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的传承与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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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共十八大以来,儒学的发展又掀起了一个新的高潮。尤其是2014年9月24日,习近平主席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讲话,更是一个重要的标志。习近平同志指出:“孔子创立的儒家学说以及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儒家思想,对中华文明产生了深刻影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儒家思想同中华民族形成和发展过程中所产生的其他思想文化一道,记载了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在建设家园的奋斗中开展的精神活动、进行的理性思维、创造的文化成果,反映了中华民族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重要滋养”;“研究孔子、研究儒学,是认识中国人的民族特性、认识当今中国人精神世界历史来由的一个重要途径”;“儒家思想和中国历史上存在的其他学说都是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的,都是顺应中国社会发展和时代前进的要求而不断发展更新的,因而具有长久的生命力。”(《光明日报》2014年9月25日第2版)习近平主席的讲话,深刻地阐明了孔子以及儒家学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地位以及在中华文明发展史中的地位,同时给我们儒学研究者提出了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儒学如何顺应中国社会发展和时代前进的要求而不断地创新。在这里谈谈拙见,请同仁指教。
  理论贵在创新,创新是一个学派的生命力所在。孔子创立了儒家学派,以“仁义”为核心范畴,以“克己复礼”为政治理念,维护周天子的权威,即维护中华民族的“大一统”。孟子之所以被誉为“亚圣”,其主要因素就在于对孔子思想的发展创新。由孔子的“仁”发展为“性善”及仁政,由孔子的“大一统”发展为“一天下”,并且在孔子思想基础上,将儒家学说系统化,体现出对儒学的创造性发展,并彰显出儒家学说的生命力。
  荀子学说的创新性更为显著。战国时代,诸侯国林立,渴望天下一统的荀子,继承和发展孔孟思想。孔孟重礼,荀子在重礼的基础上同时重法,即礼法并重。孔孟重仁善,荀子认为“化性起伪”,只有重视教化才能恢复人之善性。孔孟对天的论述侧重于意志性、伦理性,荀子则侧重于自然性,即“天行有常”、“制天命而用之”。荀子对儒学的创新性表现为时代性和科学性,故荀子将儒学又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到了汉唐,儒学的发展相对缓慢,究其原因,主要是汉武帝采纳了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儒学抬上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宝座,视为绝对真理,因而窒息了儒学的生命力。尽管如此,也有一些创新,如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对于树立天子的权威、维护国家的统一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并且“屈君而伸天”,也是对民本思想的深化。
  到了宋明,儒学有了大的发展,被称为宋明新儒学,并有心学与理学之分。二程对儒学有重大的创新,即提出“理”的概念,建立了理学体系,将“理”作为核心范畴加以发挥,正如二程自己所云:“理是自家体贴出来的。”“理”涵盖了社会政治、人伦之理和自然规律之理,可以说是对历代儒家学说的高度概括。如对于人性问题,二程认为“性即理也”,故人性为善,即坚持孟子“人性善”;为什么有不善?因为与“理”对应的范畴是“气”,气有清有浊,禀其清者为善为贤,禀其浊者为不善、为愚,这就科学地解决了历史上性善与性恶的矛盾,同时强调对不善之人要加以教化,即“修道之谓教”,这又体现了儒家重视道德教育的传统。可见,二程的理学体系,特别是对“理”的诠释,体现了对传统儒学继承和发展的统一,坚持和创新的统一,故方能影响中国后封建社会几百年。同样,陆王心学也是对元典儒学的创新。
  在新形势下儒学如何创新?
  首先,儒学“记载了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在建设家园的奋斗中开展的精神活动、进行的理性思维、创造的文化成果,反映了中华民族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重要滋养”,所以,弘扬儒学和传统文化的精华,建构中华民族精神家园,是我们当前的重要任务。
  精神状态非常重要,如果一个民族没有自己的民族精神,这个民族的生命力可想而知。尤其是跨入新世纪以来,随着经济的发展,物质文明有了长足的进步,更需要精神家园的建设。毫无疑问,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是我们的精神家园,而儒学中的精华更是我们精神家园的重要组成部分。
  之所以说儒学中的精华是我们精神家园的重要组成部分,这首先要从儒学的发生发展说起。我们知道,中国有几千年的文明史,儒学是伴随着中华文明的发展而发展的;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而儒学又是传统文化的主干。儒学的发生、发展、演变的历史,体现了中华文明发展的历史;儒学史中的基本观点,都是对中华文明发展史的记载;学习和研究儒学,有助于加深对我国几千年文明史的理解,加深对传统文化的理解。儒学中的精华,对于我们现代的政治、经济、文化、伦理道德等领域的建设,都有很好的借鉴作用;对于我们个人的心性修养、以及人生观的培养,都有很好的启迪作用,故儒学是我们建构中华民族精神家园的重要思想资源。
  精神家园有一个重要特征,即具有精神追求和寄托、慰藉心灵的功能。每一个精神正常的人,都有精神活动、精神诉求、精神追求。个体的人是这样,整体的中华民族也是这样。如果无精神家园,精神追求就无目的,精神就无所寄托。而精神家园的重要功用,就是给人以精神寄托和慰藉,给整个民族有追求的目标,故精神家园是个体的人和整体的民族精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因素。
  儒家自问世以来,以“自强不息”、“修齐治平”、“天下为公”为宗旨,并提出一系列名言警句,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敬德保民”、“民为邦本”、“和为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仁者爱人”、“杀身成仁”、“乐以天下,忧以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政以德”、“制天命而用之”、“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等。这些名言警句振聋发聩,振奋民族精神,已成为中华民族精神家园的重要组成部分。
  可以说,儒学伴随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史,为中华民族的安身立命、发展、繁荣以及中华民族的精神形成乃至个体精神的健全,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儒学的精华,已成为中华民族精神家园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在建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同时,更要着眼于中华民族的未来,建构中华民族长远的价值观,使这种价值观成为中华民族永恒的理念。儒学中的许多名言警句从不同侧面反映中华民族精神。如何将这些优秀的价值观融入到中华民族价值观中去,建设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则是我们新的研究课题。   第二,发展传统的儒学范畴,融入时代的内容。我们常说,哲学是时代的精华。作为传统文化主干的儒学,不能仅局限于传统,而要立足于当代,“使其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发挥积极的作用”。当今时代,改革开放正进一步深入,全国人民为祖国的繁荣富强奋勇拼搏,精神面貌朝气蓬勃。如何将这种精神风貌反映到儒学中去呢?儒家固然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等反映进取精神的思想,但还要将时代的特征总结出来,抽象出来,将其理论化,融入到学说中去,使之成为人们精神的动力。同时,儒学还要有超前意识,科学地预测社会发展的未来,提出带有指导性的理论,为社会发展提供重要的参考建议。
  时代的内容是广泛的,不仅有社会发展方面,还有自然科学发展方面。哲学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总结,儒学也不例外。儒学在整个发展历程中,同样重视对自然科学的研究和总结。如作为殷商派老儒的老子,重视天道观的研究,提出了以“道”为基点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宇宙演化模式;而周敦颐根据古代天文学中的太极研究成果,以及道教的无极图,提出了著名的“太极图说”,更清晰地反映宇宙的生成与演化。此外,在古代中医学、军事学、天文地理、水利等领域,都离不开儒者的身影。
  当今时代,科技高速发展,航天技术可上到九天揽月,深海潜水可下到海底捉鳖,信息技术遍及地球每一寸土地,人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作为新时代的儒者,不仅要参与科学研究,多出成果,为人类造福,还要及时总结科研成果,上升到儒家哲学高度去认识。同时,还要注意由科技的发展带来新的社会问题,并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加以预防和解决。
  第三,在儒学的概念范畴上创新。传统的儒学概念范畴,都带有历史的特征,在一定的程度上,影响对儒学实质的理解。在对儒学概念范畴的创新过程中,如何与现代概念范畴融会,是我们研究的新课题,这方面我们不妨借鉴对西方哲学概念范畴的诠释。这些年来,对于中西哲学有无融会贯通之处的讨论,一直都在进行着,部分学者认为中西哲学各有各的体系和表述方式,很难融会,更有甚者怀疑中国哲学的合法性。更多的学者则认为,人类思维以及认识水平有一致性,因而哲学同样有一致性。笔者非常赞成后一种说法,即中西哲学有共通性。如古希腊泰利士有“水是万物的始基”的命题,而先秦的管子有“水者何也?万物之本原也,诸生之宗室也”的论说;黑格尔有“理念”说,程朱有“理气”说;西方有宇宙起源的“星云说”,我国有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说,以及周敦颐的“太极图说”等等。就是说,中西哲学有共通性是毫无疑问的。既然有共通性,我们在诠释传统儒学概念和范畴时,可借鉴对西方哲学概念和范畴的表述方式。这并不是顺着西方哲学路径走,因为对西方哲学的翻译和诠释,仍然要通过我们汉文字和语言,不过是表述的通俗化、现代化而已,这一点现代新儒家给我们提供了经验和教训。我们不仅要借鉴现代新儒家的经验,还要借鉴胡适提倡白话文的经验,即如何用现代的概念和范畴阐述传统的儒学,这是我们儒学研究的新课题。
  (作者:安徽大学中国哲学与安徽思想家研究中心研究员、哲学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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