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忙也有些懒,先后请过不少的钟点工,帮助家里做些家务。来自不同地域,这些阿姨中有一位让我一直难以忘怀。
　　那天是星期六,约好八点新阿姨来做事。差五分钟时门铃响了,开门见一中年女士,五官端正,高雅气质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身纯白套装,一尘不染,背着个较大的背包,脸部化着淡淡的妆,从容的微笑挂在脸上。让我这个见多了优雅女人的人,也为之一震。我以为是哪家亲戚走错了门,只见她微微启唇轻声用沪语问:请问这里是否请过钟点工?
　　 更让我惊奇的是她做事的规范和有条不紊,如果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绝不会有如此出色的服务。这不,进门就拿出自带的鞋套套上双脚,再穿上自带的外套。干活一丝不苟、忙而不乱。因早年我的办公地设在上海闹市区某四星级饭店内,所以知道些酒店服务的基本知识和操作程序。看到她三个小时一刻不停的规范劳作,我真是感叹又佩服,中途几次催她休息会儿,她都婉言谢绝,渴了拿出自己为自己准备的茶水喝几口。那礼貌自尊的用语,款款的温婉做派,让我怜惜。工作完毕,褪去外套,侧身拿出化妆包,修补了妆容。婉言致意,辞别。
　　 一系列不经意流露的举动,透着曾经的高贵和修养。让我立即意识到此人一定有故事,起码是只落难的凤凰。
　　 果然,彼此熟悉后,慢慢了解了一些她的情况。她祖上是老上海富商,有过富足而令人难忘的童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爷爷被打成历史反革命,接着她下了乡。改革开放后,她是中国第一批出国人员,回国后在上海某知名酒店工作。正当事业蒸蒸日上时,丈夫下岗后突患疾病,生活难以自理。她不愿看人脸色便辞职,一心服侍丈夫。为治病花完了家里几年的积蓄,无奈出来做钟点工……
　　月底结账时,我给了她双倍的工钱。这是我请阿姨以来最出色的一个,即使出双倍我都觉得亏了她,但她把多余的钱全部退还,我没有坚持,因为我知道这种品质的人是不能勉强的。
　　 她的故事让我想起“二战”时欧洲某战地记者的一篇报道:纳粹战败,一德国高级将领的夫人和三个孩子被关押在一个阴潮暗冷的地下室,每人每天只有一个面包和一杯水。关押前允许他们每人从家里带走一样东西,这位夫人只拿走了桌上的一枝红玫瑰,并用仅有的一杯水滋养它。因为在德意志,红玫瑰不只代表爱情,更代表希望……
　　 从东方古老的大汉民族到西方德意志日耳曼人……当富贵远去,当繁华落尽,直面惨淡人生时,有品质的优雅女人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