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中映秀最幼嫩坚硬的脊梁,9岁男孩感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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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四川省汶川发生8级大地震,震中就在汶川县映秀镇。强震过后,映秀的山川完全没有了从前的样子,成片的房屋村庄被垮塌的山体吞没。很多人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永远地被压在了山石和废墟之下。
  他是一个映秀的孩子,在学校的废墟里被埋了两个多小时;他在黑暗的废墟下带领幸存的同学唱《我们的大中国》;他先顽强自救,然后救人;他徒步7小时,从映秀来到成都……
  他就是林浩。一个还只有9岁的男孩。当我们问他自己逃出来后,为什么还要去救别人时,他的回答是:“因为我是班长。”当他第一次来到大都市被眼前的高楼所吸引时。内心里最渴望的还是回家读书。当包括日本《朝日新闻》、美国路透社等国外8家媒体的镜头对准他时。他说,中国的孩子最勇敢。
  9岁的林浩,感动了我们,也感动了世界。
  
  地震了
  
  汶川县映秀镇是213国道上的一个“点”,接近城市中心都江堰和成都,周围有卧龙、四姑娘山、草原公园和达谷冰川、黄龙、九寨沟等驰名中外的名胜景点,被称为神仙居住的地方。
  林浩就出生于此。他看起来比一般的9岁男孩要矮小一些,皮肤黑黑的,有人给他拍照,他总觉得不能辜负人家,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牙显得很白。看他憨憨的,可爱的样子,想到他刚刚经历的那场灾难,旁边又有人在哭了。林浩在映秀镇渔子溪小学上学,他很懂事好学,成绩是班上的第一名,他还是班长,高速公路快要修到学校门口了,10岁的生日也快要到了,林浩感觉天格外蓝,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5月12日,还在中午,林浩觉得天气怎么那么怪,天黑黄黑黄的,像夜晚一样,空气里透着闷热和凝重,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但林浩毕竟还是个孩子,坏天气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两点钟,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教室,林浩摊开书本开始上课。
  没过多久,突然从远处传来“轰轰轰”的巨响,就像压路机在地面上压,地都摇晃了起来。林浩心里想,今天肯定是来了个“大家伙”。附近正在修高速公路,老师说路修通了,他们以后就可以坐大巴去看外面的世界了。他经常到山里去,看工人叔叔修路,他们开着巨大的压路机,样子很酷,尤其轰轰的响声让他觉得特刺激。
  但也许只是一秒钟,他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就看到远处的山峦摇晃起来,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旋地转,教学楼猛烈摇晃,人无法站立,教室里乱成一团。只听到老师大喊一声:“地震,快跑!”,话音未落,一块巨大的预制板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了老师头上,老师当场就倒了下去。林浩和同学们大喊:“老师,老师!”他疯狂地扑了上去,想把老师救出去,但是,根本就没有时间了,一阵巨大的气浪袭来,林浩只感觉头里轰地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们还活着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林浩动了一动身体,才发觉自己被埋在了废墟里。映秀渔子溪小学的教学楼共五层,林浩所在的二年级位于第二层,林浩发觉自己被埋在了快接近地面的地方,看来楼全塌了,他是被气浪掀到这里的。此刻,林浩能听见很多同学的哭声,有的在喊救命,他们也被埋在了废墟里。此时,林浩才发觉自己的背上还趴着两个同学,他轻轻地呼唤两个同学,但没有回应。
  他学着电视上的样子,反手用手指探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同学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他想,更上面那个同学一定也死了。林浩第一次这么近的碰触到了死亡,悲伤已经大于恐惧。想到可能是这两个同学帮自己挡住了死神。林浩的眼泪夺眶而出。
  慢慢地,终于有一线阳光从几厘米宽的废墟缝隙里钻进来。林浩手腕上的电子表还在转动。这块表是妈妈去年给他买的生日礼物。想起妈妈,林浩更加难过:爸爸妈妈还好吗。“我那时非常想念爸爸妈妈,我想,我得看他们一眼再死。”接受采访时,林浩这样对记者说。
  被埋在废墟下,除了天上的微光,什么也看不见,林浩不知道还有多少同学活着。从那些呼救声和哭声里,林浩辨听出了生活委员和学习委员的声音。他试着给他们喊话:“同学们,不要怕,咱们不哭了,只要我们坚强,我们就一定能活下去。究竟还有多少人在?咱们唱歌吧,只要能唱歌的就说明还活着,我们就可以知道大概还有多少同学。”林浩的提议得到同学的响应,然后,大家商量唱什么歌好。林浩说:“就唱《我们的大中国》吧,有力量,有气势。接着,生活委员主动起头,于是,悲壮的孩子的歌声从废墟的缝隙里穿出来,飘荡在空中,似乎是在向天灾叫板,向地震挑战:
  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中国/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也不错/家里盘着两条龙/是长江与黄河/还有珠穆朗玛峰儿/是最高山坡……
  林浩和大家一起唱着,一起辨听着,看哪些人还活着。这些熟悉的声音,明显比平时少多了,他心里一阵阵地忧伤。好不容易,他辨听出几个同学的声音,他们就是班上的幸存者了。此时,因为压得太紧和疲倦,林浩又一次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多。在这个鬼地方竟呆了两个多小时,林浩在心里嘀咕着,他决定无论如何要爬出去,即使失去了双腿,也要爬出去。
  林浩的双腿压在了两块石板下面,他不知尝试了多少次,使出全身力气拖动双腿。很多次,痛得撕心裂肺,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阵后,他又继续努力。也许是几百次,也许几千次,终于,林浩感觉双腿上的砖块碎石有了松动。生的希望又给了林浩许多力量,慢慢地,奇迹出现了,他的腿慢慢挣脱了重压,终于,他爬了出来。
  林浩终于以站立的姿态,立在废墟面前,他感到轻松了许多。他四下搜寻一下,看到校长正四处刨埋在废墟里的同学。校长叫谭国强,年近50岁,在不到半天的时间,他的头发似乎全白了,双眼肿得像桃子,满身是血迹和泥土。林浩听人说,校长的妻子和岳母都在地震时被砸死了,他看都没有顾上看一眼,只是发疯般地在废墟里找自己的学生,似乎要和地震拼命,要和天灾拼命。
  看见林浩走到自己面前,谭国强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无语,只有泪长流。
  
  救人,我要救人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隐隐听见主教学楼中有个小女孩在哭。林浩不由分说就冲了过去循着哭声找到这个女孩。
  只见小女孩露出来了大半个头,她使劲探出身子,拼命往外爬。林浩就把她往外拉,但是,因为压得太紧,越拉反而压得越厉害。林浩说:“我感觉自己的力气特别大,但还是拉不出来。”
  “妹妹,一定要坚持住,一定有人会救你的,解放军会来救你的。”林浩安慰女孩。
  女孩哽咽着点头:“哥哥,你来陪陪我吧,只一会儿就够了!”
  林浩鼻子酸酸的,泪水流下来。“不要哭了,要坚强,解放军会来救我的”女孩声音甜甜的。
  女孩说冷,林浩就用双手轻轻放在女孩脸上,希望这样能温暖她一下。女孩的脸冰冷,体温从林浩手上传过来,温暖慢慢扩散进她的身体,女孩的脸上有了一 些鲜色。泪水打湿了女孩的脸,她让林浩把手放在她的手心里。
  “希望你能记住我,我叫林小燕!”然后一笔一划,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林浩的手心里。林小燕,多么美丽的名字,她能像燕子一样从废墟里飞出来吗?林浩说:“你放心,我一定要守着你,等人来救你。”
  好不容易,林浩等来了救援的人,这才放心地离开女孩。
  过了一会儿,林浩在废墟里发现了生活委员周乙韵。他还在看书,在废墟下也没有放下手中的课本。他的身上压着厚厚的泥土和水泥块,幸好没有巨大的预制板,林浩立即把生活委员往外面刨。怕弄伤生活委员,聪明的林浩小心谨慎,想尽办法减轻他的痛苦。生活委员却对林浩说:“你使劲拖,别怕把我的手脚拖断,只要头不断就行。”
  生活委员出来后回忆说,当时,灰尘瞬间遮蔽了一切,什么都看不见,人被呛得呼吸不得,天全黑了,他以为世界就这么结束了。
  半个小时后,生活委员成功被救出来了。林浩特别高兴,把生活委员背去交给了校长。
  大地震毁了映秀通往外界的一切公路,虽然距离都江堰仅30多公里,但它成了一座孤岛。从地震中清醒过来的人们,来不及哭泣,本能地展开了一场生命大救援。孩子、邻居、同事、陌生人,任何存活的信息,都在无声中带给人们生的希望。
  林浩返回又去救人,他刚踩在废墟上,突然感觉脚下一松,摔倒了。右胳膊碰在了一块水泥板上,血立即流了出来,额头也被一块小石头擦伤了,但林浩不觉得痛了。他已经发现了学习委员。他要去救学习委员。
  幸亏学习委员也被埋得不深,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林浩把学习委员刨了出来。背着比自己还高的学习委员,林浩蹒跚地走到校长面前,也许是因为救人成功太兴奋,也可能是因为太过劳累,林浩又昏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夜里。夜色早早地降临到这个镇上,大雨倾盆而下。此刻的小镇就像地狱一样冰冷,远处只能看见几点微弱的篝火,没有火种,人们只能在裸露的电线里取火。
  林浩把废墟里找到的一包零食给了林小燕,因为没有工具,她还没有救出来。林浩鼓励她要坚强。然后随大人一起,默默坐在火边,流泪。
  两个孩子的妈妈,把从家里刨出来的腊肉,送给林浩。让他烧了吃。林浩和几个孩子靠在一起取暖。与世隔绝的小镇,外面没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逃出大山去
  
  第二天,林浩才见到第一个亲人——表姐甘学琴。甘学琴,22岁,此时,她已经因为四处找弟弟妹妹嗓子全哑了。林浩被姐姐接回家一一其实已经没有家了,只是一片废墟。地震发生的那一刻,姐姐眼睁睁看见奶奶被砸死,爷爷受重伤。姐姐的爸爸妈妈在距镇几十里路的地方打工,亲弟弟在成都犀浦打工。林浩是她姑妈的儿子。
  直到14日中午,林浩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父母。他在爸爸妈妈工作的地方拼命用手刨,要刨开那些乱石堆,但还是没找到。镇上已经被夷为平地,恐慌的村民们开始为食物和水而着急。
  甘学琴带着弟妹和乡亲们一起挤在帐篷里。他们周围的山体还在不断滑坡、垮塌,对面的村庄,眼看着被灾害一点点吞噬。很多山体滑坡阻断河流形成湖泊,随时都可能决堤。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是危险的。甘学琴决定带着林浩和两个堂妹逃出山外去。
  林浩很支持姐姐的意见,可他还担心着林小燕,专门跑去给校长叮嘱照顾好她,校长告诉他,放心去吧,有大人在,一定能救出她的。
  5月15日凌晨5点,甘学琴带着林浩还有两个堂妹朝都江堰方向走,两个堂妹一个13岁,一个才8岁。林浩虽然9岁,个子却比8岁的妹妹还小。林浩对逃到山外去觉得很新奇,他拍着胸脯这样对姐妹们说:“不要怕,我是男子汉,我可以保护你们。”
  沿途他们看到搀扶着的逃生的人群往汶川方向赶,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满面尘灰,一身黄泥。他们走到千斤沟桥,看见浑浊的寿江水滚滚而下,只好转道公路继续前行。走到圣音寺附近时,道路中断,无法前行,只能在公路下的河滩中行走。所谓河滩其实是山上掉下的石块堆。有时脚下是深至脚踝的淤泥。山上受余震影响还不时往下掉碎石,下面是水流湍急的岷江,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江中。走着到了曾家沟,曾家沟被扭曲成闪电形状的路面裂口有几米深,整个桥面向岷江方向倾斜下陷。路边有汽车被飞石砸成了铁饼。然后,他们过了圣湖,终于到了汶川县和都江堰交界的紫坪铺水库。被巨石隔断的道路长达1公里,须从碎石上攀爬而过,旁边就是悬崖。有伤者被家人从路边的废墟里陆续抬出,地上是散落的衣服、鞋子。这时,正在此地救援的解放军看到了他们,立即给了他们食物和水,并安排车子把他们送到了都江堰。
  此时,林浩和姐妹们才知道都江堰也遭受了重创。
  尽管都江堰满目疮痍,可他们又还能到哪里?正在这时,他们得到一个消息,爷爷被救了出来,已送往成都的医院。“去找爷爷,先把一家人聚齐了再说。”于是,兄妹四人辗转来到成都市区。他们马不停蹄地去华西医大、省人民医院找爷爷,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无助、无望加上路途劳累,姐妹们心灵难以承受。这时,林浩便给他们打气说:“你们看成都这个地方多好,我们终于安全了,一路上有那么多好心人帮助我们,相信我们一定能全家团聚的。”
  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林浩显得出奇地平静,他用夹着浓厚映秀方言的普通话叙述着以上的经历。他让我们看到了这个9岁孩子超出常人的坚强和勇敢。然而,这种坚强却那么让人揪心——我们宁愿不要这个坚强和勇敢,我们不要灾难。不管林浩多么坚强,他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接受安置他的四川儿童中心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林浩白天看起来很正常,他喜欢成都的高楼和汽车,喜欢玩电子游戏。但是一到了晚上,他就不敢一个人独处。没有大人陪着,他不能入睡——灾难在他心里留下的恐怖阴霾不知何时才能散去。
  截至发稿时,林浩兄妹四人已在成都志愿者的帮助下,通过广播找到了爷爷,更令他们高兴的是,林浩和甘学琴的父母也都在废墟里被救出,现在都江堰临时安置中心。林浩的故事经本刊率先采访后,来自全国的三十多家电视和国外的8家媒体对他做了专访,他的故事因此被世人所知,世人为他所感动。
  
  责编 昕 莉 宿 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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