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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陌下宫墙柳 锣鼓喧天,嫁娶的队伍在长街上开出一道红色的风景线。身旁的丫头珍珠隔在帘外朝我说道:“小姐这红妆十里,怎么都不见你高兴!” 是啊,这十里红妆,明珠千斛、绫罗绸缎,以及一锭锭金灿灿的大元宝。可我,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看客们闹哄哄的立在两旁,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听说这是国手的女儿,不光医术高明还貌美如花!” “你这不废话么,长得不漂亮能嫁给圣上?” “听说此女从小在山中修习医术,容貌秀丽踏在山间能让百花杀尽!” 咦,百花杀尽?我嘴角一勾,终是露出笑容来,道:“珍珠,看赏!”说罢,珍珠的手一扬,白花花莹亮亮的珍珠从她手中散出。听着众人哄抢的声音,我很是受用。 一月前,我爹从宫中下早朝回来,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明日宫里有个宴会,你好好打扮去吧!” 我反驳过,抗击过,可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那日身旁莺莺燕燕颇多,我特意钗了支老旧的金钗。坐在我左手边的柳丝丝,户部尚书的幺女。她身上的桂花香气熏得我直打喷嚏,而右手边的常玉玲,满袖的海棠香将我熏的直要晕过去。 我爹说这些个官家小姐都各有强项,而当今圣上是个贪欢的主,想必是对于我这个性是喜欢不上的。他只求我别给他丢脸,多给太后说些好话,贡献几个调理身子的良方彰显一下他国手的女儿也是不输旁人的。明里暗里的提示我他早已做好安排。 我佯装笑意接过常玉玲递来的金樽,终是对老爹的话深信不疑。 我从小在药山长大,从山脚到山头所过之处皆是药物。故而我浑身都是一股浓郁的药香,与身旁这些花香袭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在身旁两位美人受不了我一身的药香躲得远远的之后,身后的花园突然传来一阵奇特的味道。 我眯起眼睛深吸气之后,猫着身子凑了过去。 想到临走之前,我爹还再三吩咐要跟太后客气点,乖一点,注意品性不要贪吃。我想这长相我是比不过的,莫非就是看上我这一身医术?想到这里,气味浓烈起来,两眼一睁,暗叫不好。
食客香!闻之者须臾入梦,入梦后任人食之! 作为一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医者,我抬手就拔了发间的金钗往林子中异香飘来的方向飞去,口中大叫道:“来人,有刺客!” 于是乎官家小姐们一个个花容失色,锦衣卫立即绕了一圈。听见远处一声闷哼之后,我心想歪打正着! 眼前男子脚踏追云靴,衣绣飞龙通肩,袖口及下摆滚着一圈金边。而他一双节骨分明的手正捂在鲜血浸透的胸前,上面不偏不倚的插着一支金钗。我的金钗。 这一下轮到我花容失色了。 远处赶来的锦衣卫们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恭敬地说道:“圣上可有看见刺客何处去了?” 二·陌上柳凄凄 我叫仲仪,当今号称无病不能医的国手仲笠的嫡亲女儿。由于只有我一个女儿,于是乎女承父业,刚满月就被抱上了药山上跟一地的药药药过日子。我爹说,虽然丫头相貌不好,但这门医术却是世出无二的! 于是乎,在我这十六岁满好不容易出山想着去逍遥快活的日子里,被我爹亲自卖给了太后。太后说,此女天命,相貌可人,百花杀尽又心怀至善。乃是作为皇后的不二之选! 此女天命暂且不说。相貌可人又是几个意思?心怀至善难道是会治病就心地好?总之……我就是这么的,在太后的三言两语之下定为了言国的皇后。 接旨的时候,太后笑的花枝乱颤,我几乎能想象帝座上那个男子表情是如何如何的扭曲。我爹满脸得意,而我却眉头皱成一团。 于是乎,在这喜结连理,举国同庆之日。言国圣上言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坐在华贵的波斯镜前,我极其痛恨的撕扯着满头的金钗。珍珠在一旁担忧的说道:“小姐啊,刚刚宫前的小凳子来说圣上今日不宿在咱们东宫,去了柳宸宫呢!” 我眼睛懒懒一抬,道:“不宿就不宿,咱还眼巴巴求着他来?” 想着当时在林子里言启一手捂着胸前,一双流光似得眼睛对我散发出浓浓的寒意,我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咦,那伤应该还没好啊!于是乎,我立即换了脸色目光一狠说道:“不行,圣上重伤我怎么能不去探望。本宫得去体现体现皇恩浩荡呀!” 当我来到柳宸宫的时候,毫无意外的房中正传来娇嫩的喘息声。然而,一进宫门的我险些被这满屋子的桂花香要熏得心生退意。 脸上堆着妃子职业性的笑容,我朝着言启一福身,道:“圣上龙体为重!”说着,我抬手探向他的手腕。 他怒极,将手抽了回去。口中对我极其不屑道:“皇后就这么迫不及待?” 而那正赤条条的立在他腰间的柳丝丝却也跟着附和道:“姐姐这是作甚么?圣上可是生龙活虎呢!”说着,还娇羞的低下了头。 而就在那低下头的一瞬间,她的手指攀上了言启的颈脖,来回摩挲滑至他的嘴边。我一阵恶寒,却瞟见那丹蔻的指甲之中竟然藏着殷红的药粉。 “食客香!”我脱口而出道。 而就在我出声的下一瞬,言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支金钗,抬手就刺入了柳丝丝的颈脖。鲜血溢出,我心中愈发恶寒了。 原来那日的食客香并不是林中传来,而是柳丝丝在作祟。上次行动被我告破,这次竟然直接色诱。好在言启命不该绝,眼疾手快的变了支金钗出来。咦,金钗? 我强撑着掀开眼皮看最后了一眼柳丝丝,那刺入她颈脖的金钗。我的金钗。 三·别苑风波起 大言国顺治九年六月,启帝抱恙,罢朝三月。太后辅政,国手监国。 柳丝丝欲刺杀圣上的事情被太后拦了下来,找了个借口把言启发放到了别苑。美其名曰:避暑、养伤。 珍珠一边给我收拾细软,一边喋喋不休道:“小姐啊,你明明知道圣上是装病的干嘛不拆穿他?” “在即将云雨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妃子弄死,想必心理上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我手中揉着外朝献来的珍珠如是道。哎呀呀,只可惜没能看到他刺死柳丝丝之后的表情。 想着那支金钗,我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言启问我为何想要那支金钗,样式老套还心心念念。然我并不能告诉他那支金钗就是八岁那年的少女怀春。捶胸顿足一阵之后我终是妥协陪他一起去别苑避暑。
当然前提是金钗还我! 太后还笑说,我医术高明,想来跟着他也是十分妥当的。 眼看时辰要到了,却还不见他踪影。我只好扭着尊贵的腰身来到了养心殿。殿里燃着浓浓的沉水香,我很不喜。此物虽然提神,但熏多了百害而无一利。我爹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走到他的床前,将宫女太监遣散之后,抬着指尖的护甲戳了戳他那俊俏的脸蛋道:“我说你一个皇帝,犯得着这样装病么?” 他吃力的抬眼:“无知妇孺。”说罢,想了想又看着我添了一笔道:“有人要杀朕。” 闻言,我立即笑的花枝乱颤。纵观史册,哪个皇帝不是被人追着杀。有什么大不了的!吓成这样,锦衣卫都吃馒头去了么?! 我低头思考了会儿,道:“本小姐医术高明,你快起来去别苑。保你不死!” 他又懒懒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说我没懂他的意思。 我扶起他的时候,浑身滚烫。正要探究他的脉象,他却躲闪不明。一低头,那胸前裹着的纱布正隐隐渗出血来。 终于,在别苑呆着的第十五天。众御医不得不齐齐来求我施以援手,然而言启依旧傲娇不让我出手。 是夜,我倚在池边的长椅上,脸上敷着珍珠给熬得面膜,美容养颜。正要去卸掉,跟前却突然滚来一小太监,哭爹喊娘的一把抓住我的裙摆道:“娘娘!您快去看看圣上吧!圣上怕是不行了!” 我眉眼一弯。心道死了才好。 撇开围了一圈的御医,我抬袖捂着鼻子不悦的说道:“都围着干什么?”于是一帮人做鸟兽散,我站在那燃着沉水香的香笼前,兀自说道:“怎么,前有柳丝丝你便十年怕井绳?”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我知是言启恼羞成怒。一侧身,我来到他的身边,刚坐下腰间一紧。下一瞬言启却手中飞出一物什,直直的打在香笼上。 沉水香灭了。随之掉落在地上的还有一颗浑圆硕大的珍珠。我从八岁起就别再腰间的珍珠。 趁他不注意,我终是探向了他的腕间。眉头一皱,还没发话他却抢先一步道:“仲仪,你的医术至多第二。”说完,他便就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废话,我爹在前,谁敢争第一。 四·近女其不姝 太后听说言启病危,怕是熬不长了。接连三道懿旨下来,治不好我陪葬,还发了个妃子过来伺候言启。其次说的却是“帝病危,膝下无子。硕王亲政,太后监国。国手请辞,告老还乡。” 听着珍珠给我汇报完毕。手中原本赏玩着的两颗珍珠顷刻间化作齑粉,轻轻一吹,随风散了。 呵,硕王亲政。我倒要看看下的是怎样一盘棋,言启你作为皇帝看大权旁落又能隐忍到几时。 身后脚步声传来,我远远的就闻到一阵海棠花香。清亮婉转的声音想起:“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我缓缓的转过身,将常玉玲扶起。口中亦温柔道:“妹妹可要好生照顾圣上。”说罢,我懒懒一抬眉,珍珠立即将一张宣纸递给了她,我接着道:“这是圣上的起居,妹妹照着这张条子来做便是。” 于是乎,常玉玲呆在言启的身边可谓是寸步不离无微不至。而我只冷冷看着,每日定点去给他把脉。他必须活着,我还不想年纪轻轻死于陪葬。 出乎意料的,在半月后由常玉玲的精心照顾之下言启的身体有所好转。我照例去给他把脉,才触及却整张脸都变了颜色。一干御医见了,连忙跪了一地。 禀退众人,我戳了戳他的胳肢窝,不悦地道:“言启你这厮不是装病么?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他忽然一睁眼,寒光一扫好像是在指责我的以下犯上。而我却顾不得那么多,拽着他的手腕又试了一遍说道:“硕王亲政,你死了我要给你陪葬你知不知道?” 谁知,他竟然勾唇一笑:“朕不死你爹就要给太后陪葬。” 轰的一声我瘫坐在他身旁,感觉事情的一切走向越来越让我承受不了。 正当我走到玄关将要出去之时,耳边风声掠过。猛地一回头却看见常玉玲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她手中执了一柄长剑,不偏不倚的冲向言启。 我顾不得那么多,走到案桌边抱起香笼往她身上砸去。 失去平衡的一瞬间,常玉玲慌不择路地落在床边摔了个狗啃泥。我正要喊人,却见言启一起身,手中金光一现稳稳的刺入了她的后背。一击毙命,连多余的挣扎都没有。 凶器却是金钗。我的金钗。 当我痛心疾首的指着他说“非要拿女儿家的物什行凶吗?!”他竟笑的像只狐狸一般。仿佛在说,朕用你的东西是恩赐,还不过来跪舔! 想着如何也要扳回一成,我下巴一抬道:“啧啧,这常玉玲将你侍奉的妥妥帖帖,到头来却是为了杀你。不知圣上你是做何感想?” 他立即变了脸色,我亦是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至于那金簪。日后再说吧!
五·帝恙猜疑生
大言国顺治九年八月,启帝遇刺重伤恐危家国。太后下令,诛常妃九族。 屋子里燃着我亲手调制的香料,言启病恹恹的倚在我的怀中。 众御医们皆束手无策,我亦内心烦躁。当日言启厌恶的指着常玉玲说诛九族的神情一直映在我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就像是魔障,我害怕有朝一日言启也会用这种神情对着我。 是夜,我给言启喂过药,检查过伤口即将离去之时他却突然拽着我的手说道:“仲仪,别走。” 我皱着眉头,终是留下。 夜深了,我却无半点睡意。他因病痛呼吸声极大,我攀着他的滚烫的手臂只觉的心里不是滋味。一侧头,却看见他一双眸子如同星星一般望着我。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仲仪,还有一个人要杀我。” “所以你就从装病变成真病?”我蹙眉,是什么人能逼他出此下策。 他点头,又凑近我。在我的耳边吃力道:“你守着我,守到三更就好。”话音落,他整个人都垂在我的怀里,贪婪的允吸着我身上的药香。 我鼻尖一酸,终是落下泪来。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背部,似乎这样就能够减轻伤痛。 整整一宿我都拼命的打起精神,待到三更的火更声想起,我的眼皮终是牢牢的黏在了一起。言启一翻身,却又把我弄醒了。 深夜的寒风闯了进来,吹乱了案桌上的宣纸。我走近收拾好,手边却碰到了个香笼。一皱眉,心道我分明下令不准在言启的起居室中燃任何外来的香料。 凑近鼻子一闻,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这香柱分明是刚刚才点燃的,上面一点星火忽明忽灭,虚无缥缈的香雾遣倦。我将香柱倒插掩埋,眼角的余光却扫见床边似有人影晃动。急冲冲的跑出去,却是什么人都没有。 树被风吹的飒飒作响,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我闻声低头一看,却是几粒浑圆玉润的珍珠滚落在了我的脚边。 我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第二天言启醒来,我将夜里看见人影的事情跟他细细说过。他只闻了闻那香柱,并没有说什么。而我也没有将捡到珍珠的事情跟他讲明。 我仿佛置于权利的交叉点,沉浮来去。末了,我终是下了懿旨命锦衣卫加强别苑防守,夜里增加巡查次数,不得有半点疏忽。 到了中午,言启竟然连饭都吃不下了。御医们束手无策,跪了一地。 我手中端着碗米汤,在言启第四次反吐出来之后。我不知怎么的,随着性子大袖一甩,将勺子金碗砸在地上,吓得那帮子御医齐齐大呼“娘娘恕罪!” 遣散了人,我一把拽着他的衣襟说道:“言启,你要怎么样都好。但是你不能砸了我的招牌!” 谁知,他竟对我笑的灿烂:“仲仪,朕分明是为你好!待到朕再病重几分,你一帖药便就妙手回春岂不美哉?”
六·谋心身死已
大言国顺治九年九月,启帝病危。太后懿旨,急召皇后回宫。 我看着窗外日落的景色,心中不禁戚戚焉。连把玩珍珠的兴致都无。
入夜。 肚子不住的叫唤,我实在是扛不住起身欲找些吃食。才刚睁眼便就觉得不对劲。一扭头,竟然是言启一张放大的脸。我惊呼,下一瞬便就被他捂住嘴。他挥了挥手做噤声状,我眨了眨眼附和。 一低眉,却见他的手中拎着个精致小巧的食盒。不等他发话,我自己便就将那食盒一把夺过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仲仪你饿死鬼投胎?”他微怒,眼角却带着抹细微的笑意。 我不理会,只撇开他小声说道:“你怎么才来啊?” “朕就看看你死没死罢了。”他的语调不自禁的上扬,然而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他隐忍不发,我为了我爹却也只能死扛。 眼角的余光扫过正熟睡的珍珠,我将剩下的鸡腿放好后问道:“都查清楚了?” 他一抬手,将一方宣纸放在了我的掌心。 我望着他递过来的宣纸,上面赫然写着柳丝丝,她的真实身份是家养杀手,常玉玲则是西域暗客。一个是家养的,一个是打工的。原来不是太后的手不够长,而是没必要。 最后,仲笠两个大字跃然纸上,身子不由晃了晃。闻着他衣襟之间淡淡的沉水香,我有些置气地硬声说道:“想杀你的人真多。” 握着宣纸的手却不住的颤抖,他自然而然的将我抱着坐在床上,下巴抵在我的肩上:“你说太后是不是这世上最歹毒的母亲?” “她想让自己的亲儿子当皇帝也无可厚非。”我说着,转头看向他胸前几尽欲好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金钗还我。” 一叹气,他终是将那金钗交到了我手中。往前一倾,他竟朝我唇边索求。挣扎之间,他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仲仪,你是皇后。” 我停止挣扎,他开始进一步的攻城掠地。动静有点大,床榻摇曳,我一手撑在他的肩头一边侧着身子望向珍珠,眉头紧蹙。 然而,就在我凤袍被扒了一半的时候。我一手绕在他颈脖,一手却执了金钗对准那胸前将要好的伤口直直的刺入。闷哼一声,鲜血喷涌,还有他不可置信的眼神。 俯身亲吻他的唇畔,我轻声道:“言启,现在才算查清楚了!”口中发出啧啧的感叹,原来皇帝被自己的妃子弄死是这幅表情。 原本熟睡的珍珠却走了过来,一改往常冷静地说道:“死透了?” 我点头。欲抽手却发现被言启拽住,掰都掰不开。目光落在他的胸前,那是我的金钗。上面嵌着的红宝石光华流转,被鲜血衬得更红了。忽然间,我觉得双眼有些发酸。 一狠心,我将金钗从他的伤口拔出,塞入他的掌心之中。 开口喊住珍珠,我无力地说道:“我会老老实实陪葬,只求太后放过我爹。我爹行医向善一辈子,史书上污了一笔要折寿。” 珍珠走了,我望着食盒内剩下的鸡腿瘫坐在地。差一点点,只一点点我便就丢盔弃甲。
太后召我回宫,明面上是商议言启之事,实则是将我囚禁在了东宫等死。只等言启一死,她扶硕王登基,再用我爹威胁我给言启陪葬。 柳丝丝一案虽被她压下来,实际上却只是为了让柳家日后安心辅佐硕王。而常玉玲,只能说她是个大不幸。别苑行刺未遂,言启当场下令诛九族。太后的手伸不过去只好作罢。
她说,我爹还真是心疼这个宝贝闺女,下毒的事情宁肯自己干也不糟蹋我。
当时太后眉眼带笑,跪在地上的我只觉得脊背发凉。
她用那尖锐的护甲直戳了我的额头讽道:“哀家让你届时陪葬也陪葬个明白。先帝最宠的宁贵妃你可知道?她难产而死全因你爹!萧太妃留下来的遗孀你记得吧,她天花那会儿还不是你爹一句话的事情。哎呀,这后宫里的腌臜事儿哟,真是数都数不清!”
这些罪状翻出来不论哪一条都是一个死字。我深知后宫之中也需结党立派,却不知我爹靠上这么一个主儿。
随后,她又啧啧道:“也怪不得你爹亲自去。入宫便就交代你了,你却一直没有动静!没用的东西!”
太后威胁我爹,我爹舍不得我。我嫁给言启,间接施加压力。然,我爹把我放在言启身边却从未直面交代过弑君一事,只总说他另有安排。如今我亲手了断言启,又亲手把自己送进坟墓,我只期盼太后守信,放过我爹一条生路。
至此,我才明白出嫁时我爹的闪烁不明的眼睛和吱吱唔唔的交代。
七·葬后惊又险 大言国顺治九年九月中,启帝殡天。皇后仲仪长跪于养心殿三日不起。 我跪在养心殿前已经第四日了。 这是大言国动荡的一年,两三月的时光朝堂党派几经易主。我爹终是告老还乡。我也彻底明白言启说太后歹毒,是歹毒在哪里。 言启一死,硕王登基无可厚非。谁知,太后竟然将先前她的所作所为全部推到了硕王的身上,以雷霆手腕震慑朝堂,屈指一算被她诛九族的已有七八家了。而硕王被她冠以弑兄谋权的罪名剜去双眼,打入天牢。遗臭万年。 不难看出,太后有效仿武皇之嫌。 再过半月,便就是所谓的黄道吉日,我给言启陪葬的日子。 那天他被我刺死之后,很快便就有一群人来将他的尸体带回了别苑。等别苑的御医发现之时,为时已晚,回天无力。报上来说是原本有好转迹象,谁知突然气血攻心一时运转不来,就这么去了。 低头一看腰间坠着的珍珠,想到那日言启将常玉玲一举刺死,仿佛一切还有转机似得。当然,这都源于我不信太后真的会放过我爹。作为国手,我爹十九入宫行医,至今四十八年之久。如太后所说,后宫里的腌臜事情,我爹知道的不多也不少。 这也是太后一直压制我的手段。我怕我前脚给言启陪葬,后脚我爹给我陪葬。 正所谓人生有十之有八九是不如意的,可我怎么感觉事事都不如意呢? 大言国顺治九年九月末。 所谓的黄道吉日。我身上穿着繁杂的大礼服,红的发黑的颜色刺痛着我的双眼。满头的金钗宝珠坠下,压得我的脖子生疼。指尖的护甲也套上了外来稀有的宝石。一双鞋子都描金织凤,可谓是隆重。 不过就是陪葬,竟整的比我嫁给言启那日还要声势浩大。我想,天底下再没有谁会死的像我这样风光的吧。 我手中攥着颗硕大的珍珠,我从八岁起就别再腰间的珍珠。 随着礼官的诰书念罢。我看见我年迈的爹正冲我哭的如同发大水。然而,为我哭的却也仅仅只有我爹了。其他人都笑着,笑我死得其所笑我死的荣耀。太后嘴边勾着一抹看似慈祥的笑,一双眼睛紧紧的追随着我。仿佛再说,看吧,这无上的荣耀,史官会在史书上给你添上一笔的! 我挺直了背,高高的抬起下巴。走到一金棺的面前三拜之后,开始抹眼泪。众人见我因跪拜先帝之后开始哭泣,尽然开始鼓掌。 掌声欢呼雀跃,我心痛肉痛心绞痛! 然而,就当我抬脚要踏入金棺之时,一阵烟雾飘散迷住了我的视线。再看之时,言启竟然纵身一跃从金棺里跳了出来,威风凛凛。
八·大白天下焉 大言国顺治九年九月末。太后谋逆,牵连者一律诛之。启帝孝廉,将太后禁足于佛堂。然,事出三日,太后自缢与佛堂庭中。 此刻言启正朝我一步一步走来,脸上挂着帅绝人寰的笑容。终于,在我退无可退的时候,我一手撑着他的胸前,一声大喝道:“言启,我警告你,你要是再……” 我话还没说完,他竟拿着颗珍珠一把堵住了我的嘴。 整件事情源于那个夜晚。 我自以为是的可以瞒下捡到珍珠的事情,然而在他后来的逼迫之下我终是招出了事情的原委。
“你以为朕死了太后下旨让你陪葬,她就会放过你爹吗?”言启冷冷瞥了我一眼,“她既然可以拿后宫的腌臜事威胁你爹,继而又威胁你。你可别忘了,这些腌臜事都是因谁而起的!倘若你前脚给朕陪葬,那后脚……呵……”
言启的话我不是不懂,太后自以为囚禁我爹就能安枕无忧,可我又如何不知她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于是乎,言启与我同演了一场好戏,在我用金钗刺进他胸膛的那一刻,便已给他服下了假死药,让太后误以为言启死了,然后她便就顺坡下溜的杀了硕王一党。言启又无子嗣,于是她自己便就能够堂而皇之的称王。 当时言启率领十万锦衣卫从天而降,将陪葬的仪式里外层层围住。当场就将与谋害帝王有关人等当场诛杀,一纸圣旨列出了太后的条条罪列。 事发突然,一切都太过戏剧。锦衣卫清点尸体无误之后,才算是真正的告一段落。 其实,事后言启告诉我他早就知道我是太后派去他身边的细作。之所以给我一个机会是因为我腰间那颗硕大的珍珠。 经他提醒我这才想起,八岁时我在药山采药。狭小的山路边却躺着一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男孩。我不愿救,他便就将珍珠给我说:“此物千金难求,你救我。” 正因为这颗珍珠,他认出了我。所以他才会一忍再忍,他想知道我会不会真的杀他,想知道太后真的想自己当皇帝还是为了硕王。也想知道我有没有对他动情…… 至于那金钗。那金钗是八岁时将他治好即将下山之时他赠与我的。那日太后摆宴,我是想着这簪子老套,早就过时才钗与发中,企图越不起眼越好。 他不知道我是故意朝着林中刺去的,他没死。也因为那只金钗他不但没有降罪,反而连反驳都没有就接下了太后的旨意,迎我做皇后。 “言启。我警告你,金钗还我!”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众目睽睽之下,我指着他说道。 他抬了抬眼,一手拍在玉案之上一手却把玩着那支金钗:“爱妃若要赏赐,大可夜里温柔些~~” 闻言,我几乎内伤,那金钗在他手中。尖锐的末端一伸一缩渐渐隐入钗头我只觉得极其刺眼!酝酿一番终是一跺脚:“那金钗本就是你送我的。难不成当今圣上一言无鼎吗?” 他笑而不语,手一甩那金钗便就又化作了二指长的凶器。 我只好提了裙摆扭身走到他的面前,拽着他的衣襟说道:“不给就陪葬!”
谁知,他竟神色一暗,捂着自己胸前说道:“爱妃,朕人都是你的了。何苦逼于朝堂之上让大臣们都看了笑话!”说罢,头一瞥似乎极其伤心。
下一瞬,我看着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欲哭无泪状。 言启笑着,拍了拍我的脸蛋道:“乖,朕夜里会好好赏赐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