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炒房判刑第一案:怀念那没有横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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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有钱就投资房产,不然手中的钱会大幅缩水,这几乎成了许多人的共识。于是,有些人就不顾一切,倾家荡产,甚至不惜借高利贷炒房。
  沈阳就有这么一对小老板夫妻,本来过着有车有房有铺面的幸福生活。可看到近几年楼市大热,身边人炒房赚得盆满钵满,他俩经不住诱惑,竟然孤注一掷,甚至不惜借高利贷,买了两套商品房,期待房价暴涨。没想到,随着国家出台一系列抑制房价过快上涨的政策,这对下岗夫妇的发财梦被击得粉碎。不甘心亏得太大的他们在甩卖商品房时竟然自作聪明地造假逃税,结果令自己身陷囹圄……
  2010年9月26日,沈阳市公安局沈河分局破获这起全国首例炒房逃税案,在全国引起轰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荒唐夫妻孤注一掷辛苦守店不如痛快炒房
  吕建峰和李娟本是沈阳市机床三厂的工人,2000年夫妻俩双双下岗后,从做小生意干起,经过几年艰苦打拼,终于过上了有车有房有铺面的日子。可看到身边人炒房赚了钱,妻子李娟开始红了眼,多次劝丈夫吕建峰炒房,可老实古板的吕建峰一直不敢下手。
  2009年8月中旬的一天,正在看店的李娟突然接到丈夫的电话:“老婆,我决定了,咱们也炒房!”李娟放下电话欣喜不已:丈夫终于同意炒房啦!
  当天吃晚饭时,李娟问丈夫为何突然想通了,吕建峰说:“我今天和几个老同事喝酒……你还记得以前管仓库的小戴吗?这两年他什么都没干,就坐在家里炒房,如今已在海南和珠海买了3套。你猜猜他赚了多少?赚了200多万啊!”李娟听了无比羡慕地说:“你早要听我的,咱们现在也赚发了!”
  李娟知道丈夫的脾气,凡事小心谨慎,尤其花钱的事更是像要他的命,心想这次如果不趁丈夫受了点刺激,趁热打铁彻底说服他,以后想劝他炒房就更难了。于是,她给丈夫倒了满满一杯酒,说:“你认识住在咱家楼上的王太太吗?3年前,她在大连买了一套40多万元的房子,今年年初一倒手就赚了50多万元啊!人家老太太60多岁了,都有这个胆量炒房,你看看你……”吕建峰猛地将杯中酒倒进嘴里,叹了口气说:“哎,时代变了哦!今天结账时,小戴还拍着我的肩膀,嘲笑我天天这样奔波太辛苦了。人家炒一套房子够我们干几年!”
  看着丈夫失落的样子,李娟心里难免酸酸的。说实话,自从下岗后,她和丈夫为了养家糊口在夜市做过大排档,在街头摆过地摊,在菜市场卖过菜……直到2005年,他俩积攒了一笔钱后才在沈阳和平区兴华街租了一个铺面卖水果。两年后,他们又租下水果店旁边的一个铺面卖副食。为了进货,吕建峰还买了辆面包车。2007年,夫妻俩又将自家的小房子卖掉,在沈阳市沈河区保利花园买了一套100多平米的大房子。
  尽管小日子还过得去,但实在是太辛苦了!当时,吕建峰夫妇一人守一个店,每天天没亮就睁开眼进货、守店,一直忙到晚上八九点。水果店关门了,副食店还要通宵营业。尽管每月能挣七八千元,但夫妻俩难得睡个安稳觉。这样的日子,两人都厌倦了。突如其来的炒房热让不安分的李娟蠢蠢欲动,可老实古板的吕建峰总是不同意。
  如今,丈夫终于想通了,李娟心里美滋滋的,又给丈夫倒了一杯酒。吕建峰喝了一口,豪爽地说:“拼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咱们也炒房!”说完,意犹未尽的他冲进儿子的房间,兴奋地把熟睡的儿子从被窝里抱出来,转了一个圈:“你要成富二代了,有花不完的钱啊……”儿子被弄醒了,揉着惺松的睡眼:“爸爸想钱想疯了!讨厌!”李娟接过儿子,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乖宝贝,你爸说得没错,咱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你就等着享福吧!”
  经过认真研究,夫妻俩觉得像北京、上海和广州等一线城市的房价太高,不能炒,但像沈阳、成都和武汉等二线城市的房价一直未大涨,还有炒的空间。因此,他决定孤注一掷,在沈阳赌一把。
  接下来的两个月,吕建峰夫妇兑掉水果店和副食店,又卖掉面包车,加上他们手头的积蓄,总共筹到了27万元。经过一番考察,2009年国庆节期间,他俩分别在浑南新区和方家栏地区一口气买了两套房子,一套118平方米,一套70平方米,总价110万元,首付36万元,贷款20年,每月还贷5000多元。由于不够首付,他俩还以两分月息,找过去的生意伙伴借款12万元。
  买了房后,吕建峰用剩下的3万元在自家小区门口又租了一个店铺卖副食。副食店每月能赚4000元,可他们每月需要还银行贷款和高利贷7000多元。没办法,李娟只好一人看店,吕建峰则应聘到一家食品公司当送货司机,月薪4000元。即使这样,他们每月还是入不敷出。无奈,他们又租了一套小房子,而将家里的大房子出租,中间赚差价1500元。这样,一家人的日子才勉强维持下去。夫妻俩心想:虽然现在苦点,等房价涨起来一转手就可以挣大钱了!
  负债累累炒房巨额房贷差点逼疯夫妻俩
  自从买了房后,吕建峰夫妇每天盼着沈阳的房价上涨。奇怪的是,北京、上海和广州等一线大城市的房价像坐火箭一样,每天一个价,可沈阳的房价却只是微涨。对于炒房的人来说,房价不涨或微涨就意味着亏本。因为,买房人每月要向银行支付贷款利息不说,根据商品房交易的有关政策,房主出售二手商品房需要缴纳总购房款的1.5%的契税、0.1%印花税、5.5%的营业税(不足五年的) 和1%的个人所得税(不足五年及一套以上住房的) 。
  2010年1月10日,鉴于北京、上海和广州等大城市房价上涨过快,国务院办公厅突然公布《关于促进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的通知》,严格二套住房购房贷款管理,规定凡是二次(含)或以上利用贷款购买住房的家庭,首付成数不低于40%。专家认为,这次调控给房地产价格上涨带来压力。
  政策的改变令吕建峰夫妇始料未及,可他俩更没想到的是,2010年1月的一天,吕建峰的妹妹吕建虹突然打来电话,说父亲突发脑梗塞昏倒了。吕建峰夫妇匆忙赶到医院,哥哥吕建华和妹妹吕建虹都在,他们说父亲的病可以做手术治疗,费用大约是10万元,3家平摊,每家出3.3万元。吕建峰一听就有些为难。为了炒房,他们夫妻俩被套得死死的,现在别说出3.3万元,就是出三四千元都困难。
  妻子李娟看出了丈夫的心思,知道他不好开口,便把吕建虹拉到一边,商量道:“我们的钱都套在房子里,你看这钱,你和大哥能不能先垫一下,等我们卖了房再还给你们?”吕建虹冷笑一声:“嫂子,全家人都知道你们最有钱。你们有钱买房,就没钱给爸救命?我们还指望你们多出一点呢!”李娟一听就想发火,吕建峰赶紧拦住她,并对大哥和妹妹说:“放心吧,钱咱们三家平摊。”
  从不求人的吕建峰只好给一个相识10多年的朋友打电话,借了4万元。把钱交给大哥后,夫妻俩心想:旧债未结又添新债,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他俩讨论了半天,最后只好开源节流。以前,李娟每月买化妆品和衣服要花好几百元,如今衣服不敢买,化妆品不敢用了!吕建峰爱抽烟,过去每天抽两包,现在只能抽一包了。
  吕建峰夫妇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这点苦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孩子却受不了。儿子小洛才9岁,上的是私立小学。2010年寒假,学校组织优秀学生到香港玩,半个月7000元。小洛的成绩不错,被选上了。他拿着成绩单,高兴地问爸妈:“我可以去香港吗?”吕建峰一听要7000元,就不说话了。李娟搂着儿子说:“小洛,爸妈现在手头没钱,咱们下次再去,好不好?”小洛仰着小脸,天真地问:“爸爸不是说我要成富二代了吗?”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戳在李娟心上,她强忍住泪水,说:“妈答应你,等房子赚钱了,妈带你去香港玩一个月,行吗?”小洛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李娟禁不住失声痛哭……吕建峰则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闷烟。夫妻俩都觉得儿子学习用功,可当父母的却连这点奖励也给不起。他俩开始后悔炒房了!
  屋漏偏缝连阴雨。 2010年4月17日,被称为史上最严厉的房价调控政策——《国务院关于坚决遏制部分城市房价过快上涨的通知》出台了!《通知》规定:对购买首套自住房的家庭,贷款首付款比例不得低于30%;对贷款购买第二套住房的家庭,贷款首付款比例不得低于50%,贷款利率不得低于基准利率的1.1倍……
  听到这个消息,李娟开始害怕了。她拉着丈夫的手说:“卖房子吧!真要是房价大降,怎么办?现在卖,就是亏,也亏得少点,再等下去,恐怕……”可倔强的吕建峰不想就这样认输。
  2010年5月初,根据有关部门统计,全国地产股市值半个月内蒸发2667亿元。李娟再也坐不住了,她逼丈夫卖房。可吕建峰仍不甘心,想再挺一挺。
  一个月后,沈阳房价没涨,但也没有降。吕建峰夫妇又看到了希望。
  2010年7月的一天晚上,吕建峰突然接到哥哥吕建华的电话。原来,吕建华家楼下的饭店要转让,价格很合理,他准备兑下来,可手头的钱不够,想找弟弟借点。在他看来,弟弟这几年又是做生意又是炒房,手头肯定有钱。
  吕建峰知道哥哥的火爆脾气,不敢马上拒绝,就约哥哥来家里吃饭。第二天晚上,吕建华一来,吕建峰就给他酌满了一杯酒,说:“哥,你想做生意,我支持。但我现在是负债炒房,恐怕没钱借给你,希望你能理解。”吕建华一听,将拿起来的筷子又放下了,说:“你小子买了两套房子,哥向你借点钱,就这么难?你是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吕建峰心里叫苦不迭。李娟见状,赶紧说:“大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怪我们炒房,把自己套死了。”之后,她将自己倾家荡产炒房的事和盘托出。可吕建华打死也不相信。本来就为钱发愁的李娟气不过,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们是真没钱了!”吕建华一听,看着弟弟问:“你是真不想帮我?”见吕建峰一声不吭,他气愤地说:“从小到大,你求哥的事,哥有过二话吗?你这个白眼狼!”说完,他起身就走了。
  吕建峰呆坐在那里,他清楚,大哥从小最疼他,可如今为了钱……气愤之余,他拿起一个酒杯,猛地摔在地上,大声说:“都他妈的怪你!整天在我耳跟子聒噪。炒房!炒房!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李娟也气愤地说:“你发什么疯?房价不涨,我心里好受吗?”顿时,郁闷至极的吕建峰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捡起一个酒杯就朝妻子扔了过去。随着一声尖叫,鲜血顿时从妻子头上喷涌而出……结果,李娟被送到医院,缝了5针。
  南柯梦醒一地鸡毛无奈逃税身陷囹圄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吕建峰夫妇的生活愈发不堪。李娟受了惊吓,整天变得神经兮兮的,卖货时不是发错了货,就是收错了钱。看到妻子日渐憔悴,吕建峰的心里也不好受。说实话,为了妻子和儿子过上幸福生活,他才下决心炒房的,可没想到却陷入了泥潭。有一天,他独自开车来到沈阳北陵公园的后山大哭了一场。回家时,他满脑子乱成了一锅粥,结果一不留神,车子咣的一声,撞在了路边的水泥护栏上。最后,他修车又花了上千元。
  2010年8月底,吕建峰通过小道消息得知,政府可能出台更严厉的打压房价政策和调整存贷款利率。专家分析认为,房价就是不跌,也不可能再涨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看到这种形势和眼前的处境,吕建峰夫妇经过商量,打算在国庆节前把房子卖了。
  通过咨询,吕建峰夫妇了解到,卖房者要想转让商品房,先得办齐房产证和土地证,之后才能交易。而且,在交易的过程中,房主出售二手商品房需要缴纳契税、印花税、营业税(不足五年的) 和个人所得税(不足五年及一套以上住房的) 。尤其是营业税(总房款的5.5%)和个人所得税(总房款的1%)两项,按吕建峰110多万元的商品房计算,要缴纳近8万元,再加上其他的一共得纳税9万多元。
  可是,吕建峰所买的商品房不到一年,房价每平方米只涨了200元不到,如今他想出手卖房,可能还卖不出这个价格。这意味着,加上银行的利息,大致算下来,他们可能要亏10多万元。
  算完这笔账后,吕建峰又犹豫了。有一天,他刚从一家房屋中介出来,一个叫姜连勇的房产经纪人把他拽到了一旁,小声地问:“炒房赔了吧?”吕建峰点了点头。姜连勇说:“我有一招,能让你省好几万元。你只需要把卖房的事交给我办,我给你们弄两张假单身证明,再制一份阴阳购房合同,就能帮你逃掉营业税和个人所得税。”
  吕建峰清楚,买卖房子所缴纳的税费中,营业税和个人所得税所占的比重最大。于是,他满脸疑虑地问:“大哥,这方法行吗?”姜连勇斩钉截铁地说:“我专做这一行,你放心好了。”
  回家后,吕建峰与妻子商量。李娟也急于将房子出手,当场就答应了。
  很快,姜连勇为吕建峰和李娟分别制作了无婚姻登记证明和单身证明,又办了一份房龄超过5年的“阴阳购房合同”,使他俩准备出售的房子符合免征营业税和个人所得税的条件。这样,在姜连勇的帮助下,吕建峰夫妇轻松卖掉两套房子后,分别逃税3万元和5万元。
  2010年9月24日,沈阳市地税局沈河分局在对免征个人所得税的材料进行审查时,发现吕建峰、李娟的个人信息有问题,便向沈阳市公安局沈河分局斗姆宫派出所报案。斗姆宫派出所刑侦副所长王东立即组织警力,到民政部门对吕建峰和李娟的婚姻证明进行调查,发现两人均已婚,且未办理过离婚手续。于是,派出所立即传讯吕建峰和李娟。很快,吕建峰夫妇交代了涉嫌造假和逃税等犯罪事实。9月26日,沈阳市公安局沈河分局对吕建峰和李娟刑事拘留。此外,为他俩提供假证的姜连勇也触犯了法律,日前也被警方刑事拘留了。
  得知父母被抓,小洛竟离家出走了。吕建峰的父亲也旧病复发,在抢救两天后猝然离世。小洛被吕建华和吕建虹找回来后,患上了抑郁症。
  从小康之家到身陷囹圄,炒房毁了吕建峰夫妇原本安定的生活。在看守所的吕建峰后悔不已,过去的画面经常萦绕在他的眼前:和妻子在各自的店面里忙碌着;儿子学习到夜深;晚上和妻子躺在床上算着一天的进账……然而,尽管曾经的幸福生活如此宝贵,但如今一切都已远去了,实在可悲可叹啊!
  湖北今天律师事务所游友安律师分析此案时说,吕建峰夫妇属于逃税罪,根据我国法律,纳税人采取欺骗、隐瞒手段进行虚假纳税申报或者不申报,逃避缴纳税款数额较大并且占应纳税额百分之十以上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数额巨大并且占应纳税额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看来,吕建峰夫妇要为他们的逃税之举付出沉重的人生代价。(应警方要求,文中犯罪嫌疑人均为化名)
  【链接】鉴于2009年部分城市房价上涨过快,从2010年初开始,国家有关部门连续出台一系列调控房价政策——
  4月17日,国务院出台《关于坚决遏制部分城市房价过快上涨的通知》,规定:对购买首套自住房的家庭,贷款首付款比例不得低于30%;对贷款购买第二套住房的家庭,贷款首付款比例不得低于50%,贷款利率不得低于基准利率的1.1倍;对贷款购买第三套及以上住房的,贷款首付款比例和贷款利率应大幅度提高。
  9月29日,被称作“新国五条”的“限购令”出台。房价上涨过快的城市要限制购房、商业银行停发第三套及以上住房贷款等措施出台。
  11月、12月,住房公积金贷款政策调整、规范境外机构和个人购房、保障住房资金使用管理、房地产用地调控等政策相继登场。
  2011年1月28日,上海、重庆正式公布开征房产税。各地二套房首付提至六成,对三套停止发放贷款。(文章代码:3032110309,评刊方式详见第79页)
  ★编辑/程龙华(QQ:30484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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