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我们轻薄豪华少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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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最唐突的方式让我记住了他,而我也用最决裂的方式给了他重创,不知道六年后,我们还来不来得及?
  
  This is my watch sister
  2008年2月14日,我等的车还没到,索性钻进马路对面的平和堂。暖气很足,让人不想出来。
  转入地下一层的时候,在那高耸的糖果大树后面,林北冲我张大了嘴巴,他那标志性的刺猬头尤其扎眼,根根直立,神采奕奕。他拉着一个人着急地奔过来,笑眯眯地拍着我的肩膀说,This is my watch sister。
  
  watch sister?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是我的表妹,watch,表嘛,表妹嘛!
  他的朋友哈哈大笑,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表妹,表妹,听上去多傻啊。
  接着,林北打发走他的朋友,那人骂他重色轻友。重色重色,林北你依然是那条大尾巴狼么?
  我想我有那么点想念他,这个聒噪的男子,不然怎么会答应去参观他的小户型?当我看到那个小阳台时,顿时呆了。那里种满各色的天竺葵,有漆黑的铁艺栏杆,枝枝蔓蔓。这分明就是我18岁时梦想的完美阳台。
  他还记得。显然,这才是他带我来参观的真正目的。六年不见,从来只会硬碰的林北变得会煽情了。
  忽然,林北再次直突突地说,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弄好你想要的小阳台,这小家随时欢迎你来住。我一时缺氧,无法适应这样的表白。我想六年时光还不足以改变他,他还是那么语无伦次,那么乱糟糟,也许还需要再给他六十年。我被吓到了,出门时对他说,下个月我和男朋友去塞班岛旅行,给你带串贝壳吧。
  
  赖皮的男生最可恨
  
  《东成西就》里的洪七表哥和他的表妹最后在一起了吗?电影里,总是表哥表妹最凄美,学编剧的林北不该不知道。六年前,他第一次叫我表妹的时候,我正在贩卖一大包塑料腕表。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些各色的时尚腕表卖得很好,林北挤进来,指着一只蓝色的腕表问,表妹,这只多少钱?
  我不喜欢这样的小流氓口气,所以我不搭理他。
  片刻,林北掏出和别人相同的钱,拿起那只蓝色腕表起身要走。
  我一把抓住他,沉着脸说,这只贵十块。林北牙碜地笑,早说嘛。结清后,他又厚着脸皮说,表妹,不如我帮你全买了吧。我忽然想起电影里地痞恶霸不怀好意的样子。他以为大一新生都是好欺负的么?我给了他一个冷脸,收拾起东西要走,我想沉默是最好的反击。林北在后面喊,我倒数十秒,你若回头我就追你。
  路人纷纷侧目,都等着看一场好戏。如果回头我就是一只大傻瓜!十秒过去,奇迹不能发生,林北最后喊出一声1,我都快要拐进宿舍,只听他大喊,当然,你不回头我也还是要追你的。
  众人都鄙视地发出“切”的声音。我想,赖皮的男生最可恨。
  那天我翻了翻台历,这一天2002年5月20日,适宜出门婚嫁,而我却被人给耍了。
  宿舍的阳台上摆着一盆据说招爱情运的花,小艾从窗户伸回了头,指着花说,以后归李塔塔伺候你,你把她的天使给招来了。我气噎,小艾很八卦,后果很严重。她说那人很帅,成天教育我回头是岸,纵然有五百只苍蝇也会
  被她的唾沫星子淹死。
  
  手机小姐和手榴弹先生
  
  一个月后,我参加了学校的狂欢社团,就因为这是全校唯一一个不误正业的组织,每个月一次狂欢节,尽情玩乐,必须打扮成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比如米老鼠、甲壳虫、大熊猫,甚至是一只皮鞋。
  我便是这样趋之若鹜的人。第一次参加狂欢节,我用捡来的纸箱把自己鼓捣成了一只手机,出门的时候,小艾故作吃惊地问,有谁会和一只硬邦邦的手机跳舞?
  我不以为然,我永远不做粉红公主的梦,当然也不会相信灰姑娘。
  放眼望去,一溜儿白雪公主站在一起,她们该是多么尴尬啊。而手机,仅此一只。
  众人用疑惑的眼光,上下打量这只粗糙的笨重的手机。舞会开始后,手机小姐悄悄退到后面,壁花壁花非我莫属。忽然,有位斑马先生在身后抵住了我,我知道遇到合适的人我也会间歇性犯花痴,比如美术系高才生齐磊。
  他的邀请让我受宠若惊。心脏一定漏跳了一拍,瞬间乱了方寸。那时我才后悔为什么要扮成一只手机。
  斑马先生和手机小姐,这诡异的组合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空气里飞扬起惊讶、不屑、嫉妒的尘土,有人频频撞击我的身体。大学舞会其实是女孩们的爱情竞技场。更有一枚漆黑的手榴弹在我们周围上蹿下跳,只露两只眼睛,很神秘。
  我听到闷声闷气的一句话,早知道你扮手机,我就扮一块锂电池好了。我们就能融为一体,哇哈哈……
  一阵淫笑。我目瞪口呆,斑马先生绅士地退出场地,那枚煞风景的手榴弹继续乱舞,他一个箭步冲上高台,把身上的道具一脱,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林社长!
  我并不敏锐,相反还很迟钝。对于一个18岁的女孩来说,遭遇这样的戏谑,除了会脸红,就是原地不动。
  后来我忽然意识到应该拔腿就跑,我拖着笨重的纸箱飞了起来,差点摔倒在一旁的青草地上。
  
  笑我们轻薄豪华少年身
  
  2002年的我固执且不开窍,小艾说我身上有种凛冽的气质,能把对我有好感的男生逼到墙角自杀,她用直觉数出若干个已经自杀的男生。有这么一个比喻,李塔塔,你手中握的不是钢笔,而是苍蝇拍,一听见苍蝇飞起,你就“啪”一声打过去,只剩下苍蝇模糊的尸体。而林北,他不一样,他有着顽强的意志和敏捷的飞行,你拍不死他,他会一直在你身边盘旋。这样如铜豌豆一般的苍蝇可不多见,你要好好珍惜。
  我珍惜不了,因为我并不想亲吻他。
  小艾并不能理解,她张大的嘴巴证明了一切,何况连我自己也不能参透。爱情,道可道,非常道。
  听学姐说,如果喜欢一个人,会有亲吻他的冲动,这也许是检验爱情的一条标准,你从来都不想碰他的嘴唇,还谈个屁爱情啊!
  我倒在床上恍然大悟,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参照更让人明了。所以我曾经偷偷观察过林北的嘴唇,薄薄的,很是伶牙利齿,虽然能说出很多有趣的话,也惹得女孩心生向往,可是,独独我,不想亲吻他。这便是最大的遗憾,我甚至有些悲怆地替林北不值,你看,我更愿意把齐磊藏进自己的温柔乡。纵然后来的一些接触让我觉得你很好,但只能说我不讨厌你,却仍不能随你愿。
  五月,最后一次参加狂欢社团。社长林北说,箱子里的梦想,将见证我们的未来,十年后,我们再回来取。
  忽然鼻子一酸,我知道再过一个月,齐磊就要毕业了。我还来不及说出我的秘密,这才真正让人心慌。
  所以我在纸条上写道:希望将来我们还会见面,那时候我们在种满天竺葵的小阳台上拥抱聊天。
  写完后我回头望了望齐磊,并没有注意林北越过很多个脑袋落到我身上的目光。林北早已想好了,要偷窥我的秘密,而当时的我并不知情。
  正因如此,在最后的时刻,我做了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后来我笑自己轻薄豪华少年身,也想起不知在何处的林北,他一定还在记恨着我。
  那么好吧。那一次,我只是不再沉默,石头终于开花了。
  林北从纸箱里翻出我那张唯一做好标记的纸条,他看完后,茫然幸福的样子。拿起话筒就说,李塔塔,我的愿望实现了。原来你真正喜欢的人是我。
  在喜欢的人面前,被一个不喜欢的人搅局,心里的火早已蹿上脑门。我再也不能回避,我叫嚣着一句话,林北,就算到死,我也不会喜欢你!
  这话真有杀伤力,就像灭绝师太。当场有人流鼻血,是林北。
  现场安静极了,因为太突然,大家也找不到合适的表情,社长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所有人也就沉默地离开了。我看到林北的鼻子里流出鲜红的血,他说最近上火厉害。接着摆摆手,示意我走开。
  后来我才知道,林北错把纸条上的“我们”当成了我和他。
  很快,他就从校园里失踪了。一个月后,听说他去了一家很有名的传媒集团,从此了无痕。而我,继续留在校园的每一个晨昏暗影里,偶尔想起他,偶尔喟叹再没有人对我那样热情过。小艾说这就叫犯贱。
  
  让我再看看你的嘴唇吧
  
  故事终于来到了这里,2008年,南方刚刚过去一场罕见的雪灾,所以林北的出现也并不是那么稀奇。城市再大,也许那个布满天竺葵的小阳台也会将我带到这里。总之,我和林北是要遇见一回的。
  这么想的时候,我刚从林北的小户型里走出来,门很快被关上。我走到电梯口,有些恍神。
  六年前的林北似乎没有现在好看,他身上多了些硬朗和坚定,他依然爱闹爱语不惊人死不休,如果一个人的热情能维持这么久,是不是证明他真的很爱你?
  现在,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宠爱着,也许六年的时光,把我们变得足够老或者容易感动。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它让你重拾往事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柔软起来。
  电梯来了。有人飞快地蹿到我面前,挡住电梯。他的眼里盛满温柔,一丝不经意的无奈,轻声说,冒失鬼,你的包包。
  我才发现,落荒而逃的我忘记拿包,而他一定看不到我毫无章法的心跳。
  我再一次抬起头,看着他的嘴唇,如果回到六年前,那个清汤挂面的小女孩固执地以为,亲吻你就是喜欢你。那么,让我再看看你的嘴唇吧。
  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林北皱着眉,故作害怕的样子,女流氓,你在想什么?
  好了,这个世界还是需要一些浪漫。我只是撒了一个小谎,在情人节的良辰美景下,我独自一人,没有男朋友,更没有塞班岛旅游,鬼知道,我怎么忽然想起那个地方。
  幸福来得晚一点点,我们再也不能错过,毕竟我们正慢慢变老。
  (责编:琦凌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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