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有些房子租了出去，开着服装店、五金店等，生意似乎都不兴旺。她家门口挂着“美容”的招牌，一日晚间散步无聊，就好奇地进去探个究竟。房间墙壁上挂着一张“佛”的草书，一张供桌上摆着观音菩萨的瓷像，旁边电视机里放着法师布道的录像。
　　“看看你要什么？” 她年过半百，面容干净，长发披肩，年轻时一定是个妩媚的美女。靠墙的一排玻璃柜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没有服务人员，不像美容院，显然是直销营养品的，来购买的人也不多。
　　看到我面容疲倦，她建议我买一些营养品。我笑笑点点头，两人算是认识了。
　　有几个晚上，我吃完晚饭散步，从她房前走过，那房门多是虚掩的，里面暗淡无光，但是法师一句句说教的声音清晰可辨。她每天都念经文、经书，如果身体有恙，她会念的更多更勤快。一日，我说起朋友在筹资翻印经书的事情，她二话没说，交给我几百元，说是功德无量的举措，她也尽一点心意。我们聊起投资的事情，她说北京有朋友在卖连号的第二、第三、第四套人民币，货真价实，可以进一些珍藏，作为投资。
　　我就央求她拿几套看看。她说：“有一套市场卖1万元，你从我朋友这里进货是4999元。”听罢，我就有些疑惑：太吃亏的买卖，她的朋友怎么肯？
　　“我跟她说了，你是我小区里的邻居。我也买兩套放着，十年二十年后就翻几倍。” 盛情难却之下，我说就订四套吧，想这么便宜的买卖，应该跟好友一起分享。热衷投资的李老师听了感兴趣，约好在迪欧咖啡馆面谈。那个晚上，她一身白衣白裤，宛如不食人间烟火。
　　李老师不是道中人，是替朋友来“打样”。然而第二天一早，接到李老师气冲冲的电话：“这套东西在局门路邮币市场才卖3500元！”我大惊，打开相关收藏网站一查，果然……
　　我憋着一口气，打电话给她，想她是否受到朋友蒙骗？她静静地回答：你不要，就把东西还给我吧。下班回家，我带着一股幽怨把东西送去——温柔一刀，让人难以接受。
　　次日，我听一位检察官说，她在办理一起借佛敛财的诈骗案——一个在东北学佛的女人，到上海打工不顺，就干起摆摊算命的买卖，她能说会道，许多人趋之若鹜。她索性在家里设置佛台，整天念经上课，逐渐笼络了100多名信众。她经常以可与菩萨“通灵”消除灾难、做法事等为由索要钱财，短短四五年就有200多万存款、两套豪华住宅和一辆奔驰轿车……
　　原来，只要有利可图，骗子连佛也可以当作生意出卖，连同出卖的，是他们肮脏卑下的灵魂。
　　某晚，我看小区广场有许多人在跳舞，突然看到白衣白裤的她，独自雕琢着天鹅般的影子。身边邻居说，一个离婚女人，做生意赚点钱不容易，还被一起学佛的“朋友”骗去8万……
　　春节前，她回了老家扬州。几天后，听说她回来，我带一盒点心去探望。彼此还是来来往往地聊，只是有了一层隔膜。似乎为了证明什么，某晚她打开楼上的铁皮箱，把她珍藏的邮票、书画和金银币等一一向我介绍——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没有慧眼识别，但感受到一股歉意在屋内弥漫。