援也很难立竿见影。 其次，亚美尼亚国内资源禀赋和经济发展水平仍然相对薄弱。该国自然地理情况相对单一，森林覆盖率偏低，能源储量有限，独立之后的经济结构变化趋势与现代化方向背道而驰，因而曾陷入长期经济低迷、人均收入水平低、失业率居高不下的困境。“亚美尼亚经济受高失业率和人口流失的困扰。16—65岁的劳动人口共131.64万，占总人口的43.88%。适龄劳动人口中，海外移民人口居高不下。据民政部门统计，尽管亚美尼亚总人口只有300多万，但从独立至今其海外劳务移民已累计达300万人。赴海外劳务，一方面为亚美尼亚带来了大量的侨汇收入，成为亚美尼亚国民收入的重要来源，2015年这一收入在GDP中占比将近20%”。〔19〕有研究指出，制约亚美尼亚经济发展的核心问题是，巨大的贸易赤字和财政赤字制约着国家的资本市场，固定资产投资率常年偏低，同时现代产业基础薄弱使得国家缺乏经济自主性。加入欧亚经济联盟后，亚美尼亚力图将与俄罗斯的经济融合作为振兴本国的重要抓手。〔20〕亚美尼亚的区域一体化路径选择固然与其所处的复杂不利的地缘政治经济环境有关，但这种单向度一体化不仅无助于解决问题，反而进一步强化了本国经济的脆弱敏感性和对外（尤其是俄罗斯）依附性。
再次，亚美尼亚依附俄罗斯的外交困境始终存在。外高加索三国是美俄争夺的焦点。“美国军事力量对于阿富汗和伊拉克边缘地带的投射，以及美国与俄罗斯围绕中亚和高加索地区政治命运展开的紧张较量，本身就形成了地理枢纽。”〔21〕三国日渐分化成亲欧亲美的格鲁吉亚、亲俄的亚美尼亚以及谋求平衡但逐步亲美的阿塞拜疆的复杂利益格局。近年来，欧美西方大国有意加强与亚美尼亚在政治、经济、安全和外交领域的合作，签署了一系列合作文件。亚美尼亚参加了北约的“和平伙伴关系计划”，还派兵参加了美国在阿富汗等地的国际反恐行动。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不断强化对亚美尼亚的经济渗透和安全保护。目前俄罗斯已经基本控制了亚美尼亚的国内能源和电力部门，并试图进一步控制亚美尼亚的相关基础产业。亚美尼亚的外交困境在于特殊的地缘位置、领土争端和历史包袱使其难以像其他小国那样，可以利用大国博弈的有利因素实施平衡外交战略。民众在文化和心理层面更加认同欧美生活方式，向往加入欧盟，强化与西方合作，但出于地缘政治和安全考虑，又不得不在外交上与俄罗斯形成紧密盟友关系，从而在战略上难以实现与欧美关系进一步深化。〔22〕在某种程度上，这一格局将有损亚美尼亚的长期经济社会发展利益。与俄罗斯经济的高度一体化，在机制上也给中国与亚美尼亚合作带来了一定的技术障碍和市场壁垒，提高了双边合作成本。
（二）“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国与亚美尼亚合作的新机遇
一方面，“一带一路”倡议建设为亚美尼亚的经济发展提供了重要机遇。与俄罗斯和欧亚经济联盟的经济一体化对亚美尼亚经济的影响是双刃剑。有利的一面是可以通过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经济一体化，发挥本国的资源比较优势，提高经济增长潜力，获得贸易收益和增长收益。不利的一面是，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经济并不处于世界先进的技术水平和劳动生产力水平上，无法对亚美尼亚经济的现代化转型发展提供其所需的足够资金、技术和市场支持。选择区域外的多元化经济合作、构建更为开放的经济一体化将为亚美尼亚的可持续发展带来助力和机会。相比之下，利用“一带一路”合作平台，亚美尼亚将获取中国优惠贷款或投资，大力改善本国单一经济结构状态，为该国经济长期健康发展提供新动力。〔23〕中国已经建立起丝路基金和亚投行等多边金融合作机制，在“一带一路”框架内实现优势产业国际转移，充足的资金、技术和市场储备，为两国打开了产能合作的广阔前景。在亚美尼亚的主要贸易伙伴中，欧盟、俄罗斯和中国的地位最为重要。“一带一路”建设可以拉近亚美尼亚和中国、欧盟这两个世界最大需求市场和产业基地的距离，降低国际贸易成本，从而帮助亚美尼亚成为全球经济体系中别具特色的多元开放的经济主体。在“一带一路”与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正在实现深度对接的背景下，利用“一带一路”合作带来的机遇，不仅能够提升亚美尼亚在欧亚经济联盟乃至“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地位，也可以提高本国经济在国际分工体系中的自主性和抗风险能力，使其未来在中亚、西亚地区扮演多个国际合作机制中的关键角色。
另一方面，亚美尼亚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对于中国在欧亚地区影响力的提升具有重要意义。全球治理面临的诸多困境，就其根源是国家间巨大的发展鸿沟和发展赤字差异所致。习近平指出：“全球范围看，发展领域仍面临巨大融资缺口，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任重道远。中国提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目的就是动员更多资源，拉紧互联互通纽带，释放增长动力，实现市场对接，让更多国家和地区融入经济全球化，共同走出一条互利共赢的康庄大道。”〔24〕对中国而言，与经济体量相对较小的亚美尼亚开展“一带一路”合作，能够以较小投入形成示范效应，带动“一带一路”合作向纵深发展，践行中国外交新理念。2019年，中国从亚美尼亚进出口商品总值为75723.5万美元，同比增长46.9%;其中中国对亚美尼亚出口商品总值为22270.5万美元，同比增长4.5%;中国从亚美尼亚进口商品总值为53453.1万美元，同比增长76.9%。〔25〕中国可以在稳定和推动亚美尼亚与其邻国之间的合作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亚美尼亚学者表示，中国有能力建立“更安全的”丝绸之路经濟带，因为它有帮助本地区解决安全问题的优势。“由于中国对在外高加索投资抱有浓厚兴趣，而这里是世界交通的十字路口，拥有丰富的能源，因此，亚美尼亚可以尝试让中国参与以和平方式解决‘纳卡’冲突。这样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之间的军备竞赛将停止，冲突将以和平方式解决，而中国将有机会在这个地区进行大量投资，并且不会有任何风险。”〔26〕
从长远来看，随着中国在欧亚地区的影响力日益增长，连接欧亚大陆的外高加索地区表现出积极参与的态度，合作深度和广度将持续提高。因此，亚美尼亚深度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对于两国还具有以下重要意义：第一，有利于扩大中国企业在该国的投资与合作。目前，中国企业尚未深度参与该国的基础设施建设，作为中亚、西亚地区的旅游、会议中心和交通枢纽，该国具有较好的发展前景和广阔商机，急需得到国外投资以提振该国经济和人民生活水平，扩大内需和就业。第二，有益于增强中国与亚美尼亚经济、政治和文化的互信和共赢。中国和亚美尼亚均有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自古代丝绸之路以来，两国友好交往源远流长。“一带一路”在该国的拓展将进一步增强两国间的相互了解与信任，为深化交流合作、实现共赢奠定坚实基础。第三，有助于提高“一带一路”在欧亚地区的影响力与认同感。外高加索地区位于欧亚大陆的结合地带，历史悠久，地缘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亚美尼亚积极参与“一带一路”意味着该地区国家可成为该倡议的关键力量，中国在外高加索的地缘战略基础将得到极大巩固。
〔参考文献〕
〔1〕 〔德〕埃贡·克伦茨. 我看中国新时代〔M〕. 北京： 世界知识出版社， 2019：65.
〔2〕 Eduard L. Danielyan. “Armenia： Civilizational Vector in The History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Great Silk Road” 〔R〕. Center for Strategic Assessment and Forecasts， October 2013.
〔3〕 〔17〕常颖， 田欣欣. “一带一路”国别概览： 亚美尼亚〔M〕. 大连： 大连海事大学出版社， 2018：130，149、152.
〔4〕 Benyamin Poghosyan. “Armenia–China： Strategic Partnership for Mutual Benefits” 〔R〕. October 2019.
〔5〕 任琳， 孫振民. “一带一路”倡议与全球经济治理〔J〕. 党政研究， 2019， （3）.
〔6〕 杨进. 亚美尼亚政治危机探析——兼论中国与亚美尼亚“一带一路”合作〔J〕. 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 2019， （5）.
〔7〕 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亚美尼亚共和国关于进一步发展和深化友好合作关系的联合声明〔EB/OL〕. 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 https：//www.fmprc.gov.cn/web/ziliao_674904/1179_674909/t1248599.shtml.
〔8〕 Level of Chinese investments in Armenia low： Armenia’s ambassador 〔EB/OL〕. 12 June 2019： https：//www.aysor.am/en/news/2019/06/12/armenia-china/1574594.
〔9〕 “我们会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建设”——访亚美尼亚驻华大使谢尔盖·马纳萨良〔N〕. 人民日报， 2016-06-29.
〔10〕 Simon Saradzhyan. “Armenia and China—Case for a Special Partnership” 〔R〕. Belfer Center for Science and International Affairs， 2012.
〔11〕 Mher Sahakyan. “China’s One Belt， On Road Initiative and Armenia” 〔M〕. Yerevan， 2018. p30.
〔12〕 Armen Kukchyan. “Yerevan Computer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Institute： 50 years in Design and Development of Computers and Information Systems” 〔R〕. Proceedings of ArmTech Congress， 2007.
〔13〕 Raffi Elliott. “Is Armenia Playing a Dangerous Game with China？” 〔J〕. Armenia Weekly， 3 January 2019.
〔14〕 John Hurley， Scott Morris， and Gailyn Portelance. “Examining the Debt Implications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from a Policy Perspective” 〔J〕. CGD Policy Paper 121， March 2018.
〔15〕 Roie Yellinek. “Opinion – The Impact of China’s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on Central Asia and the South Caucasus” 〔J〕. E-International Relations， February 2020.
〔16〕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 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 亚美尼亚（2018年版）〔DB/OL〕. 中国“一带一路”网： https：//www.yidaiyilu.gov.cn/zchj/zcfg/6858.htm.
〔18〕 储殷， 柴平一. “一带一路”投资政治风险研究之亚美尼亚〔EB/OL〕. 中国网， http：//opinion.china.com.cn/opinion_25_128825.html.
〔19〕 徐坡岭， 那振芳. 亚美尼亚经济一体化选择及在“一带一路”建设中的机遇〔J〕. 俄罗斯学刊， 2018， （1）.
〔20〕 Tigran Sirekanyan. “It’s time for Armenia to become part of new Silk Road – Armenian President meets with Chinese delegation” 〔M〕. Armen Press， April 2019. p11.
〔21〕 〔美〕罗伯特·D·卡普兰. 即将到来的地缘战争〔M〕. 广州： 广东人民出版社， 2016：82.
〔22〕 Sofia Bergmann. “Armenia i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R〕. EVN Report， December 2019.
〔23〕 “China in the Caucasus： For Armenia， Azerbaijan， and Georgia， China is an important investor and possible regional stabilizer” 〔R〕. ANI Armenian Research Center， February 2016.
〔24〕 习近平. 携手共进，合力打造高质量世界经济——在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峰会上关于世界经济形势和贸易问题的发言〔N〕. 人民日报， 2019-06-29.
〔25〕 2019年12月进出口商品国别（地区）总值表〔EB/OL〕. 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总署： http：//www.customs.gov.cn//customs/302249/302274/302277/302276/2851396/index.html.
〔26〕 Mher D. Sahakyan. “Prospects of Developments of Sino-Armenian Political and Military Cooperation” 〔R〕. “China-Eurasia” Council for Political and Strategic Research， Foundation. December 2019.
【责任编辑：刘彦武 欧 露】
〔关键词〕亚美尼亚;“一带一路”倡议;地缘政治;外高加索地区
〔中图分类号〕D822.33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8048-（2020）05-0092-08
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中国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则，坚持开放、绿色、廉洁的发展理念，致力于高标准、惠民生、可持续目标，推动沿线国家地区实现高质量发展。迄今为止，中国已同全球130多个国家和30多个国际组织签署近200份合作文件。这一倡议不仅为中国，更为世界各国带来了巨大的发展契机，为全球经济社会发展注入了巨大动力。尤其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中国的示范效应和参与国际合作的积极态度，进一步印证了这一倡议的深远意义，“可以用一句气势无双的短语来概括：用世界贸易取代世界战争”〔1〕。作为古丝绸之路的重要一站，亚美尼亚处在东西方文明交汇地带，为人类文明的融合作出了重要贡献。由于该国处在大国博弈的纷争地带，地缘位置极其重要。近代以来，亚美尼亚经济社会发展遇到一定困难。在这种情况下，该国积极寻求同中国在内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广泛开展合作，为“一带一路”倡议在欧亚地区的深度拓展发挥纽带作用。
一、“一带一路”视野下亚美尼亚的地缘战略角色
外高加索（亦称“南高加索”）地区位于黑海与里海之间，北邻俄罗斯，南接中东地区，包括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三国，是欧亚文明交汇的核心地带，自古以来便是大国必争之地，其中亚美尼亚由于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和独具一格的民族特质，在这一地区的地缘战略作用显得尤为特殊。
（一）亚美尼亚的基本概况及现状
亚美尼亚（Armenia）是一个地处亚洲和欧洲交界处的外高加索地区内陆国家，北邻格鲁吉亚，南接伊朗和阿塞拜疆的一块飞地“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西邻土耳其，东为阿塞拜疆，面积近3万平方公里，总人口数为306万（截至2019年）。在前苏联时期，由于承担着科研和文教事业的重要角色，亚美尼亚的经济情况非常良好，在加盟共和国中仅次于俄罗斯和乌克兰。1991年9月独立后，由于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工业基础都很薄弱，国内发展受到极大制约，加上与阿塞拜疆的边界战争以及土耳其对该国的封锁等因素，致使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连年下滑。2001年开始回升，但2008年第四季度起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经济增速放缓，2009年下滑严重。2018年实现经济较快发展，但总体状况仍然处于较低水平。由于有土耳其通货膨胀导致货币急剧贬值的教训，亚美尼亚始终下大力气保持本国货币德拉姆（Armenian dram）的汇率稳定，因此在国内金融市场方面波动相对较小。三大产业中，农业具有传统优势，工业在独立后发展状况不佳但处在缓慢恢复期，服务业发展势头较好。对外贸易中，比较依赖以俄罗斯为主的独联体国家。
亚美尼亚历史非常悠久，民族文化十分独特，语言文字自行一体。该国是世界上第一个确立基督教为国教的国家，自公元4世纪至今始终保持单一制宗教传统。历史上虽饱受周边大国侵略，但始终坚守亚美尼亚特有的基督教信仰（与基督教、天主教和东正教都不同的独特教派）。〔2〕1988年底該国发生严重大地震，2.5万人罹难，50万人无家可归，众多西方非政府组织、民间团体和旅居国外的亚美尼亚侨民曾发起大规模的募款赈灾活动援助灾区的居民。种种历史上的坎坷经历，使得该国人民具有非常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凝聚力。
目前，亚美尼亚国内政局比较稳定，除了边界与阿塞拜疆的领土纠纷以外，没有其他社会动荡因素。物价（水、电、油、气和主要消费品等）与中国大陆基本持平，但人均收入仅为中国大陆的三分之一左右。全国一半左右的人口生活在首都埃里温附近，周边一些前苏联时期建造的中小城市和乡镇濒临废弃。该国有三处世界遗产，近年来旅游业发展较快，游客以俄罗斯、格鲁吉亚和伊朗等国为主，国内几乎没有开通银联服务。2019年中国和亚美尼亚实行落地签，未来将实现免签，来自中国的游客有望进一步增加。该国非常重视文化教育，高等院校众多，居民文化素质整体较高。国内基础设施相对陈旧落后，具有较大投资潜力。①
① 关于亚美尼亚的社会发展状况是作者于2019年11月应邀赴该国学术访问和交流时，通过与当地政府部门、高校、智库和民众交流以及进行实地考察等方式收集到的素材。（二）亚美尼亚与周边及世界其他国家的关系
总体上看，亚美尼亚奉行全方位的外交政策。其中，“把独联体国家，首先是俄罗斯，置于其对外关系的优先方向;第二是搞好与周边邻国的关系;第三是大力开展与美国、欧共体（欧盟）等西方国家的关系;第四是积极发展与中国、东欧和世界其他国家的关系”〔3〕。
1.与俄罗斯和美国保持相对平衡的关系，与俄罗斯比较亲近。基于自身战略利益考虑，亚美尼亚奉行小国典型的“全方位平衡”外交政策，其重点是不断巩固与俄罗斯传统的战略盟友关系，2015年1月正式加入俄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但同时也积极发展与美国、欧盟等西方世界的关系，在国家利益安全层面寻求多元化。2017年11月，亚美尼亚与欧盟签署了《全面加强伙伴关系协议》。凭借这种关系，美国与欧盟的非政府组织在该国具有广泛影响力。
2.与格鲁吉亚、希腊和伊朗关系较好。亚美尼亚注重保持、加强同格鲁吉亚和伊朗的传统友好关系，谋求深化同东欧、南欧和中东国家的联系，积极参与多边组织事务。亚美尼亚与格鲁吉亚是传统的“兄弟般友谊”的关系，以维持其在外高加索地区的安全稳定;与伊朗保持友好关系，以维持其在中亚和西亚地区的稳定;与希腊保持紧密联系，以确保其在要求土耳其承认大屠杀问题上施加压力，并且可以通过希腊对土耳其加入欧盟形成牵制。 3.与阿塞拜疆和土耳其关系紧张。一方面，由于前苏联时期的领土划分问题，亚美尼亚与邻国阿塞拜疆因“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简称纳卡）”领土争端长期敌对。1991到1994年连年战乱。2016年4月，两国在“纳卡”地区再度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造成大量人员伤亡。2017年2月、5月和7月，两国在停火线附近数次爆发武装冲突，造成多名士兵和平民伤亡。目前该地区处于亚美尼亚控制范围内。此外，位于亚美尼亚南部的属于阿塞拜疆的纳希切万自治共和国由于长期与阿塞拜疆隔绝，在亚美尼亚的施压下，其经济民生状况始终得不到改善，各方面长期依赖土耳其。另一方面，1915年到1918年期间，奥斯曼土耳其政府借亚美尼亚人叛乱之名，对居住在控制区内的亚美尼亚人进行种族大屠杀，死亡人数超百万，给本就人口不多的亚美尼亚人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数以百万计的亚美尼亚人被迫流亡海外。亚美尼亚与土耳其因“种族灭绝”问题迄今未建交，亚美尼亚在各种国际场合呼吁土耳其承认1915至1923年奥斯曼帝国对其实施“种族灭绝”，并多年来希望国际社会能够承认这一历史事件，但土耳其始终予以否认，而美国则将其作为在该地区战略博弈的一张牌，以牵制亚美尼亚、土耳其及其背后的俄罗斯和伊朗等地区大国。
二、国内外关于亚美尼亚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基本认知
由于亚美尼亚自身条件的关系，国内外学术界对于该国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角色和作用等方面的研究比较有限。然而，亚美尼亚国内对于这一倡议实际上给予了较高关注度，并积极谋求更广泛、更深入的参与及合作。
（一）中国与亚美尼亚的良好关系为其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奠定了基础
从历史上看，亚美尼亚文明和中华文明都是人类历史上的古老文明之一。两国通过古老的丝绸之路分享千年的相互联系。然而，历史并不是两国联系的唯一纽带。亚美尼亚人和中国人都非常重视保护自己的民族身份和传统。同时又都希望发展自己的文化，利用全球化带来的好处来丰富自己的文明，这些共同的文化价值观是发展国家间双边关系的坚实基础。〔4〕与此同时，亚美尼亚和中国不仅尊重彼此的历史底蕴和文化传统，在地缘政治和经济等因素上，两国确立的战略伙伴关系也能达到互惠互利的目标。从本质上看，“一带一路”倡议在制度层面，“一方面，致力于推动全球经济治理制度体系向更具包容性、合法性和有效性的方向迈进;另一方面，注重新旧制度间的对话、兼容与合作”〔5〕。
其一，亚美尼亚长期以来对华友好，与中国外交关系基础牢固，作为上海合作组织对话伙伴国，形成了与中国友好关系的重要政治基础。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和推进，为亚美尼亚带来了改善投资条件、调整经济结构、优化国际分工等诸多机遇。尽管中国与亚美尼亚在投资合作领域存在政治稳定风险、机制障碍风险、投资效益风险等等，但是两国合作潜力大、合作领域多、合作需求强烈，中国企业只要认真选取那些有投资价值、亚方欢迎的领域进行合作，就能化解风险，收获较高投资效益。在“一带一路”建设背景下，中国与亚美尼亚在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科技、金融、农业、经贸等诸多领域合作的前景已经开始展现，双边在各领域合作的互补性优势也有望得到充分释放。〔6〕
其二，中国是最早承认亚美尼亚独立并与其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之一（1992年4月6日），亚美尼亚一直将对华关系置于“外交优先发展方向”。2004年9月时任亚美尼亚总统罗伯特·科恰良（Robert Kocharyan）访华时指出，“两国在政治方面不存在任何问题，经济合作发展顺利，在国际问题上立场相近”，强调“双方将加强在能源、化工、農业科技各领域的合作”。时任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也表示，中国将“与亚方共同努力，推动中亚友好合作迈上新台阶”。迄今两国已签订了包括《两国政府联系公报》《避免双重征税和防止偷漏税的协定》《民用航空运输协定》《中央银行合作协议》《经济技术合作协议》等数十项涉及双边关系诸多领域的合作文件。
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后，亚美尼亚官方积极响应中国的主张。2015年，时任亚美尼亚总统谢尔日·萨尔基相（Serzh Sargsyan）访华，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会晤，两国签署《关于进一步发展和深化友好合作关系的联合声明》，强调“共同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倡议为两国开展全方位合作提供了新的历史机遇。双方将积极落实已签署的相关协议，共同推动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开辟双方合作新的广阔前景”;“中方鼓励和支持中国企业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按照商业原则赴亚投资兴业，将根据有关项目的经济和技术可行性，参与农业、交通、能源、通信、卫生和基础设施等领域建设和发展，愿继续向亚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帮助亚方实施重大民生项目”。〔7〕亚美尼亚所处的外高加索地区地处欧亚大陆多个地缘板块的结合处，是国际资金、信息、商品和人员交流的重要通道，在文化上的多元性和包容性则为亚美尼亚扮演本地区的重要角色奠定了较好的人文基础。
（二）亚美尼亚有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强烈愿望
一方面，亚美尼亚政府部门多次表达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希望。2019年6月，亚美尼亚总理访华期间，亚美尼亚驻华大使谢尔盖·马纳萨良（Sergey Manassarian）明确表示发展同中国的良好合作关系是亚美尼亚政府外交政策的“优先事项”。亚美尼亚政府认同中国是亚美尼亚的重要伙伴。两国互免普通护照人员签证的措施证明了两国关系处在历史最好的水平，这是加强两国各方面关系和建立两国直航联系的重要前提。“今天，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中国是亚美尼亚可靠的合作伙伴。我们的关系是基于相互尊重和信任的，在亚美尼亚总理访问北京期间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8〕。目前中国公司已经承建起亚美尼亚贯通南北的高等级公路项目，同时，亚美尼亚正在积极探讨落实两国企业间多种基础设施的合作项目。他强调，对于“一带一路”倡议，亚美尼亚“高举双手”赞同和欢迎，亚美尼亚官方已多次表达过上述立场。双方在多个领域的合作正稳步进入实施阶段，两国通力合作，特别是在资本市场和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取得了较大的成效。鉴于此，亚美尼亚定会更加积极地参与到“一带一路”建设中去。〔9〕 另一方面，亚美尼亚学术界也对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开展综合研究和积极评价。从事亚美尼亚和中国关系研究的西蒙·萨拉德兹良（Simon Saradzhyan）于2012年4月发表了研究报告《亚美尼亚和中国——基于特殊伙伴关系的案例分析》。〔10〕该文写在两国准备庆祝建立外交关系20周年之际，全面总结了亚美尼亚同中国之间的关系，并对亚美尼亚有效地回应了中国的持续崛起给予肯定。文章将亚美尼亚与中国的政策与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的政策进行比较，并确定亚美尼亚政府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来促进双边关系。文章最后提出了亚美尼亚如何将与中国的关系转变为一种特殊的伙伴关系的具体建议，这将增加亚美尼亚从中国崛起中的受益和中国对亚美尼亚和平发展的利益。亚美尼亚籍学者麦哈什·萨哈良（Mher Sahakyan）在南京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回国创办了“中国-欧亚战略研究中心”（“China-Eurasia” Council for Political and Strategic Research， Foundation）。他撰写的《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和亚美尼亚》一书以亚美尼亚文和俄文于2018年出版。〔11〕该书是亚美尼亚目前第一本分析“一带一路”倡议的学术专著，所探讨的中国国内和外交政策方面的问题，在亚美尼亚学界几乎都是空白。其研究的主要目的是介绍亚美尼亚可以参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战略路线图，在此过程中不断加强其与中国在政治、军事技术、金融和经济方面的合作。作者分析了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在世界秩序框架内的影响，并从国家安全的角度介绍了上述倡议。通过向亚美尼亚国内介绍“一带一路”倡议，可以从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等方面对“新丝绸之路”进行客观解释，有助于加深中国和亚美尼亚交流，帮助亚美尼亚政府通过直接实际有效的方式强化与中国的双边关系。
（三）亚美尼亚具备提升“一带一路”倡议在欧亚地区影响力的条件
1991年苏联解体后，亚美尼亚成为独立的现代民族国家，但由于所处复杂的地缘政治和经济环境以及与阿塞拜疆、土耳其的历史恩怨，致使其对外关系发展受到诸多制约。在国防、安全、经济等方面形成了对俄罗斯的单方面依赖。在苏联时期，亚美尼亚被认为是苏联的“硅谷”，成为现代技术发展的中心。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每当苏联人需要正确的激进创新时，他们都会转向亚美尼亚。事实上，苏联在大型机械和工业计算、电子、半导体、软件开发、高端光学等领域最重要的科学、研发和制造活动都极大地依赖于亚美尼亚的创新成果和该地的制造业。〔12〕在经历了多年的经济低迷后，2014年5月，俄罗斯、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签署《欧亚经济联盟条约》，亚美尼亚在同年10月启动加入欧亚经济联盟的程序，2015年亚美尼亚正式成为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从自身经济结构和目前面临的经济增长和发展问题来看，亚美尼亚的这种单向一体化选择不利于其解决经济中面临的问题。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以及中俄发表《中华人民共和国与俄罗斯联邦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后，作为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和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国家的亚美尼亚迎来了重要的发展机遇。
亚美尼亚籍加拿大学者拉菲·埃利奥特（Raffi Elliott）等研究者提出了对亚美尼亚参与“一带一路”存在的风险问题，担心会陷入巨额的债务危机。〔13〕〔14〕但是亚美尼亚驻华贸易代表赫兰特·阿巴良（Hrant Abajyan）并不担心，他指出，针对这些批评，亚美尼亚的态度是“没有妥协，因为没有问题。没有任何问题不匹配。中国一直是亚美尼亚的友好国家。我们身处在一段伟大的关系中”〔15〕。经验表明，“一带一路”倡议在亚美尼亚和外高加索地区的实施迄今被证明是积极乐观的。
中国商务部对亚美尼亚的投资环境也给予肯定。在欧亚地区中，亚美尼亚属于经济自由度较高的国家。美国发布《2018年经济自由度指数》中显示，该国在180个国家中位列44，在世界银行《2018年全球营商环境报告》中排名位列47。〔16〕有报告指出，2017年以来亚美尼亚经济表现出强劲势头，2019年GDP总值136.73亿美元，工业、服务业、进出口总额和国内贸易均大幅增长，外汇储备和侨汇收入稳步增长，建筑业呈现难得的回暖迹象，宏观经济很多指数均超出专家预期。为吸引外国企业投资，政府不断推进投资便利化，为大型投资项目提供定制服务，为外商营造更加有利的投资环境。因此，深入分析评判亚美尼亚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地缘政治角色，对于扩展该国和这一倡议在该地区的影响力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三、亚美尼亚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前景分析
亚美尼亚在外高加索地区的位置较为特殊，加之命运多舛，使其在一段时期内都面临一定的地缘政治风险。然而，“一带一路”倡议不仅为该国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崭新契机，也将有助于提升中国在欧亚地区的影响力，使沿线国家分享中国经济发展的成果，进而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夯实基础。
（一）亚美尼亚的地缘政治风险
首先，亚美尼亚的地缘位置相比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处于劣势，且与阿塞拜疆和土耳其的紧张关系是主要隐患。从区位看，诸多国内外限制因素给亚美尼亚经济发展带来了不确定性。“亚美尼亚的经济与其他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比起来一直是最经不起打击的：不同于阿塞拜疆，缺乏石油资源;不同于格鲁吉亚，缺乏肥沃的土地及出海口”;“亚美尼亚经济发展的障碍之一便是受外部世界的地缘限制，存在巨大的运输风险及高额的运输费用，因此亚美尼亚与伊朗在交通运输及能源领域的合作对亚美尼亚的经济发展起决定性的作用，与伊朗一起建设‘北—南’运输走廊，连接伊朗和格鲁吉亚港口，建设伊朗—亚美尼亚铁路，这也使得经由伊朗、亚美尼亚、格鲁吉亚从中亚到欧洲的运输成为可能”。〔17〕同时，除与伊朗相邻（只有几十公里的国境线）外，实际上亚美尼亚为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土耳其三国所围。阿塞拜疆与土耳其对亚美尼亚长期对立甚至冲突，格鲁吉亚在2008年“俄格战争”后，對其境内受俄罗斯支持的亚美尼亚人聚居地区也开始戒备。近年来，阿塞拜疆与土耳其试图修建新的绕过亚美尼亚的能源管线，迫使亚美尼亚陷入地缘孤立境地。〔18〕虽然亚美尼亚还有俄军驻扎，能够在地区产生威慑，但是亚美尼亚本身并不与俄罗斯接壤，一旦发生战事，俄罗斯的驰援也很难立竿见影。 其次，亚美尼亚国内资源禀赋和经济发展水平仍然相对薄弱。该国自然地理情况相对单一，森林覆盖率偏低，能源储量有限，独立之后的经济结构变化趋势与现代化方向背道而驰，因而曾陷入长期经济低迷、人均收入水平低、失业率居高不下的困境。“亚美尼亚经济受高失业率和人口流失的困扰。16—65岁的劳动人口共131.64万，占总人口的43.88%。适龄劳动人口中，海外移民人口居高不下。据民政部门统计，尽管亚美尼亚总人口只有300多万，但从独立至今其海外劳务移民已累计达300万人。赴海外劳务，一方面为亚美尼亚带来了大量的侨汇收入，成为亚美尼亚国民收入的重要来源，2015年这一收入在GDP中占比将近20%”。〔19〕有研究指出，制约亚美尼亚经济发展的核心问题是，巨大的贸易赤字和财政赤字制约着国家的资本市场，固定资产投资率常年偏低，同时现代产业基础薄弱使得国家缺乏经济自主性。加入欧亚经济联盟后，亚美尼亚力图将与俄罗斯的经济融合作为振兴本国的重要抓手。〔20〕亚美尼亚的区域一体化路径选择固然与其所处的复杂不利的地缘政治经济环境有关，但这种单向度一体化不仅无助于解决问题，反而进一步强化了本国经济的脆弱敏感性和对外（尤其是俄罗斯）依附性。
再次，亚美尼亚依附俄罗斯的外交困境始终存在。外高加索三国是美俄争夺的焦点。“美国军事力量对于阿富汗和伊拉克边缘地带的投射，以及美国与俄罗斯围绕中亚和高加索地区政治命运展开的紧张较量，本身就形成了地理枢纽。”〔21〕三国日渐分化成亲欧亲美的格鲁吉亚、亲俄的亚美尼亚以及谋求平衡但逐步亲美的阿塞拜疆的复杂利益格局。近年来，欧美西方大国有意加强与亚美尼亚在政治、经济、安全和外交领域的合作，签署了一系列合作文件。亚美尼亚参加了北约的“和平伙伴关系计划”，还派兵参加了美国在阿富汗等地的国际反恐行动。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不断强化对亚美尼亚的经济渗透和安全保护。目前俄罗斯已经基本控制了亚美尼亚的国内能源和电力部门，并试图进一步控制亚美尼亚的相关基础产业。亚美尼亚的外交困境在于特殊的地缘位置、领土争端和历史包袱使其难以像其他小国那样，可以利用大国博弈的有利因素实施平衡外交战略。民众在文化和心理层面更加认同欧美生活方式，向往加入欧盟，强化与西方合作，但出于地缘政治和安全考虑，又不得不在外交上与俄罗斯形成紧密盟友关系，从而在战略上难以实现与欧美关系进一步深化。〔22〕在某种程度上，这一格局将有损亚美尼亚的长期经济社会发展利益。与俄罗斯经济的高度一体化，在机制上也给中国与亚美尼亚合作带来了一定的技术障碍和市场壁垒，提高了双边合作成本。
（二）“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国与亚美尼亚合作的新机遇
一方面，“一带一路”倡议建设为亚美尼亚的经济发展提供了重要机遇。与俄罗斯和欧亚经济联盟的经济一体化对亚美尼亚经济的影响是双刃剑。有利的一面是可以通过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的经济一体化，发挥本国的资源比较优势，提高经济增长潜力，获得贸易收益和增长收益。不利的一面是，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经济并不处于世界先进的技术水平和劳动生产力水平上，无法对亚美尼亚经济的现代化转型发展提供其所需的足够资金、技术和市场支持。选择区域外的多元化经济合作、构建更为开放的经济一体化将为亚美尼亚的可持续发展带来助力和机会。相比之下，利用“一带一路”合作平台，亚美尼亚将获取中国优惠贷款或投资，大力改善本国单一经济结构状态，为该国经济长期健康发展提供新动力。〔23〕中国已经建立起丝路基金和亚投行等多边金融合作机制，在“一带一路”框架内实现优势产业国际转移，充足的资金、技术和市场储备，为两国打开了产能合作的广阔前景。在亚美尼亚的主要贸易伙伴中，欧盟、俄罗斯和中国的地位最为重要。“一带一路”建设可以拉近亚美尼亚和中国、欧盟这两个世界最大需求市场和产业基地的距离，降低国际贸易成本，从而帮助亚美尼亚成为全球经济体系中别具特色的多元开放的经济主体。在“一带一路”与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正在实现深度对接的背景下，利用“一带一路”合作带来的机遇，不仅能够提升亚美尼亚在欧亚经济联盟乃至“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地位，也可以提高本国经济在国际分工体系中的自主性和抗风险能力，使其未来在中亚、西亚地区扮演多个国际合作机制中的关键角色。
另一方面，亚美尼亚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对于中国在欧亚地区影响力的提升具有重要意义。全球治理面临的诸多困境，就其根源是国家间巨大的发展鸿沟和发展赤字差异所致。习近平指出：“全球范围看，发展领域仍面临巨大融资缺口，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任重道远。中国提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目的就是动员更多资源，拉紧互联互通纽带，释放增长动力，实现市场对接，让更多国家和地区融入经济全球化，共同走出一条互利共赢的康庄大道。”〔24〕对中国而言，与经济体量相对较小的亚美尼亚开展“一带一路”合作，能够以较小投入形成示范效应，带动“一带一路”合作向纵深发展，践行中国外交新理念。2019年，中国从亚美尼亚进出口商品总值为75723.5万美元，同比增长46.9%;其中中国对亚美尼亚出口商品总值为22270.5万美元，同比增长4.5%;中国从亚美尼亚进口商品总值为53453.1万美元，同比增长76.9%。〔25〕中国可以在稳定和推动亚美尼亚与其邻国之间的合作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亚美尼亚学者表示，中国有能力建立“更安全的”丝绸之路经濟带，因为它有帮助本地区解决安全问题的优势。“由于中国对在外高加索投资抱有浓厚兴趣，而这里是世界交通的十字路口，拥有丰富的能源，因此，亚美尼亚可以尝试让中国参与以和平方式解决‘纳卡’冲突。这样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之间的军备竞赛将停止，冲突将以和平方式解决，而中国将有机会在这个地区进行大量投资，并且不会有任何风险。”〔26〕
从长远来看，随着中国在欧亚地区的影响力日益增长，连接欧亚大陆的外高加索地区表现出积极参与的态度，合作深度和广度将持续提高。因此，亚美尼亚深度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对于两国还具有以下重要意义：第一，有利于扩大中国企业在该国的投资与合作。目前，中国企业尚未深度参与该国的基础设施建设，作为中亚、西亚地区的旅游、会议中心和交通枢纽，该国具有较好的发展前景和广阔商机，急需得到国外投资以提振该国经济和人民生活水平，扩大内需和就业。第二，有益于增强中国与亚美尼亚经济、政治和文化的互信和共赢。中国和亚美尼亚均有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自古代丝绸之路以来，两国友好交往源远流长。“一带一路”在该国的拓展将进一步增强两国间的相互了解与信任，为深化交流合作、实现共赢奠定坚实基础。第三，有助于提高“一带一路”在欧亚地区的影响力与认同感。外高加索地区位于欧亚大陆的结合地带，历史悠久，地缘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亚美尼亚积极参与“一带一路”意味着该地区国家可成为该倡议的关键力量，中国在外高加索的地缘战略基础将得到极大巩固。
〔参考文献〕
〔1〕 〔德〕埃贡·克伦茨. 我看中国新时代〔M〕. 北京： 世界知识出版社， 2019：65.
〔2〕 Eduard L. Danielyan. “Armenia： Civilizational Vector in The History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Great Silk Road” 〔R〕. Center for Strategic Assessment and Forecasts， October 2013.
〔3〕 〔17〕常颖， 田欣欣. “一带一路”国别概览： 亚美尼亚〔M〕. 大连： 大连海事大学出版社， 2018：130，149、152.
〔4〕 Benyamin Poghosyan. “Armenia–China： Strategic Partnership for Mutual Benefits” 〔R〕. October 2019.
〔5〕 任琳， 孫振民. “一带一路”倡议与全球经济治理〔J〕. 党政研究， 2019， （3）.
〔6〕 杨进. 亚美尼亚政治危机探析——兼论中国与亚美尼亚“一带一路”合作〔J〕. 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 2019， （5）.
〔7〕 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亚美尼亚共和国关于进一步发展和深化友好合作关系的联合声明〔EB/OL〕. 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 https：//www.fmprc.gov.cn/web/ziliao_674904/1179_674909/t1248599.shtml.
〔8〕 Level of Chinese investments in Armenia low： Armenia’s ambassador 〔EB/OL〕. 12 June 2019： https：//www.aysor.am/en/news/2019/06/12/armenia-china/1574594.
〔9〕 “我们会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建设”——访亚美尼亚驻华大使谢尔盖·马纳萨良〔N〕. 人民日报， 2016-06-29.
〔10〕 Simon Saradzhyan. “Armenia and China—Case for a Special Partnership” 〔R〕. Belfer Center for Science and International Affairs， 2012.
〔11〕 Mher Sahakyan. “China’s One Belt， On Road Initiative and Armenia” 〔M〕. Yerevan， 2018. p30.
〔12〕 Armen Kukchyan. “Yerevan Computer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Institute： 50 years in Design and Development of Computers and Information Systems” 〔R〕. Proceedings of ArmTech Congress， 2007.
〔13〕 Raffi Elliott. “Is Armenia Playing a Dangerous Game with China？” 〔J〕. Armenia Weekly， 3 January 2019.
〔14〕 John Hurley， Scott Morris， and Gailyn Portelance. “Examining the Debt Implications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from a Policy Perspective” 〔J〕. CGD Policy Paper 121， March 2018.
〔15〕 Roie Yellinek. “Opinion – The Impact of China’s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on Central Asia and the South Caucasus” 〔J〕. E-International Relations， February 2020.
〔16〕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 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 亚美尼亚（2018年版）〔DB/OL〕. 中国“一带一路”网： https：//www.yidaiyilu.gov.cn/zchj/zcfg/6858.htm.
〔18〕 储殷， 柴平一. “一带一路”投资政治风险研究之亚美尼亚〔EB/OL〕. 中国网， http：//opinion.china.com.cn/opinion_25_128825.html.
〔19〕 徐坡岭， 那振芳. 亚美尼亚经济一体化选择及在“一带一路”建设中的机遇〔J〕. 俄罗斯学刊， 2018， （1）.
〔20〕 Tigran Sirekanyan. “It’s time for Armenia to become part of new Silk Road – Armenian President meets with Chinese delegation” 〔M〕. Armen Press， April 2019. p11.
〔21〕 〔美〕罗伯特·D·卡普兰. 即将到来的地缘战争〔M〕. 广州： 广东人民出版社， 2016：82.
〔22〕 Sofia Bergmann. “Armenia i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R〕. EVN Report， December 2019.
〔23〕 “China in the Caucasus： For Armenia， Azerbaijan， and Georgia， China is an important investor and possible regional stabilizer” 〔R〕. ANI Armenian Research Center， February 2016.
〔24〕 习近平. 携手共进，合力打造高质量世界经济——在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峰会上关于世界经济形势和贸易问题的发言〔N〕. 人民日报， 2019-06-29.
〔25〕 2019年12月进出口商品国别（地区）总值表〔EB/OL〕. 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总署： http：//www.customs.gov.cn//customs/302249/302274/302277/302276/2851396/index.html.
〔26〕 Mher D. Sahakyan. “Prospects of Developments of Sino-Armenian Political and Military Cooperation” 〔R〕. “China-Eurasia” Council for Political and Strategic Research， Foundation. December 2019.
【责任编辑：刘彦武 欧 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