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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台风发源地
4月20日,与章鱼搏斗中那个不幸船员撕心裂肺的呼救惨象,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使我寝食不安。船长因同伴不幸遇难,悲痛万分!诺第留斯号一直在附近海域漂流,久久不忍离去!直到5月1日,才顺着大西洋暖流向北驶去。
大西洋暖流是大西洋中一条自由流动的大河,它的平均深度300多米,宽100多千米,流速4千米每小时。中午,在平台上,康塞尔用手试试水温,感到特别惊讶:居然没有冷热的感觉。我说:“大西洋暖流从墨西哥湾出来时,水温跟人的体温几乎一样,所以没有冷热感。暖流像个巨大的暖气炉,它使欧洲沿海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植被茂盛。”
5月8日,船继续顺暖流向北行驶。我们见远处有汽船,准备趁机逃走。但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康塞尔问我:“先生,这老天怎么啦?”
“可能台风要来了。这里大西洋暖流宽达7000多千米,深200多米,水温高达30多度,海面会产生大量水蒸气。水蒸气随上升气流到达高空,液化成小水滴(云)时,会释放出大量热量。这些热量加热空气,使空气膨胀、变轻,从而出现更强的上升气流,结果形成从海面附近直到1万多米高的积雨云。在大量积雨云形成的地方,由于空气被加热、膨胀、上升,使气压下降,周围空气就向这里流动。流动的空气在地球自转产生的科里奥利力的作用下,发生弯曲,逐渐形成逆时针旋转的旋涡。因为暖流面积很大,有充沛的水蒸气不断补给,这个旋涡就会不断成长、变大,最后形成台风。台风的形成和长大都需要大量水蒸气,所以水温在27℃以上的热带、亚热带的温暖洋面,是台风的发源地。”我接着说,“在这种天气里,如果贸然行动,等于送死!”
但尼德·兰不管,要我立即去问船长,什么时候让我们自由,否则他自己要去问。我想,要是他去,一定会把事情办砸了,所以我决定自己马上去找船长。我回到房中,听到船长房里有脚步声,便敲门,得不到回答,又敲一下,然后推门进去,说明来意。
“自由!先生,7个月前我就讲过,谁也不能离开!”船长断然拒绝。
“那您要我们接受奴隶制了!”
“随便您怎么说都可以!”
“可是,奴隶随时都保留有恢复自由的权利呀!”
“我让您们发誓留在船上了吗?”船长两手交叉在胸前,眼睛盯着我。
“先生,”我说,“我个人佩服您,跟着您没有什么苦恼和不快。我们为您的同情心而感动,为您的天才和勇敢而鼓舞!但是,我们对人类同情心的些微表示都不能流露出来,这就使得我们有些不能忍受。特别是尼德·兰更是这样。对自由的热爱,对奴役憎恨的天性,会让人生出一些……”
船长站起来说:“尼德·兰想做什么,随他去吧,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我把他请来的,也不是我高兴把他留在船上啊!至于您,阿龙纳斯先生,您是能了解一切的人,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回答您的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谈话。”
我回来把谈话情况告诉两个同伴。尼德·兰说:“没希望了。接近长岛时,不管天气怎样,我们逃吧!”
风暴终于来了。奇怪的是,船长不让船潜入海底,他用绳子把自己捆在平台上,以免被大浪冲走。我也用绳子把自己捆在平台上,欣赏风暴和这位怪人。头上一片片乌云迅速扫过,天暗了下来,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从船头冲角划向云端,它的亮光像信号弹,雷声像声嘶力竭的进攻号角!顿时,电闪雷鸣,巨浪怒吼,狂风呼啸,紧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我感到万分恐怖、无助和疲乏,赶紧逃回客厅!
尼摩船长到半夜才回船中。几分钟后,船慢慢地潜入水下。通过客厅的玻璃窗,我看见好些惊恐的大鱼,像幽灵一般在水中匆匆游过:还有一些鱼竟在我眼前被雷击死了。由于风浪太大,船只一直潜到50米深处,才找到安宁。
船长疯狂报复
在这次大风暴之后,我们的船被抛到东方去了,在纽约或圣劳伦斯河口附近逃走的一切希望都破灭了。可怜的尼德十分失望。
6月1日,船浮出海面时,远处传来低沉的爆炸声。我赶紧爬上平台,两位朋友已在那里了。“什么声音?”我问。
“像是大炮声。”尼德·兰指着远处一艘快速向我们驶来的汽船说,“那艘战舰想把我们击沉!”
“哪个国家的?”我说。
“不知道,它没挂国旗。等它靠近些,我们逃到它上面吧?”
“如果先生同意,我会把先生驮到那里。”康塞尔鼓动说。
这时,只见一道白烟从战舰喷出,接着一重物落在潜艇后部的海面,随后一声巨响,掀起一二十米高的水柱。”怎么?它向我们开炮!”我大骇。
“先生,我们发信号,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好人!”尼德·兰说完,拿出手巾,准备发讯号。但他刚把手巾打开,马上被一只铁一般的手掀倒在平台上。
“浑东西!”船长怒吼,“你想死吗?”他的脸孔由于心脏的痉挛而变得苍白,肌肉可怕地抽搐着。他按住尼德·兰的肩头,回头对着那战舰怒骂:“强盗!你这个连国旗都见不得阳光的东西!”这时,一颗炮弹斜打在船身上,然后弹起、擦过船长头顶,落入海中爆炸了。船长耸耸肩,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下去!和您的同伴都下去!”
“船长,您要攻打它?”我问。
“对!我要把它送到海底喂鱼!”船长恨恨地说。
“有事可商量嘛,别这样!”我好心规劝。
“您别管,快进去。”船长冷冷地回答。
我们下去的时候,还听到船长大叫:“打吧,混蛋!你只会给我挠痒痒!我的冲角将给你开膛破肚!等着吧!我要先哄你玩玩!”随后,诺第留斯号躲到炮弹射程之外,不紧不慢地“牵着”战舰行进。
下午4点,我在客厅里心中非常苦恼、焦急和不安,又冒险来到平台上。船长像头野兽,在平台上转来转去。我想做最后一次努力,但刚要开口,就被他制止了:“这是我的权利!由于它,我的祖国,我的父亲、母亲、爱人、孩子全死了!此仇必报!您不许说话!”
我立马回到船里,对朋友说:“我们逃吧!不管它了,那战舰一定会被击沉!”
夜幕降临,船上一片静默。我们在舱里痛苦地煎熬着!凌晨3点,我又悄悄爬上平台。船长站在船头,两眼怒视。那时月明星稀,海洋和天空一样宁静,大海像一面美丽的镜子,月亮在水里被洗得更加白净迷人!然而想到即将发生的残暴与血腥时,我的生命都在颤抖!战舰不知是计,还一路追来寻死。
当东方第一缕曙光出现时,船副带几个水手开始做“战斗准备”:把在平台周围作为栏杆的线网放下来,探照灯、领航人的笼间和所有突出的设施都藏到船身里面。6月2日5点开始,诺第留斯号速度减慢了,这是故意让敌舰接近。外面的炮声响得更加猛烈,炮弹落入周围水中发出奇异的呼啸声!
“朋友们!时候到了,愿上帝保佑我们!”我说完,和朋友快速走 过图书室,可当我推开那扇通向中央楼梯的门时,上层嵌板突然关闭了。不一会儿,船也潜入水下。我们逃不了了,随后又被关了起来。
船速猛然加大,撞击开始了!我紧抱着房间的柱子,以免摔倒。我感到那钢铁冲角已穿透战舰外壳,又听到潜艇退出来、再猛然冲砸进去的轰鸣声……
我无法忍受这种野蛮行径,像疯了一样跑出房间,冲进客厅!船长在客厅中,他通过左舷的嵌板,冷面无情地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慢慢下沉。诺第留斯号也有意跟着一起下降,船长要亲眼看看对手临死前的惨状。战舰距我10多米远,我看到船体开裂,海水涌进船舱,甲板上满是慌乱跑动的黑影。突然战舰发生爆炸,海水大量涌入产生的巨大吸力,把诺第留斯号向前拉近五六米。随后战船快速下沉,由此产生的巨大漩涡,又将所有士兵都卷下了海底,随着无数白色的气泡奔腾上涌,他们在水中痛苦地挣扎、扭动、下沉……
我转过头看看尼摩船长,这个可怕的仇恨天神,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当一切生命都结束了,他走回房间,在一个年轻妇人和两个小孩的肖像前跪下,伤心地抽泣起来!
北冰洋大风暴
嵌板就在这种恐怖的景象下关闭起来。客厅没有灯光,船内一片漆黑,也没有点声音。潜艇在四五百米深的水下,迅速离开现场。我对船长的行为极端厌恶。虽然他可能有很大冤情,受过很大伤害,但他没有权力做这样残忍的报复!
11点,灯又亮了。客厅没人,我看了仪器,知道潜艇正以46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向北驶去。我睡不着,战舰沉没的恐怖场面在我脑子里无法抹去!
诺第留斯号在水下向北已经奔跑了20多天,只是机械地浮出水面更换空气,船上不见一个人。这几天连方位也不记录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一天清早,尼德·兰跑来贴着耳朵低声对我说:“先生,我们逃吧!”
我霍地坐起来:“什么时候?”
“今晚!现在潜艇好像没人管了。您能准备好吗?”
“没问题!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不过今早我发现东边有陆地!”尼德·兰说,“我已把那小艇松动了,又准备一些吃的和几瓶水,都没人发觉。”
尼德·兰走后,我爬上平台,看到天空阴暗,暴风雨又要来了。但是我想,再不逃走,肯定凶多吉少。既然有陆地,就不能再犹豫!我回到客厅,一个人呆着。6点进晚餐,我强迫自己多吃些东西,因为逃走需要消耗更多能量。6点30分,尼德·兰悄悄跑来对我说:“我们到出发时再见面。晚上10点,月亮还没有上来,乘黑行动。我们在小艇那儿等您!”他说完就走。我到客厅看看仪表,知道当时是在水下50米,船正快速向东北方向驶去。
我最后看了一眼陈列室中的奇珍异宝,回到房中,穿上结实的衣服,又将笔记本包好带在身上。我的心蹦蹦狂跳,脸上发烧!这时,我似乎听到船长的脚步声,又感到有连续不断的警报声。这种感觉使我惶恐不安!
离10点还不到半小时了,我隐约听到大风琴的声音,那是一种令人肝肠寸断的哭泣声、一种即将了断人世关系的哀歌……我突然害怕起来:船长会不会在客厅里“守株待兔”,就等我们过去,再把我们抓起来扔进海里!然而时间就要到了,已经没有退路。我轻轻地推开房门,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客厅漆黑一片,大风琴还在低声哭泣着、诉说着。船长没看见我,我在地毯上慢慢挪动,不知费了多久才走到通往图书室的门。正要开门时,船长的一声长叹,把我死死地钉在那里不敢动弹。他站起来了,然后两手交叉,像幽灵般向我这边移动,胸部由于抽咽哭泣而起伏。接着我听到他喃喃地说:“全能的主呀,请原谅我吧!”
我一时心神昏乱,跑出图书室,冲上中央楼梯,一溜烟跑到小艇边,钻进小艇惊恐地低声催促:“快、快、快走!”尼德·兰马上松动固定小艇的螺帽。
这时,船内突然传出异常声响。尼德·兰赶紧侧耳细听:“北冰洋大风暴!”“不好!北冰洋大风暴来了!”船内已经陷入混乱。如果是北冰洋大风暴,说明船已驶入挪威附近的魔鬼海域,我们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
人们知道,涨潮时,夹在费罗哀群岛和罗夫丹群岛中间的海水,由于周围礁石的围堵,急速上涌,奔腾澎湃,大浪从四面八方冲到那里,形成被当地人称为“海洋肚脐眼”的无底深渊。这个滔天巨浪翻滚奔腾的巨大漩涡,它的吸引力半径达15千米。漩涡周围的船只、鲸鱼,甚至北极熊,都会被吸进去,而且至今还没有逃脱的记载!
诺第留斯号不知是无意或有意地驶进了漩涡边沿,现在已经失去控制,眼睁睁地任它作螺旋形旋转,愈前进,速度愈快,螺旋形半径也愈小。冲天大浪撞击礁石发出的怒吼声,令我毛骨悚然。死亡已经临近!我们处在极端的恐惧中,血液循环似乎停止了,神经不起作用了,全身衣服已被临死前的冷汗所湿透!诺第留斯号的钢铁肌肉嘎嘎作响。现在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任由漩涡摆布!
“先生,坚持住!不要怕!”尼德·兰大叫,“我把螺帽再上紧些,或许……”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咔哒”一声,螺栓断了,小艇被诺第留斯号抛入漩涡中!我的脑袋受到猛烈冲撞,加上惊吓,立即失去了知觉……
劫后余生
那天夜间,小艇怎样逃出北冰洋大风暴的可怕漩涡,我不知道。当我醒来时,是躺在罗夫丹群岛上一个渔人家的木头房子里。我的两个同伴也安然无恙,我们久久地拥抱在一起!劫后余生的激动,让我们泪流满脸,泣不成声!
这时候,我们还不能立即回法国,因为挪威南北往来的汽船要半个月才经过这里一次。我利用等船的时间,把我们的海底惊险经历,告诉岛上善良的人们。这些纪事都是实事求是、真实可靠的,既没有漏记一件事实,也没有夸张一处细节。将来海底可以自由通行的时候,读者可以亲自到海底看看。当然,如果海洋地壳发生运动,海底生物发生进化,有些差异也是难免的。
至于诺第留斯号怎样了?尼摩船长还活着吗?自从上次大屠杀后,他放弃暴力行为了吗?他的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希望他放弃偏见与复仇的心,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固然他的性格离奇古怪,但也是崇高伟大的!
(全文完)
4月20日,与章鱼搏斗中那个不幸船员撕心裂肺的呼救惨象,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使我寝食不安。船长因同伴不幸遇难,悲痛万分!诺第留斯号一直在附近海域漂流,久久不忍离去!直到5月1日,才顺着大西洋暖流向北驶去。
大西洋暖流是大西洋中一条自由流动的大河,它的平均深度300多米,宽100多千米,流速4千米每小时。中午,在平台上,康塞尔用手试试水温,感到特别惊讶:居然没有冷热的感觉。我说:“大西洋暖流从墨西哥湾出来时,水温跟人的体温几乎一样,所以没有冷热感。暖流像个巨大的暖气炉,它使欧洲沿海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植被茂盛。”
5月8日,船继续顺暖流向北行驶。我们见远处有汽船,准备趁机逃走。但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康塞尔问我:“先生,这老天怎么啦?”
“可能台风要来了。这里大西洋暖流宽达7000多千米,深200多米,水温高达30多度,海面会产生大量水蒸气。水蒸气随上升气流到达高空,液化成小水滴(云)时,会释放出大量热量。这些热量加热空气,使空气膨胀、变轻,从而出现更强的上升气流,结果形成从海面附近直到1万多米高的积雨云。在大量积雨云形成的地方,由于空气被加热、膨胀、上升,使气压下降,周围空气就向这里流动。流动的空气在地球自转产生的科里奥利力的作用下,发生弯曲,逐渐形成逆时针旋转的旋涡。因为暖流面积很大,有充沛的水蒸气不断补给,这个旋涡就会不断成长、变大,最后形成台风。台风的形成和长大都需要大量水蒸气,所以水温在27℃以上的热带、亚热带的温暖洋面,是台风的发源地。”我接着说,“在这种天气里,如果贸然行动,等于送死!”
但尼德·兰不管,要我立即去问船长,什么时候让我们自由,否则他自己要去问。我想,要是他去,一定会把事情办砸了,所以我决定自己马上去找船长。我回到房中,听到船长房里有脚步声,便敲门,得不到回答,又敲一下,然后推门进去,说明来意。
“自由!先生,7个月前我就讲过,谁也不能离开!”船长断然拒绝。
“那您要我们接受奴隶制了!”
“随便您怎么说都可以!”
“可是,奴隶随时都保留有恢复自由的权利呀!”
“我让您们发誓留在船上了吗?”船长两手交叉在胸前,眼睛盯着我。
“先生,”我说,“我个人佩服您,跟着您没有什么苦恼和不快。我们为您的同情心而感动,为您的天才和勇敢而鼓舞!但是,我们对人类同情心的些微表示都不能流露出来,这就使得我们有些不能忍受。特别是尼德·兰更是这样。对自由的热爱,对奴役憎恨的天性,会让人生出一些……”
船长站起来说:“尼德·兰想做什么,随他去吧,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我把他请来的,也不是我高兴把他留在船上啊!至于您,阿龙纳斯先生,您是能了解一切的人,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回答您的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谈话。”
我回来把谈话情况告诉两个同伴。尼德·兰说:“没希望了。接近长岛时,不管天气怎样,我们逃吧!”
风暴终于来了。奇怪的是,船长不让船潜入海底,他用绳子把自己捆在平台上,以免被大浪冲走。我也用绳子把自己捆在平台上,欣赏风暴和这位怪人。头上一片片乌云迅速扫过,天暗了下来,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从船头冲角划向云端,它的亮光像信号弹,雷声像声嘶力竭的进攻号角!顿时,电闪雷鸣,巨浪怒吼,狂风呼啸,紧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我感到万分恐怖、无助和疲乏,赶紧逃回客厅!
尼摩船长到半夜才回船中。几分钟后,船慢慢地潜入水下。通过客厅的玻璃窗,我看见好些惊恐的大鱼,像幽灵一般在水中匆匆游过:还有一些鱼竟在我眼前被雷击死了。由于风浪太大,船只一直潜到50米深处,才找到安宁。
船长疯狂报复
在这次大风暴之后,我们的船被抛到东方去了,在纽约或圣劳伦斯河口附近逃走的一切希望都破灭了。可怜的尼德十分失望。
6月1日,船浮出海面时,远处传来低沉的爆炸声。我赶紧爬上平台,两位朋友已在那里了。“什么声音?”我问。
“像是大炮声。”尼德·兰指着远处一艘快速向我们驶来的汽船说,“那艘战舰想把我们击沉!”
“哪个国家的?”我说。
“不知道,它没挂国旗。等它靠近些,我们逃到它上面吧?”
“如果先生同意,我会把先生驮到那里。”康塞尔鼓动说。
这时,只见一道白烟从战舰喷出,接着一重物落在潜艇后部的海面,随后一声巨响,掀起一二十米高的水柱。”怎么?它向我们开炮!”我大骇。
“先生,我们发信号,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好人!”尼德·兰说完,拿出手巾,准备发讯号。但他刚把手巾打开,马上被一只铁一般的手掀倒在平台上。
“浑东西!”船长怒吼,“你想死吗?”他的脸孔由于心脏的痉挛而变得苍白,肌肉可怕地抽搐着。他按住尼德·兰的肩头,回头对着那战舰怒骂:“强盗!你这个连国旗都见不得阳光的东西!”这时,一颗炮弹斜打在船身上,然后弹起、擦过船长头顶,落入海中爆炸了。船长耸耸肩,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下去!和您的同伴都下去!”
“船长,您要攻打它?”我问。
“对!我要把它送到海底喂鱼!”船长恨恨地说。
“有事可商量嘛,别这样!”我好心规劝。
“您别管,快进去。”船长冷冷地回答。
我们下去的时候,还听到船长大叫:“打吧,混蛋!你只会给我挠痒痒!我的冲角将给你开膛破肚!等着吧!我要先哄你玩玩!”随后,诺第留斯号躲到炮弹射程之外,不紧不慢地“牵着”战舰行进。
下午4点,我在客厅里心中非常苦恼、焦急和不安,又冒险来到平台上。船长像头野兽,在平台上转来转去。我想做最后一次努力,但刚要开口,就被他制止了:“这是我的权利!由于它,我的祖国,我的父亲、母亲、爱人、孩子全死了!此仇必报!您不许说话!”
我立马回到船里,对朋友说:“我们逃吧!不管它了,那战舰一定会被击沉!”
夜幕降临,船上一片静默。我们在舱里痛苦地煎熬着!凌晨3点,我又悄悄爬上平台。船长站在船头,两眼怒视。那时月明星稀,海洋和天空一样宁静,大海像一面美丽的镜子,月亮在水里被洗得更加白净迷人!然而想到即将发生的残暴与血腥时,我的生命都在颤抖!战舰不知是计,还一路追来寻死。
当东方第一缕曙光出现时,船副带几个水手开始做“战斗准备”:把在平台周围作为栏杆的线网放下来,探照灯、领航人的笼间和所有突出的设施都藏到船身里面。6月2日5点开始,诺第留斯号速度减慢了,这是故意让敌舰接近。外面的炮声响得更加猛烈,炮弹落入周围水中发出奇异的呼啸声!
“朋友们!时候到了,愿上帝保佑我们!”我说完,和朋友快速走 过图书室,可当我推开那扇通向中央楼梯的门时,上层嵌板突然关闭了。不一会儿,船也潜入水下。我们逃不了了,随后又被关了起来。
船速猛然加大,撞击开始了!我紧抱着房间的柱子,以免摔倒。我感到那钢铁冲角已穿透战舰外壳,又听到潜艇退出来、再猛然冲砸进去的轰鸣声……
我无法忍受这种野蛮行径,像疯了一样跑出房间,冲进客厅!船长在客厅中,他通过左舷的嵌板,冷面无情地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慢慢下沉。诺第留斯号也有意跟着一起下降,船长要亲眼看看对手临死前的惨状。战舰距我10多米远,我看到船体开裂,海水涌进船舱,甲板上满是慌乱跑动的黑影。突然战舰发生爆炸,海水大量涌入产生的巨大吸力,把诺第留斯号向前拉近五六米。随后战船快速下沉,由此产生的巨大漩涡,又将所有士兵都卷下了海底,随着无数白色的气泡奔腾上涌,他们在水中痛苦地挣扎、扭动、下沉……
我转过头看看尼摩船长,这个可怕的仇恨天神,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当一切生命都结束了,他走回房间,在一个年轻妇人和两个小孩的肖像前跪下,伤心地抽泣起来!
北冰洋大风暴
嵌板就在这种恐怖的景象下关闭起来。客厅没有灯光,船内一片漆黑,也没有点声音。潜艇在四五百米深的水下,迅速离开现场。我对船长的行为极端厌恶。虽然他可能有很大冤情,受过很大伤害,但他没有权力做这样残忍的报复!
11点,灯又亮了。客厅没人,我看了仪器,知道潜艇正以46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向北驶去。我睡不着,战舰沉没的恐怖场面在我脑子里无法抹去!
诺第留斯号在水下向北已经奔跑了20多天,只是机械地浮出水面更换空气,船上不见一个人。这几天连方位也不记录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一天清早,尼德·兰跑来贴着耳朵低声对我说:“先生,我们逃吧!”
我霍地坐起来:“什么时候?”
“今晚!现在潜艇好像没人管了。您能准备好吗?”
“没问题!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不过今早我发现东边有陆地!”尼德·兰说,“我已把那小艇松动了,又准备一些吃的和几瓶水,都没人发觉。”
尼德·兰走后,我爬上平台,看到天空阴暗,暴风雨又要来了。但是我想,再不逃走,肯定凶多吉少。既然有陆地,就不能再犹豫!我回到客厅,一个人呆着。6点进晚餐,我强迫自己多吃些东西,因为逃走需要消耗更多能量。6点30分,尼德·兰悄悄跑来对我说:“我们到出发时再见面。晚上10点,月亮还没有上来,乘黑行动。我们在小艇那儿等您!”他说完就走。我到客厅看看仪表,知道当时是在水下50米,船正快速向东北方向驶去。
我最后看了一眼陈列室中的奇珍异宝,回到房中,穿上结实的衣服,又将笔记本包好带在身上。我的心蹦蹦狂跳,脸上发烧!这时,我似乎听到船长的脚步声,又感到有连续不断的警报声。这种感觉使我惶恐不安!
离10点还不到半小时了,我隐约听到大风琴的声音,那是一种令人肝肠寸断的哭泣声、一种即将了断人世关系的哀歌……我突然害怕起来:船长会不会在客厅里“守株待兔”,就等我们过去,再把我们抓起来扔进海里!然而时间就要到了,已经没有退路。我轻轻地推开房门,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客厅漆黑一片,大风琴还在低声哭泣着、诉说着。船长没看见我,我在地毯上慢慢挪动,不知费了多久才走到通往图书室的门。正要开门时,船长的一声长叹,把我死死地钉在那里不敢动弹。他站起来了,然后两手交叉,像幽灵般向我这边移动,胸部由于抽咽哭泣而起伏。接着我听到他喃喃地说:“全能的主呀,请原谅我吧!”
我一时心神昏乱,跑出图书室,冲上中央楼梯,一溜烟跑到小艇边,钻进小艇惊恐地低声催促:“快、快、快走!”尼德·兰马上松动固定小艇的螺帽。
这时,船内突然传出异常声响。尼德·兰赶紧侧耳细听:“北冰洋大风暴!”“不好!北冰洋大风暴来了!”船内已经陷入混乱。如果是北冰洋大风暴,说明船已驶入挪威附近的魔鬼海域,我们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
人们知道,涨潮时,夹在费罗哀群岛和罗夫丹群岛中间的海水,由于周围礁石的围堵,急速上涌,奔腾澎湃,大浪从四面八方冲到那里,形成被当地人称为“海洋肚脐眼”的无底深渊。这个滔天巨浪翻滚奔腾的巨大漩涡,它的吸引力半径达15千米。漩涡周围的船只、鲸鱼,甚至北极熊,都会被吸进去,而且至今还没有逃脱的记载!
诺第留斯号不知是无意或有意地驶进了漩涡边沿,现在已经失去控制,眼睁睁地任它作螺旋形旋转,愈前进,速度愈快,螺旋形半径也愈小。冲天大浪撞击礁石发出的怒吼声,令我毛骨悚然。死亡已经临近!我们处在极端的恐惧中,血液循环似乎停止了,神经不起作用了,全身衣服已被临死前的冷汗所湿透!诺第留斯号的钢铁肌肉嘎嘎作响。现在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任由漩涡摆布!
“先生,坚持住!不要怕!”尼德·兰大叫,“我把螺帽再上紧些,或许……”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咔哒”一声,螺栓断了,小艇被诺第留斯号抛入漩涡中!我的脑袋受到猛烈冲撞,加上惊吓,立即失去了知觉……
劫后余生
那天夜间,小艇怎样逃出北冰洋大风暴的可怕漩涡,我不知道。当我醒来时,是躺在罗夫丹群岛上一个渔人家的木头房子里。我的两个同伴也安然无恙,我们久久地拥抱在一起!劫后余生的激动,让我们泪流满脸,泣不成声!
这时候,我们还不能立即回法国,因为挪威南北往来的汽船要半个月才经过这里一次。我利用等船的时间,把我们的海底惊险经历,告诉岛上善良的人们。这些纪事都是实事求是、真实可靠的,既没有漏记一件事实,也没有夸张一处细节。将来海底可以自由通行的时候,读者可以亲自到海底看看。当然,如果海洋地壳发生运动,海底生物发生进化,有些差异也是难免的。
至于诺第留斯号怎样了?尼摩船长还活着吗?自从上次大屠杀后,他放弃暴力行为了吗?他的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希望他放弃偏见与复仇的心,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固然他的性格离奇古怪,但也是崇高伟大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