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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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的艺术
  用不着思考,父亲的斧子
  就应声而落,顺势而下。
  它从不迟疑,也从不自我否定,
  它的性格多么像黑旋风李逵。
  而写诗不同,需要神游远方,
  又空空而返,费尽心思后
  谨小慎微地落笔,
  它缓慢又迟疑,如临大敌,
  提防着看不见的陷阱。
  父亲的斧子不走偏锋,
  它把握有度,精确地
  抡落于事物的纹理,
  恰如“精确”一词嵌入诗句。
  而诗歌有时狂飙激进,
  掀起时代的暴风骤雨,
  倾斜的轨迹划出闪电。
  它有时旁敲侧击,词不达意,
  却击中我们柔软的内心。
  一把斧子的信仰是锋利,
  它的哲学是劈开,以抵达和剖析
  事物的内部,这点与诗歌相同。
  而事物噼啪开裂的声音
  应该就是一首诗的节奏
  和音韵。父亲运斤成风,
  像一首诗震撼心灵。
  而一首诗在阅读中,也像
  一把斧在挥舞中,骤然闪光。
  诀别
  这是最后的信件,
  在寒冷中呜呜作响。
  它不断出发:
  从即将倾塌的城市
  经过泥泞的雨夜,
  从在灾难中忍受最后痛苦的人群
  经过几乎被暴风雪封锁的
  物资短缺的地区。
  它在途中
  寂寞地前行,
  却从不迷途,或歇足,
  像阴霾的天空中飞翔的鸽子。
  它终于到达:
  在悲伤的十一月的雨夜,
  栖落在你的手心(是受伤的鸽子吗?)
  蹲在你的眼前,
  读着你噙着的泪水
  和喁动的嘴唇。
  你脑中呈现出诀别时
  激情的拥抱,
  像春风有力地拍打着树林,
  水花在船头幸福地飞溅……
  这是最后的信件,
  它让我们空等了一生。
  在晦暗的光线中
  雨从两棵柏树间飘落。
  远处的事物无声地临近。
  晦暗中呈现出光亮。
  在被窗玻璃改变的
  光线里,一本书翻开。
  词语微弱地闪烁,
  像女人切开橘子的手
  所戴的银镯子,
  在头发
  和侧身的阴影里。
  如果再暗一些,
  它们会缓慢地运行,
  像浩瀚宇宙中的行星,
  隐秘而又遥不可及,
  当你思考并仰望着暮雨之时。
  月光的波澜淹没马的眼睛
  乡村仲夏夜的寂静
  是万顷燕麦在风中的祈祷,
  是影子的马匹惊悸,脱缰,
  飞奔于黄金的麦浪之上。
  但在尖尖的栅栏上受了伤,
  母亲用月光的绸缎
  为她包扎伤口。
  而寂静舔着刀锋上的盐。
  当麦田上的影子停止奔跑,
  寂靜吐出马的红舌头,
  轻轻舔着伤口,
  而麦子竖起的鬃毛染上血。
  如果你愿意放弃桀骜不驯,
  月光的波澜淹没马的眼睛。
  而你想用时光长长的锁链
  将马的影子拴住。
  默默祈祷
  母亲提着风灯,冒着暴风雨
  去看那匹纯血母马分娩。
  父亲逢人夸赞它是漂亮的好马。
  她半个钟头后回来,带进
  一道闪电,向我们报告:难产。
  在闪电的光芒中,我们看到
  她脸上苍白,流着雨水。
  她将内心的焦急传递给每个人。
  隔着大雨,似乎能听见
  马用前肢刨地的声音,
  那是痛苦挣扎的声音。
  于是,大家谈到村中某妇女
  难产而死,谈到她痛苦的尖叫
  和苍白的嘴唇。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外面
  雨声喧哗。大家在默默祈祷,
  似乎这种方式有神奇的力量,
  能减轻妇女和母马分娩的痛苦。
  能让我们俯身而视
  新生命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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